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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劫 第5节

这是于成龙与靳辅陈潢之间的恩怨,胤禩不便c-h-a手,也不想c-h-a手。他冷眼看着这一幕,突然不知怎地想起‘不死不休’这几个字来。若不是自己横c-h-a一手,靳辅与陈潢只怕此时已不在人士,于成龙又该向谁忏悔去?以他的性格,他只会用治水修堤来惩罚自己,若无意外,他也不会撑过明年。

然而……眼下三人却是抱头痛哭,这样即便是靳辅油尽灯枯,于成龙与陈潢至少也能坚持下去,直至将眼下这条千百年来不服管束的黄龙彻底收服。

胤禩眯了眯眼,将纷乱的思绪压下,笑着迎上前去,以皇八子代天巡守的身份,用最高的礼遇来迎接靳辅陈潢二人,并率当地官员跪下,恭听靳辅当众宣读康熙爷圣旨,包括调拨五百担赈灾粮,另着户部调拨白银用于重建房屋,休憩道路,并且减免当地赋税三年。

百姓们听得热泪盈眶,如排山倒海般匍匐在地上三呼万岁,场面一时差点失控。

接下来的日子便轻松起来,五百担粮食立即解了安徽之急,户部银钱调拨来之后,由当地官府拨出一部分,张贴告示:【凡重建自家房屋者,赏!凡襄助他人重建房屋者,赏!凡自愿新修河堤者,重赏!】告示一出,灾棚里所有健壮的能干活的全摩拳擦掌,连带着一些体弱些的书生老头半大小子,也开始琢磨着能做些什么。这样一来,之前那阵似有若无的谣言倒是被人抛在脑后了。

大堤崩溃之后,于成龙便知道自己治水的路子不通,颓丧了几日,被胤禩敲打了几句才又振作了起来,与胤禩一同按照靳辅治水的法子重新布置起来,因此等靳辅陈潢赶到的时候,一切都正往着好的方向走着,接手几乎不费太多力气便可大干一番。

于成龙知道自己之前枉做小人差点害了无数百姓性命,也差点害死了真正的治水能臣,这次靳辅说什么他便听什么,也不再硬着脖子干了。胤禩暗自看着乐,大有大仇得报的快感——他仍然记着当初被于成龙恶整的事情,如今看他吃瘪,怎会不乐?

只是他没乐两日,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当日他晚归后正欲就寝,却被胤禛叫住,对他道:“如今河督府有靳辅坐镇,我自明日开始,同你一道巡河。”

第23章 惊变

胤禩顿时张口结舌,连忙劝阻道:“四哥之前不是不打算公开露面么,这样做不妥罢……”

胤禛将手中的书稿放下,脸上神色似乎有些疲惫,随手捏着鼻梁,道:“我并未打算以钦差身份露面,自然是扮作你的侍卫。”

胤禩闻言受惊不小,想都没细想便说:“你也可以扮作于成龙的侍卫……”

胤禛掀掀眼皮扫了他一眼,胤禩连忙住了嘴,暗自懊恼自己反驳得太快,沉不住气。

胤禛倒是没计较这些,只淡淡道:“世人皆知于成龙清廉,眼下这些谣言定然不是朝着他去的。”

胤禩如何剔透,自然知道这些道理,这下连借口也没了。

胤禛看他一脸不情不愿的样子,心中好笑,但也只不动声色道:“就这样罢,你也早些回去歇下罢。”

胤禩僵着笑脸下去了。

……

第二日一早,胤禛当真扮作侍卫模样,混迹于胤禩的随行侍卫之中。清朝皇子多善骑s,he,拳脚功夫也不输一般侍卫,老康家的孩子在这方面几乎各个都是各中翘楚,兼之胤禛气势沉稳,身形挺拔修长,扮作侍卫来倒也似模似样,几乎毫无破绽。

接下来州府各司其职:靳辅老迈体弱,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虽有雄心但毕竟身体太差劳累不得,因此被留在河督府坐镇,陈潢,于成龙以及胤禩三人便一心铺在了治水之上;安徽当地知府道台便专心安排救灾,也算有条不紊。

一连数日都相安无事,但到了第六日却出了大事。

这日陈潢回了河督府与靳辅商量一些细节,于成龙带了胤禩在河堤上测算水线以及沙量。

这活儿说起来也算有些危险,本来像胤禩这样的身份是不该涉险的。但自从浑河工事以来,胤禩做这活儿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一开始是于成龙有意为难,后来两人关系缓和之后,胤禩早已做得得心应手,自然也没有叫停,毕竟现场测算比起听下面河工的回报,得到的信息有用得多。

两人正讨论着,忽然身后有人高呼:“青天大老爷!青天大老爷——”

胤禩回头一看,只见人群成冲出,一名四、五十岁左右的汉子,身上穿着破旧的粗布衣服手捧一纸血书,高高托起举过头顶,口中高呼:“请青天大老爷为百姓们做主啊——”

他身后跟着一名八九岁样子,穿百家衣的小姑娘,怯兮兮得拉着他衣角儿跟在身后。

那汉子冲到离胤禩七八步远的距离,立刻被贴身保护胤禩的侍卫拦住,不能再往前进半步。那人似乎还想上前,侍卫立时“唰——”得一声腰刀半出,站成一排寸步不让,于是那汉子拉着那小姑娘‘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仍然高呼‘请大人做主’,引得周围登时围了不少百姓。

胤禩与于成龙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此处胤禩官阶最高,自然由他问话。胤禩先挥手让侍卫将腰刀收起,退后半步,再对这那汉子温言道:“你有什么冤屈尽管说来。若是属实,我与于大人自然会为你做这个主。”

那汉子磕了个头,字字血泪道:“我要告的那人,位高权重,身居高位,却不思为百姓谋福祉,反与那当地官员相互勾结、与安徽粮商私相授受,将百姓的救命口粮私自买卖谋起暴利,却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

于成龙素来清廉,最无法忍受这等贪官污吏,顿时大怒,c-h-a嘴道:“此人是谁?你只管说不用怕!”

那人抬头,一字一顿道:“这人便是代天巡守的——皇八子!”

胤禩闻言一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左右一看,见四周百姓都看着他窃窃私语,他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混迹于侍卫中的胤禛,只见他正皱眉看着那名男子,再一转头,便看见于成龙也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

胤禩脸上不由带了些苦笑的意思,虽然早有预料这谣言是冲着自己而来,但真在这青天白日下被人血泪控诉,还是让他挺无奈的。

整了整思绪,胤禩对于成龙道:“于工,论理来说,这状子应当由我二人审理的。但眼下这事儿牵扯到我……我还是避嫌为好。”

说罢胤禩又转头对跪在地上的汉子道:“这位于成龙于大人最是清廉公正,你放心将手中的状子交与他审理。于大人自然不会徇私枉法,定会还你个公道。”

于成龙看着胤禩的样子叹了口气,心道这人还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如若不是大j,i,an大恶之徒,便是正直无丝毫虚伪之人——若是后者……确实对了他的胃口。不过眼下他也公事公办的对那告状的汉子道:“把你的状子呈上来罢。”

那汉子往前膝行几步,似乎犹豫了一下,看看手中捧的血书,又看了看与于成龙并肩而立的胤禩,欲言又止。

胤禩了然地笑笑,转身往侧里走了几步,将后背留给他们,专心看着大堤之下的滚滚浊流,心思已然转了好几个弯儿,将这安徽境内的幕后势力猜了个遍儿。

……到底是哪方的势力?

是专门针对自己还是顺便梢上的?

正思索得入神,忽然听见身后一声低喝:“小八!”

在场众人只有一人会这样称呼自己,胤禩分辨得出那人又惊又怒的语气,不用细想也不用回头,身体便先一步做了反应——往侧斜跨一大步,同时拧过身来往身后看去,还未看清便见眼前一道寒芒贴着他的额角划过。

于此同时只听一人暴喝道:“狗鞑子去死——”

此时人群中也爆出抽气惊叫之声,原来那名汉子将血书献给于成龙,趁着在场众人都将目光落在于成龙和那纸血书之时,陡然发难,从袖中亮出匕首,朝着背对着众人的胤禩刺去!

“有刺客!——”

“八爷当心——”

于成龙震惊之下也回过神来,他手里没有武器,随手拿了手里的方才测算的工具朝那人砸去。

之前大家对他虽有防备,但因为他身边带着一名怯生生的小女孩,加之众人皆以为他意在告状,才疏忽了,被人寻了空子。眼下一息之间侍卫们也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欲去擒那贼人,谁知此刻那名一直安安静静跪在地上的小姑娘突然从袖中摸出短刃,朝几个侍卫的足下砍去。她人小且地盘低,虽然力气不大,但却让没有防备的两个侍卫吃了闷亏。

胤禛上前一脚将那女子踢开,心知若不是她,在场诸人也不会如此大意。于是脚下毫不留情,那女子登时扑倒在地,爬不起来。

只是这一耽误,那男子已经得了机会又向胤禩刺下数刀,胤禩虽然有了防备,但毕竟失了先机,只能左右闪躲,甚是狼狈,一时忘了自己还站在大堤之上——只一肩宽的大堤便是就这样走着也需当心,何况是眼下此等情形。

因此胤禛看过去时,正好看见胤禩为了躲避往肋下斜刺的一刀,侧步移动时脚下踩了空……

于是,胤禩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脚踩空,跌下了河堤,被卷入滚滚浊流,眨眼间便没了顶。

“八爷——”

在场众人全呆住了,代天巡守的皇八子便在他们面前遇刺,跌落河堤,这……

此时侍卫中突然一名面目英挺的年轻男子越众而出,脸色黑沉如墨,双目赤红,浑身上下杀气暴涨,他目光扫了眼在场围观的众人,沉声一字一句道:“全部给我拿下,要活的!”

说罢,不再理会旁人,只几步上前跨上大堤,在方才胤禩落水的地方,纵身一跳——

“四爷——”

“四贝勒!”

除了听命上前制服刺客的侍卫,在场众人尤其是有官职的,全傻了,如同被定身法定住一般连动也动不了。

那些个猜出或者知道胤禛身份的人,他们脑子中,只有一句话:完了!一日之内,两名皇子在他们面前落水……

于成龙最先反应过来,对一众吓啥了的官兵暴喝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我全部下河救人!”

回过头来,手指着那两名被侍卫拿下的男子和地上被衙役捆住的小姑娘,咬牙道:“给我把他们下巴卸掉,押回大牢,我要亲自审理!”又扫了一眼围观众人,想起在四贝勒之前的话,道:“将围观者也全部送交官府,暂行扣押!”

此时在场一些回过神来的官员,脑海中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顺治二年四月的‘扬州十日’来——若是上面那位知道了他两个得意的儿子,在安徽被人刺杀失去了踪影……这后果,有谁能承受?

天子一怒,必然尸万里,流血漂橹。

于成龙望着浑浊湍急的河水,心中悔恨欲决:为何自己会让他离开身側,若不是为了避嫌,又怎会……

他只有一个声音:八阿哥,你不能有事阿……

第24章 同生

安徽州府里兵荒马乱暂且不表,这边先说胤禩跌落滚滚河水之中,因为一时没有防备喝下好几口夹杂着污泥的浊水,幸而眼下是初夏十分,身上衣物并不臃肿,但仍架不住湍急的水势,一眨眼便被冲下去近一里水路。

万幸的是康熙朝一众皇子们在老爷子的督促下大多会水,因此胤禩落水后很快闭了气冷静下来,等他挣扎着将身上多余的衣物解下,又顺水冲了大半里。

真是多亏了数日前的那场豪雨,安徽境内水位暴涨,因此胤禩顺水而下之时多半只是呛着,而没在水下暗礁上磕着碰着——若真是在这种情境下碰上礁石,只怕八爷就可以直接被追封为郡王了。

这时胤禩忽然看见岸边一棵横在水中的一株柏杨木,似乎是因为前些日子的大雨,河岸大堤塌陷被毁了根基,如今倒伏下来,大半枝干都横在水中——有救了!

攀住手中碗口粗的树枝,虽然这跟救命‘稻草’也不似十分牢靠,树根已被连根拔起,只有微末的须根连在地上,而整个树冠被水流冲刷得一震一荡,浮浮沉沉似乎随时都会顺水飘走一般。

胤禩正打算攀住树枝往岸上挪过去,忽然眼尖看见上游水中似乎有个黑点顺流而下——

他知道自己身为皇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落水之后,必然有侍卫或衙役会下水搜寻自己,因此当他晃眼看见那黑点似乎身着墨蓝色侍卫服饰,也只当是跟着下水搜救自己的侍卫而已。

那黑点越来越近,等他看清楚那人面孔之时,顿时不敢置信起来——他疯了么?

居然亲自下水!

不管心中如何掀起滔天巨浪,胤禩连忙朝那人挥手,让他往自己这边靠过来。那人也看清了水中露出半个身子攀在树干上的人,面上神情有一瞬间的松融,接着便用力地朝着这边划水过来。

但大水无情,何况他们彼此看清时已隔的颇近,胤禛在水中也是身不由己,有越冲越远的趋势,胤禩连忙往河心方向爬过去,机会只有一次,若是捉不住他的手,那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冲走了!

“四哥——”

胤禩用力大吼一声,以此掩饰住忽然涌上的一丝意乱:他不知道,若是胤禛在他眼前被水冲走,他自己有没有勇气,放开手中已经牢牢握住的求生浮木,也如同胤禛为了自己入水一般,不顾一切地去救他。

至少——不能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胤禩咬牙,将手伸得长长得,几乎整个身子都斜了过去。

胤禛被水冲地无法使力,即便是用力去够也只够得上树冠的细枝——然知道这细枝根本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与其两人再次落水,不如先保住一个,他本已打算索性弃了这棵树,往下游再寻着机会看看能不能想办法上岸。

但他耳边听见那人大喊自己,抬头又见他整个身子够向自己的姿态……

定定看入胤禩的双眼,看见里面除了焦急之外,还带着几分气恼的样子,胤禛突然有些想笑,但也屏住呼吸,努力够向他朝自己伸出的手——

手在空中握住,两人都没有半分犹豫,胤禩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胤禛拉向自己的方向。人有时候在危机关头爆发的力气都是惊人地,胤禩没想到他是成功地将胤禛拉到了自己面前,不过这颗救命的树,也在这样的大力面前终于冲破了须根在岸上最后的一丝束缚,直奔滚滚河水去了。

两人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只来得及抱住粗一点的树枝,便觉手上浮木一轻,两人相视苦笑,便被这颗不怎么牢靠的‘救命稻草’带着一泻千里而下。

这下‘前途’当真堪忧了……

虽然被冲得头昏眼花,但两人心中都明白不能这样随波逐流下去,洪水夹杂了太多的杂物树干,都在激流中翻滚着互相碰撞,若是不快些寻个高地爬上去,只怕不是被淹死,也会被上游冲下来的漂浮物砸死。

只是眼下,两人一时不敢轻易放弃这株浮木,相比之下,浮在水上总比在浊流里挣扎强太多了。但二人身上仍是多多少少都受了擦伤,在水中浸泡得久了更是觉得体力难以为继,现下全靠一丝清明支撑着。若是有谁失去意识……

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下去!

趁着树根被卡在河中暗礁之时,胤禩喘了口气,侧头看着胤禛因为泡在水中而显得青白得脸,才想起这个四哥似乎大病初愈,之前赶路时病了却没来得及养好,便急着赶路才拖延日久,心中叹道:若不是急着救我,若他能稍作权衡,自然知道让那些奴才们下水,自己带人沿河搜寻才是他应该做的……将心中纷乱的思绪压下,腾出一只手解开自己的腰带,将一头缠绕在自己手上,又将另一头递给胤禛,道:“四哥,无论如何,我们不能让水冲散了。”

这句话的潜在意思是,若是有人失去意识溺水沉底,那么另外一人如果来不及解开,多半也就跟着陪葬去了。又或者说,两人都一心认定,这次肯定不会有性命之忧,都能活下来,因此只是不愿被冲散了去而已。

胤禛看着胤禩,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笑意,并不开口,只是将腰带绕在自己手臂上,用牙齿打了个死结。

这便是认同了。

是同生?亦或是共死?

只怕只有两人心里明白罢了。

……

且不管两人在湍急的河水里如何沉浮,河岸上安徽衙门已如大祸临头一般。

靳辅得知消息之后直接一口痰卡在喉中背过气去;于成龙写了份密折连夜递上京城,事关两位皇子自然没人敢有丝毫拖延隐瞒。

不管上面那位看着折子之后反应如何,于成龙这边以雷霆之势,将皇子遇刺落水的消息封锁起来,所有知情的相干人等,全被分别囚禁在州府大牢之中,为防止有人趁势散播谣言,同时委派专人连夜审讯,不分昼夜;另一边吩咐人手沿河一寸一寸得仔细搜寻。

于成龙愁得一夜之间几乎白了头,靳辅被救醒后几乎只剩了半口气在,陈潢无法,接下来的救灾与安抚工作便自然落在了他身上。

到了第三日,出去搜人的官差回复,仍然没有看见两位贝勒的踪影,只在下游打捞起了三名同时下水的侍卫尸体。

众人心中都有些发凉。

整个安徽境内人心惶惶,如同末日即将到来一般。

……

胤禩睁开眼睛慢慢转醒的时候,看到的是柴草铺就的屋顶,和破败不堪的土墙,好半天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躺在榻上半死不活‘除了脑子能动别的一概瘫着’的感觉倒是很熟悉……恩?莫非还在宗人府里圈着?

“水……”圈着也不至于渴死自己罢。

“你醒了。”胤禩刚刚才说了个水字,便听耳边有人熟悉的声音传来,一瞬间他忆起了两人之前在河中遇险的事情,只是他只记得两人将手捆在一处,顺水漂浮……之后便没意识了。

胤禩正惊疑不定着,胤禛已经将他扶了起来,让他半靠在胸前,端了裂口地粗瓷碗一点一点得给他喂水。

喝掉一盅之后,胤禩舔舔干裂的嘴,才皱眉道:“四哥,这里是?”

胤禛重新倒了一碗水,继续小心喂胤禩喝水,一边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原来那日两人将手捆在一处之后没多久,在河道一处回水处,两人居然发现了一只大瓦缸!这可是真正救命的稻草哇!胤禩拼尽全力将胤禛托入瓦缸之中,自己想爬进去的时候,却发现若是想在不弄翻瓦缸得前提下几乎不可能,况且那瓦缸无法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只得就这么趴在缸壁上漂着,直至渐渐失去了意识。

这处回水水势较为平缓,累积了不上上游冲下来的树干或者别的器物,甚至还有淹死的家畜尸体,附近有些无家可归的灾民倒是时常跑到此处来打捞些能用的物品带回去。

两人不知等了多久,最后是被岸边一对出门拾柴火的fù_nǚ捡了回去。据说救上来的时候,胤禛早已人事不省;而胤禩几乎全靠一条腰带拴在胤禛的手上才漂在水里,不然早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

胤禛倒是第二日就醒了,但胤禩大概在水中泡了太久,肺里进了水,吐了之后仍然高烧三日不退,一直等到第四日才转醒。

胤禩听完干笑两声,他还真不记得自己最后做的那些事,想来全靠本能了。

安安静静地喝完两碗水,胤禩眨眨眼睛,道:“官府搜寻的人呢?”论理早该来了啊,他可不信这些人会只装装样子,又不是整个安徽的官员都不想活了。

胤禛没什么表情,道:“也许错过了。”

胤禩喝过水之后,脑子终于转动起来,很快便明白了。当然那行刺之人口中高呼‘狗鞑子’,想必与民间一些隐秘的反清组织有关,如今若是让他们知晓了官府沿岸搜查皇子下落,只怕会先下手为强,所以搜查的人也无法大张旗鼓,只能沿途打听。

而自己昏睡数日,胤禛忙着照顾自己,怕是错过了。

“哎。”胤禩叹了口气,“都怨弟弟我,连累四哥了。”

胤禛瞟了他一眼,连话都懒得接,便将他放平躺回榻上。

……!

胤禩发现自己衣服都已换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手抓住胤禛的手腕,也顾不上自己行事多么不合礼数,张口急道:“四哥,我的衣服可还在?”

胤禛眼中有些诧异,他还真没见过这个弟弟如此失态过,不过也只是点点头,伸手将堆在床榻旁边的衣服递给胤禩。

胤禩接过衣服一阵好搜,终于在内衫的角落里摸到一枚硬物,黄豆般大小,一头有些扎手……这才松了口气。

胤禛冷眼看着胤禩面上神情变换,也不开口。

胤禩讪讪笑了一下,解释道:“故人所赠,遗失了总归是不好的。”

什么故人所赠这么重要,连有人在场都不顾及了,还如此贴身藏着,只怕重要的是那个什么‘故人’罢。胤禛也懒得戳破他,只淡淡吩咐他安心静养,等官府的人来接人便可。

胤禩刚刚醒来,病还没好透,又说了这一大番话,也确实累了,抱着藏了珍珠耳坠子的衣服,转身躺下继续装死去了。

胤禛又给他倒了一碗水放在床榻边,才走了出去。

……

第25章 贱籍

这户人家有fù_nǚ三人,都是老实本分的,父亲姓乔(这个有参考二月河小说里面黑乔氏的地方,不过只是名字一样而已,大家就当同人了吧),两个女儿一对姐妹花儿,大的十七岁叫小福,小的十三岁叫小禄,都是干干净净乖乖巧巧的好孩子,可惜祖上都是贱籍。

所谓贱籍,也算时满人入关之前便遗留下来的问题。明朝永乐帝登基之后,将建文忠臣或是夺爵罢官或斩首示众,除此之外,犹不解恨,更是将这些大臣的妻女子孙罚入教坊,充作官妓,并且不许他们的后代从良,以泄心头之愤。

几百年间,这些人过着悲惨的生活,称得上是‘男子代代为奴,女子世世为娼’。

这些世代无法从良的人,也不愿说起自己的姓氏,久而久之,这些人便在自己的姓氏前面被灌上了别的姓氏,以此区分贱籍之人和普通民籍,比如‘黑’氏,‘巫’姓,‘娼’姓。如此一来,即便是下九流的民籍之人,也不愿与贱籍通婚。

晚上胤禩终于见这对姐妹花儿。

……

满人家的小姐都叫做姑奶奶,旗人家的孩子更是十一二岁就出嫁的出嫁,定亲的定亲,即便是在汉人中,十七岁也是大姑娘了,正是到了愁嫁的年龄,可惜身在贱籍,也只能配与贱籍中人,大户人家娶小只怕都不乐意的。前几年山西地动,黑乔氏一家才举家迁徙至安徽附近,不巧又遇上大水,将家当冲了个干干净净,如今只能随便捡了破屋暂时住着,谁知倒是将胤禩二人捡了回来。

家里忽然来了两个成年男子,无论是相貌还是气度都是数一数二的。年长一些的哥哥自是英俊沉稳,就是有些过于严肃冷漠了些,白日里不苟言笑的样子让人不敢上前答话,做弟弟的昏迷时看着便知是十分俊俏好皮相的,如今醒了才知何为风流俊俏,即便他安静靠在榻上不说话时,眉梢眼角也全是笑意。

兄弟二人乍一看眉目神似,都是眉目细长额头饱满的,然而意态着实是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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