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图阿拉城不大,城中建筑更是简陋,几乎全都是粗粗搭造的草坯房,鲜少见到砖石结构的建筑。
而就在吵闹声传来的地方,却矗立着一栋相当阔气的豪宅,规格气象甚至要超过皇太极的正白旗衙门。
宣度远远望去,只见大门口栽种着一排门槐,树边并排着一溜拴马的桩子,大门左右砌着上马石下马石,门庭壮丽,一望便知气势不凡。
大门紧闭着,门外站着七八个高壮大汉,各自举着马鞭大声喊着宣度听不懂的女真话。
宣度一脸茫然,巴布海的脸色,却变得无比难看,咬着嘴唇使劲跺了跺脚。
“先生,走吧,家门不幸,没什么好看的!”
巴布海攥着拳头犹豫了很久,还是咬牙切齿地摇了摇头。
宣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刚要与巴布海转身离开,却听见“吱呀”一声,那两扇紫红色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岳托,硕托,你们闹够了没有?”
门里面,走出来一个满脸怒气,又瘦又高的青壮男子,手里攥着一把钢刀,戾气外露,想来已是快气炸了。
“吆喝,我的好大哥,终于敢露头了啊,我还以为,你要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呢!”
爱新觉罗·岳托,代善长子,时年二十出头,善骑射,孔武雄壮。
岳托抱着胸,满脸讥笑地上前两步迎了上去。
岳托是代善长子,努尔哈赤一大堆的孙子当中,序齿排在第二,年龄比他大的,也仅有一人而已。也正是他眼前这个瘦高青年,已故广略贝勒,努尔哈赤长子褚英的第一子杜度。
杜度满脸讥笑地摇了摇头,“既知我是你大哥,却又这般无礼,在我府前吵吵闹闹,也不怕人笑话大贝勒家教不严?”
岳托背着手,嘴角噙着冷笑,“休要怪我无礼,是你不知进退不识抬举!我本打算给你留两分面子,但是你非要自取其辱!若你是个晓事的,那就听弟弟我一句劝,早点搬家,腾出这栋宅子来!”
杜度断然拒绝,“这绝无可能!这宅子,是可汗玛法当年赏赐我阿玛军功所赐,除了他老人家金口玉言,其他任何人,都休想要染指!”
岳托狞笑道:“玛法仁慈,当年你那个贼阿玛犯下那般滔天的罪孽,也只是诛了首恶,没有牵连。你这个逆贼之后,到今天竟然还不知羞愧,当真该死!我若是你,早就没脸见人,自行了断了!你怎么好意思还活着,怎么好意思还占着这栋宅子不肯挪窝?”
杜度的亡父褚英,曾是努尔哈赤最爱也最信赖的儿子,只可惜他性情狂傲,惹了众怒,最终被努尔哈赤罢黜下狱后处死,死时年仅三十六岁。
曾经显赫一时的广略贝勒府,就此衰败了下来。
死者为大,更何况还是自己的生身父亲被这般侮辱,杜度只觉得胸膛都快要被气炸了。
如饿狼一般的目光,瞪着岳托,杜度长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仿佛已下定了决心一般。
“不好!”
巴布海面无人色的大叫一声,“杜度莫要冲动!”
宣度虽听不懂女真话,但已琢磨出了一点味道来。只是他一个外人,自不好掺和进去,因此只是抿了抿嘴唇,继续看热闹。
“吆,这不是十一叔么?怎么不在家研习你的经史子集,跑这边来凑什么热闹?”
巴布海不受努尔哈赤待见,和代善的关系又向来不怎么亲近,因而岳托对他,完全没有晚辈应有的尊重,话语里,更是流露出几分蔑视。
岳托的讥讽,巴布海自然不会听不出来。可他却顾不上计较,直接走到杜度身前,将他手里的钢刀夺了过来。
杜度满脸的悲愤与苦涩,“十一叔,你为什么要拦着我?”
大庭广众之下,巴布海不能说太多,只是咬着嘴唇轻轻摇了摇头。
杜度紧攥着双拳,又恨恨地瞪了岳托一眼。
巴布海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岳托淡淡道:“这般胡闹,你阿玛知道吗?”
岳托抱胸笑道:“十一叔,这事儿,好像和你没太大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