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川一双漆黑眸子扫过全场,鲜少有人和他对视。
“告诉我,你是受了谁的指使。”
作者有话要说: 陆总:我说话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岔
第十七章
“指使?”陆时川的质问显然让男人犹豫起来,他目光闪躲,又像是在场内找着什么,“我不知道陆总在说什么,陆总,您——”
“这么说来,这件事完全是你一个人的主意,”陆时川对他的狡辩没有兴趣,朝门边站着的主管打个手势,“那就报警吧。”
男人脸色大变,“陆总!”
陆时川再上前一步,声音冷淡,“希望你的积蓄足够弥补陆氏的损失,”他意有所指,“你名下的那套房子还算有点价值。”
主管已经依言掏出了手机,他手机解锁的声音听在男人的耳朵里堪比催命咒,陆时川的话又让他双腿发软,险些当场跪下,“别报警!陆总,我求你了,别报警,那套房子是我妈好不容易用一辈子攒下来的,没了房子,我拿什么结婚啊陆总!”
陆时川没理会他的苦求,回身对靳泽知说:“继续。”
他话音没落尽,身后男人终于顶不住压力大喊:“我说!陆总,我全都说!”他神色颓唐,靠着身后的门板才能站得直,“我全都说……”
不等陆时川发问,他咽了咽口水,直接说出了一个名字,“李茜,是李茜,是她让我这么做的。”
这个名字一出口,报告厅内的嘈杂声响明显大了许多。
座位在走道旁的员工因为靠近陆时川不敢随意讨论,但还是有几句隐隐约约传了过来,把手机握在手里收也不是继续也不是的主管看了看陆时川的背影,悄悄伸长了耳朵去听。
“李茜?这不是李总亲戚家的女儿吗?”
“哪个李总?”
“还能有哪个李总,当然是董事会那位李总了。”
“李茜只是个普通职员,应该不会和陆总有什么过节吧,她干嘛要散布这种谣言?”
“之前就听说李总和陆总不和,我觉得这件事应该不会是李茜的主意吧……”
“什么!?那你的意思岂不就是——”
“嘘!这工作你还想不想要了,小点声,嚷嚷什么!”
听到这,主管偷眼去看陆时川,见对方依旧是面不改色的淡然自如,也勉强收敛起脸上的好奇,趁机出声问道:“陆总,那现在还需要报警吗?”
陆时川先问:“李茜今天到场了吗。”
主管摇头,他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昨天下午请了假,说是病了。”
陆时川这才回答他刚才的请示,“报警吧,把主犯的地址告诉警察,”说到这他顿了顿,“如果地址不属实,公司里还有李总能提供线索。”
主管连忙点头,不敢在这个关口多说一个字,深怕多说多错。
可偏偏有人没他这样的自知之明,“陆总!陆总你不是答应我供出指使的人就不报警吗,你怎么能言而无信呢!”
男人的质问让场内重新安静下来。
陆时川回脸看过去,“你受人指使做了侵害公司利益的丑事,是从犯,罪责和主犯不同,算减轻罪名。”他的眼神让男人不自觉呼吸急促起来,“我给了你一次机会,你却说我言而无信。”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以为只要你供出一个比你罪过更大的人,我就会把你做的错事忽略不计,”陆时川低声问他,“是吗。”
“陆总,我,我没有,我绝对——”
“那就不要自欺欺人。”
男人被这几句看似轻飘飘的话说得哑口无言,他脸色灰败,彻底软了骨头,贴着门板跌坐在地。
主管暗自对保安招手,把人看管了起来。
陆时川目光一转,在台下众多员工的脸上扫过,“我提供一个岗位,付了一笔薪资,只需要你们在工作时间做完分内的事,而不是拿着似是而非的谣言赚外快。”
靳泽知更换了投影内容。这次显示的是数条经过处理的新闻内容,全部与陆氏有关,大多带有陆时川的大名,在这些新闻的评论区,许多自称陆氏员工的网友夸夸其谈,热度排名非常靠前。
“现在是数据时代,任何人想要关注网络无可非议,”陆时川抬脚顺着通道往前走,“不过,这不代表在上班时间也可以肆无忌惮。”
众人寂然无声。
靳泽知居高临下观察着所有人的表情变化。有谁慌张,有谁心虚,他站在台前看得一清二楚,监控摄像头也把这张张面孔如实记录。
陆时川说:“我很不喜欢这种行为,也不会任由会做出这种行为的员工继续留在公司。”
他走动时皮鞋踩在地面的声音是报告厅内唯一的杂音,在不知不觉间吸引着众人的注意力。
“今天下午三点钟之前,我要见到所有曾经在网络上胡言乱语的人的辞职报告,”陆时川的视线从投影上移开,“否则你们能得到的就剩下一张法院的传票。”
在李茜这个名字被说出口之后,员工大会在陆时川的心里已经提前结束,简单收了尾,他就准备离开。
“陆总,”靳泽知从台上下来,“名单需要交给人事部吗?”
陆时川深深看他一眼,“不用。三点之后你亲自核实。”
两人边走边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身后越来越大的交谈声音。
“怪不得今天陆总发这么大火,原来是网上也有人说这种话……”
“说实在的,我还从来没见过陆总发火,他平时就那么严厉,发火的时候没我想象的可怕。”
“你也太年轻了吧,这样还不可怕?我都怕死了!”
“就是,陆总越不动声色我越怕,幸好他是老总,不然要是有这种上司我可能要随身携带速效救心丸……”
“你们都没听见靳副总说的吗,他说名单,陆总手里居然有名单?”
“该不会是故意说出来唬人的吧?”
“我觉得不是,你看陆总这架势就是要来个大的,怎么可能不做好准备。”
“谁知道呢,反正跟咱们都没关系。”
陆玉林这时从身后快步走过来,“小叔——”话没出口就被靳泽知眼神打断,他很快记起这里人多眼杂,不适合把话题聊深,临时换了个开头,“我们现在去哪?”
“去我的办公室。”
路过门口的时候,陆时川脚步一顿,他看了看还在门边磨蹭的主管,对靳泽知说:“下午的新闻发布会,把他也带上。”
主管大喜!
闻言,靳泽知第一次仔细打量起这个主管,见对方身材中等、相貌平平,鼻子上还浮着一层油光,毫无姿色可言,才点头说:“好。”
陆时川没再注意主管的反应,带着靳泽知和陆玉林走出报告厅之后,又交代身后的秘书,“去帮我准备发布会需要的讲稿,还有,记得筛选到场的媒体。我不希望在现场见到任何记者给我的惊喜。”
“好的,陆总。”
秘书走后,三人才走进电梯。
陆玉林忍不住问:“泽知,你手里真的有一份名单?”他听到的时候就很好奇,“名单上列的名字全吗?”
靳泽知看向陆时川,见后者没有保密的意思才说:“不全。”
陆玉林一怔,“不全?那你刚才说把名单送给人事部,要是不全,遇到名单上没有的人不是对不上吗。”
靳泽知没有直接解释,“只有我知道这份名单的具体内容。”
“所以你那么说是在诈他们?”陆玉林恍然大悟,“那小叔肯定听完就反应过来了,回得那么快。”说完他不由失落,“每次跟你们聊天都觉得我智商跟不上。”
靳泽知没有接话。
“我要是有你一半聪明就好了,”陆玉林叹了口气,“最近这段时间你们都不在,公司里有一堆人专门爱找我的麻烦,要不是周总帮我,我还不知道能不能脱离苦海呢。”
他说着话,电梯门开了。
陆时川却没有往外走,他侧过脸看着陆玉林,“周广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你示好的。”
“示好?”陆玉林不确定这个说法对不对,“也不算是示好吧,只是有时候开会遇到别人刁难我,他会帮我解围。”
靳泽知抬手按在电梯门边,“先生,去办公室再说吧。”
陆时川当先一步跨了出去。
陆玉林连忙跟上,他脸色微微慌乱,落后陆时川半步去问靳泽知,“我说错什么了吗,怎么小叔看起来好像有点不高兴?”
靳泽知只说:“不是说错什么。”
陆玉林还是一脸茫然,可靳泽知也不再开口,他自己就更加琢磨不出有什么不对了。
到了办公室,陆时川突然按了按左腹,靳泽知及时察觉,脚下迈的步子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加快几分,“先生,是伤口不舒服吗?”
陆时川抬手示意他不要急躁,“没事。”
靳泽知坚持扶着他到沙发前坐下,陆时川在这一周已经习惯了靳泽知的贴身照料,坐下之后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陆玉林亦步亦趋走在两人身后,直觉自己站在这里有点多余。
“小叔……”
陆时川抬眸看他,“你觉得周广云这个人怎么样。”
陆玉林一时听不出他问出这句话的深意,“小叔觉得他有问题吗?”
陆时川接过靳泽知递来的温水,浅饮一口才说:“玉林,有些事情是无论如何都教不会的,”他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这样的事情,你必须自己去经历一遍才能明白。”
原剧情里,陆玉林就是因为错信了周广云,被周广云认为太好控制,这样一来,还大权在握的原主就成了周广云想要得到陆氏的绊脚石,因此才会导致原主在不久后的下班路上被设计了车祸,险些丧命。
不过,和原主不同,陆时川并不喜欢医院里的味道。
第十八章
陆玉林似懂非懂离开之后,陆时川从办公桌上拿起秘书准备好的文件。
靳泽知站在一侧,直到他手里的文件从头到尾被翻阅一遍之后,才开口说:“先生,需要在玉林身边安排几个人吗?”
陆时川坐在沙发上,闻言反问:“怎么。”
靳泽知意有所指看一眼门口位置,“周广云早在玉林刚刚进公司的时候就已经对他示好,玉林性格和善,喜欢结交朋友,第一次接触这样的人难免会吃亏,安排几个人去提醒他——”
“没必要,”陆时川抬手止住他的话,“你不可能提醒他一辈子。他如果是普通家庭的孩子,这样的性格对他来说、对别人来说都很好。但他姓陆,现在更是整个陆氏集团的总经理,在我决定让他继承陆宅的时候就注定他要独当一面。”
“可——”
“不论是否自愿,他是要牺牲一些的。”陆时川说,“这件事我会找机会处理,你有想法也可以告诉我。”
靳泽知顿了顿。
他知道陆时川这么说就是已经有了解决的方法,只是目前不太方便说出来罢了,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多此一举。
“先生,名单上的所有员工都需要强制辞退吗?”
“不用。”陆时川看他一眼,“公司还需要人手运转,除此之外,让人事部尽快招人,之后再轮批替换,周转的时间足够他们找到新工作。”
靳泽知又问:“之前在报告厅帮了忙的那个主管,您打算怎么安置他。”他问出两个问题的间隔时间太短,像是为了问而问,根本不假思索。
陆时川终于微蹙眉头,“这些你看着办就好了。”说完他干脆把手里的东西放下,“你究竟想说什么?”
靳泽知欲言又止。
陆时川看他难得露出的踌躇不前,心下了然,却转而说:“回到公司会让你觉得不自在吗。”
“不是,先生,我——”靳泽知捻动手指,他想说的话每每到了喉间就变得艰涩,“我只是……”
陆时川抬手指了指对面,“坐下说。”
会客区的单人沙发距离接近,靳泽知身材修长,落座之后几乎和陆时川膝盖相贴,尽管这一周时间里比这更亲密的接触时常发生,但念及接下来想说的话,他还是有些紧张。
面对陆时川的时候,他很少会不紧张。
“先生,”他声音干哑,“您是不是已经猜到了在玉林成人礼那天发生的事。”
陆时川眸光微动。
他没想到一向沉稳的靳泽知会把这件事问得这么直截了当,多少让他觉得意外,然而脸上依旧冷淡,“你当时选择瞒着我,现在为什么改变主意。”
见陆时川默认了这个说法,靳泽知按在沙发扶手的五指缓缓收紧,他很快意识到正在把内心深处的情绪全然暴露在对方面前,就又收回拳头抵在腿侧,视线也随之下垂,“您不生气吗。”
陆时川至今还不知道他究竟在那天晚上做了什么,但能让陆玉林因此不愿意再与他见面的一定事关感情,加上现在靳泽知的反应实在异常,极有可能是亲吻或是别的亲密动作被陆玉林当场看见,不过这个猜测还需要得到证实。
“我对你很失望。”
靳泽知脚底发冷,他攥起的五指已经僵硬,更不知道该什么为自己辩解,“先生……”
陆时川看向他,漆黑眼眸仿佛深不见底,“告诉我你这么做的理由。”
靳泽知无法和这样的双眸对视,他声音越发嘶哑,听起来竟然有些虚弱,“对不起,先生,”在决定今天要坦白一切的时候,他预想过这场对话该有多么困难,可真正开始交代,他又立刻生出了退缩的念头,“我知道以我的身份,不应该对您有非分之想,更不该因为情难自禁趁虚而入。”
陆时川倏然起身,他背对着靳泽知,眼底含着思索,“如果我要求你从今以后放下私人感情,把全部j-i,ng力投进工作中,你能做到吗。”
靳泽知哪怕从不奢望陆时川会给出他希望中的回答,但亲耳听到这句话时还是胸膛中隐隐钝痛,他也站起身来。
看着眼前的背影,他抿直薄唇,良久神情渐渐坚定,“先生,我做不到。”
陆时川回过脸,“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靳泽知跨前一步走到陆时川对面,“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先生,我唯一做的错事就是不该在您意识不清的时候爬上您的床,但我对您的爱慕是我从小大到最珍惜、也绝不可能舍弃的感情,您不能仅仅用一句话就剥夺我爱您的权利。”
陆时川却一怔,“什么?”
靳泽知以为他不满自己的顶撞,捻了捻手指说:“我永远不会放下对您的私人感情——”
陆时川不想再听下去了,他忽地抬手捏了捏鼻梁,之后才对门口轻轻一摆,“出去。”
靳泽知第一次对他的话视若罔闻,立在原地如同一株冰雪中的松柏,英俊脸上藏着深深祈盼,“我会按照您的吩咐经营陆氏,也会按照您的吩咐帮玉林继承陆氏,您亲口说过不会娶妻生子,先生,我只想留在您的身边。”
陆时川侧脸的轮廓在靳泽知的眼中显得有些无情。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片刻。
陆时川原本不想在这种世界中和这些人有过多牵扯,尤其不想产生任何情感上的纠葛,这么多年过去,他也只关注着陆玉林和靳泽知的发展。但这样的关注在一开始是不掺杂其他细节的,不过——
“泽知,”陆时川的声音稍稍缓和,听起来区别不大,“你唯一做的错事,是不该把光y-in浪费在一个快死的人身上。”
靳泽知说:“这不是浪费。先生,您对我来说才是救赎。”
陆时川缓步走向落地窗。
他虽然在靳泽知明确表示不会喜欢陆玉林的时候就已经把计划做了更改,可他没打算让事情发展的这么快。
前提是他当时并不知道靳泽知给他解过药性。
靳泽知在这第二段沉默中忽然察觉出什么,他又快步跟上去,呼吸陡然急促,“先生,您之前不知道我和您有过关系的事,是吗?”
陆时川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靳泽知抿了抿微微泛白的薄唇,“我早该想到,如果您早就知道,当然不会让我继续留下……”
“所以,先生现在打算怎么做。”他绷紧下颚,迫使自己不会露出丑态,嗓音拉在弦上,“您要赶我走吗?”
第十九章
陆时川看着落地窗外的车水马龙,没有注意到靳泽知的神情,“你——”
“砰砰砰!”
门外忽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陆时川眉头微蹙,“进来。”
秘书对门内刚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她把手里的几份文件依次递过来,“陆总,这些是新闻发布会需要的稿件和人员名单,公关部邀请的媒体都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
这些原本就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陆时川只把讲稿扫过一眼之后就对她颔首,“我要去会场看看,你去门口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