德妃娘娘闭着眼歪在榻上, 殿梁之上垂下绚丽通透的水晶帘, 身下是大红sè的刺绣绒毡,德妃年过五十, 隔着帘子瞧着, 倒还有几分风姿绰约。
明惠郡主乖顺的为她捶肩, 一个身着粉sè宫衣的宫人进来行了一礼,凑到德妃娘娘耳边说了几句话。
明惠郡主听着好像是皇后娘娘那里吩咐德妃照顾好郭贵嫔。
德妃娘娘轻哼一声, 睁开眼睛,手指往太阳xué上按了按。
那粉衣宫人连忙对明惠郡主道:“郡主娇贵,仔细累着手,奴婢来就好。”
明惠郡主道:“伺候皇祖母, 我才不累呢。”
那宫人笑着说:“郡主孝顺,奴婢们可不敢叫郡主累着, 德妃主子会心疼的。”
明惠郡主被她这话说的开心,德妃娘娘屈膝坐好, 抚了抚小手指上的金晶护甲。
粉衣宫人执捶给她敲背, 德妃娘娘蹙着眉道:“行了行了,退下吧。”
那宫人垂首应是,珠帘微微漾, 德妃盯着紫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 淡淡道:“宣她进来吧。”
明惠郡主愣了愣,不知她说的是谁,只是没多会就见宫人挑开帘子,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垂着头, 莲步轻移,玲珑身段藏在软罗纱衣之中,腰系玉带,肌肤塞雪,chún如胭脂,发髻之间步摇微晃。
长长的睫毛微垂,敛眸芬芳。
她跪在地上给德妃娘娘行了个大礼。
“郭妹妹,本宫这会乏了,实在没jīng力顾着你,你先回去吧。”
德妃娘娘瞧见这张脸就来气,这么多年了,陛下就没换过口味,说出去别人怕是不信,陛下这一生如珠似宝的宠过三个妃子,这三个妃子都长着相似的脸。
德妃入宫早,陛下当年的疯狂她都经历过。
当年她争不过李贵妃,后来比不过陈昭仪,如今和那二人相似的脸,又出现了。
楚王真是好手段,弄了这么个同李贵妃相似的脸在宫中,陛下向来惜命,为了她竟是连脸也不要了,一大把年纪,为了那种事宣御医。
德妃对郭贵嫔没有半分好感,且不说她的脸,单凭她是楚王送进宫的,她就实在恶心。
儿子为了争夺皇位,给爹送小妾。
德妃这一把年纪了,早已不受雨露,自不会嫉妒郭贵嫔受宠,只是陛下如今叫郭贵嫔迷了眼,一心以为这是当年的李贵妃和陈昭仪回来了,古稀之年还觉得自己是二十出头的小子,这女人是楚王的人,自她入宫后吴王在朝就没顺过,八成就是这女人吹的枕头风。
郭贵嫔垂着头,恭敬道:“原不敢劳烦德妃姐姐,只是妾初入宫廷,比不得姐姐对宫中事物了解的多,怕坏了规矩,如今妾怀有身孕,陛下那里不叫妾近身,皇后娘娘说德妃姐姐贤良,妾出身微贱,恐不能约束底下宫人,还请姐姐帮衬一二,妾感激不尽。”
她娇娇弱弱的说话谦卑,挑不出错来,德妃却恨的牙痒痒,皇后的原话哪里是叫她约束底下宫人,刚把她叫去说郭贵嫔是陛下宠爱之人,如今怀有身孕,陛下那里宝贝的跟什么似的,怕她过了病气,也不叫她在衍庆殿伺候了,吩咐皇后照顾好他的宝贝疙瘩,皇后素来jīng明,哪里要接这烫手山芋,转手便以郭贵嫔居住的毓秀宫同德妃的昭阳宫最近为由把照顾郭贵嫔之事交给了德妃。
且不说德妃心中不喜郭贵嫔,要屈尊降贵照顾一个贵嫔,陛下古稀之年,宫中多年没有皇子公主诞生,如今郭贵嫔入宫不久便怀有身孕,是不是陛下的难说,便是陛下的,宫中皇子公主娇贵,想做天家子女不容易,大半折在了娘胎里,剩下的一小半便是生下来也未必能养的大,皇后娘娘把这事交给她,摆明了就是坑她,郭贵嫔肚子里的孩子若是不能顺利生产,她就得担着监管不利的名。
这郭贵嫔是楚王送来的人,楚王若是不想叫她生她也得乖乖的把孩子给掉,到时候在到陛下那里哭诉一番,便是她的罪过了,这让她如何甘心。
再是气的牙痒痒,如今吴王在朝艰难,她这个做母亲的不能拖后腿。
想到郭贵嫔还怀着孩子,德妃抿了抿chún,手指搭在一旁,缓缓道:“起吧。”
郭贵嫔欣然一笑,露出两颊的一对小酒窝,往地上磕了一下:“妾谢过德妃娘娘。”
帘后走出一个宫人扶着她起身,大抵是做惯了奴婢,这会身居贵嫔之位,又怀有身孕,还是不敢挺直腰杆说话。
“坐下吧。”
郭贵嫔小心翼翼的坐在椅子上,开口道:“德妃娘娘,妾也不知道怀了孩子要做些什么,您能提点臣妾一二吗?”
德妃扫了明惠郡主一眼,拍了拍她的手,明惠郡主立马会意,扬起了自己高傲的下巴,问:“皇祖母,阿凝怎么不知何时宫中竟多了位娘娘,瞧着也不过就比阿凝大一两岁,阿凝岂不是要叫她一声祖母了。”
郭贵嫔面sè羞红,道:“妾出身卑微,岂敢在郡主面前充大。”
明惠郡主冷哼:“怎么不敢啊,连本郡主的皇祖母都要伺候你,遑论是本郡主。”
郭贵嫔面sè一白,慌慌张张的站起身解释:“郡主,妾不是那个意思,实在是没有怀过孩子,妾虽卑微,肚子里却是陛下亲子,妾不敢怠慢,皇后娘娘那里让妾不懂的多问德妃娘娘。”
“这话说的,旁人怀孩子也没那么多事,偏你就第一胎,唯恐出事,我皇祖母怀我父王时也是头一胎,也没听皇祖母说让皇后娘娘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