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托身后,他的同袍兄弟硕托也忍不住了,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瞪着巴布海,阴阳怪气地开口道:“十一叔,闲事管得太多,当心走夜路撞上鬼!”
巴布海的涵养,显然就要比杜度强的太多了,被两个小辈当街威胁,他却也是面不改色,依然是用一副淡淡的口吻回应道:“我爱新觉罗族人,向来团结友爱,亲如手足,最忌内斗,两位贤侄不会不知道吧?”
岳托脸色微变,硕托却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也只有十一叔你还把这个逆贼之子当成族人,在我们眼里,这一家子人,早就该为奴为婢为那个逆贼赎罪了!”
“你放肆!”
巴布海陡然色变,面若寒霜一般瞪着硕托,“这些话,我会如实转告大贝勒,向他好生请教一番,这到底对还是不对!”
巴布海再是无权无势,也是他们的族叔,是努尔哈赤的亲生儿子,由不得他们两个小辈顶撞。再加上,如今又被他抓住了把柄,所以岳托咬了咬牙,只能是一拱手恨恨道:“既然十一叔执意要出头,那做小辈的,就给十一叔这个面子。只是来日方长,只望十一叔莫要后悔才是!”
岳托兄弟两人,领着手下转身而去。可周遭围着看热闹的人群,却并没有随之散去,依然在那三三两两的议论纷纷,巴布海跺了跺脚,远远地朝着宣度招了招手,扯着杜度走进了门内。
宣度背着手,事不关己一般平静地走了过去。
“吱呀”一声,暗红色的大门缓缓的又重新关上了。
在门外时,宣度便感觉到了这处宅院的与众不同。置身其中,宣度更是确认,当初努尔哈赤一定是极度宠爱自己的这个长子。
相比于皇太极的正白旗衙门,这宅院在外观上更加宏伟不说,院内建筑更是别有洞天,多出了不少讲究。
院子很大,进门处的回事房,管事处,这倒还没什么出奇之处。往里看时,前出廊,后出厦,四间正房之外,另有东西厢房,东西配房,东西耳房,隔着矮墙,还有东西跨院。
院内摆设,也是不俗,墙边栽种着各种树木花卉,虽是初春时节,寒意未消,但院内已是绿意盎然。墙角处有一座一人高,一丈见方的假山,怪石嶙峋,精巧夺目。
巴布海对这里显然并不陌生,再加上这会儿心情烦乱,景致再好也没可能如宣度一般静静欣赏。看着杜度轻叹了一口气,“你啊,怎么就不能忍下这口气来?”
杜度的嘴唇几乎咬破,渗出了层层血丝,咬着牙道:“十一叔,是他们欺人太甚!”
巴布海又叹了一口气,却是换了汉话,“那又能如何?形势比人强啊!你阿玛当年,委实太强硬了些,得罪了太多人。父债子还,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杜度满脸悲愤地跺着脚,“十一叔,我受不了了!汉人有句话,叫做是虎毒不食子,我阿玛当年也并未犯下不可赦的滔天大罪,玛法怎么就狠心下得去手?”
“噤声!”
巴布海吓了一跳,满脸惊慌地左右看了一眼,这才狠狠地瞪着杜度压低了声音道:“当年的事情,是非曲直都已不重要。重新取得可汗的欢喜与信任,才是你眼下最应该考虑的头等大事!”
杜度无比苦涩地摇着头,“可汗玛法,怕是早已经忘了我这个长孙了吧。侄儿自问,无论马上还是步下,骑射或者刀枪,一身本领都不逊于任何人,可哪里还有上阵杀敌的机会?”
巴布海犹豫了一下,扭头看了宣度一眼,拱手道:“家事繁杂,慢待先生了,还望勿怪!”
宣度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我一个没用的闲人,十一阿哥不必管我。”
巴布海朝杜度使了个眼神道:“这位先生,乃是来自南朝的智者,你若是迷惑之处,何不请他为你指点迷津?”
女真族中,除了努尔哈赤等极少数人,大多数都还是信奉马上得天下的,而杜度也正在其中。
心里面很是不以为然,但碍于巴布海的面子,他还是微拱了拱手,强挤出了一丝笑容道:“先生有何教我?”
不是可愿,而是有何,杜度骨子里的高傲可见一斑。毕竟就算是他的处境再落魄,身体里流的也都是努尔哈赤与褚英的血。
宣度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如果换做是我,一定不会像大阿哥这般死撑硬撑,早就找个偏僻的地方躲起来了。”
“哼,没用的懦夫!”
杜度脸上,满是不屑地摇了摇头,“所以你们南人,最是怕死没用!女真男儿,宁肯战死沙场也绝不愿偷生苟活!”
“说得好!”
宣度先是抚掌赞了一声,随即变色喝问道:“那请问大阿哥,你还有上战场的机会吗?”
斗志高昂的杜度,瞬间瘪了下来,悲苦的神情,再一次涌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