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人陶氏,这是养子景明。”陶铭真在一旁介绍道。
“朕记得朕上一次来祭天大典,还是十年前,那时候你父亲还在,你跟在你父亲身后,尤是十分青涩。一转眼,你也为人父了。”武德帝面带笑容,开始和陶铭真拉起了家常。
“朕记得你还有个儿子,没记错的话,今年应该七岁了。”武德帝继续道。
“烦劳陛下挂念,竟还记得犬子年纪,实令微臣动容。那是犬子怀清,现今随他师父游历去了,不在家中。”
“哦?这么小便外出游历,陶卿竟也舍得?”武德帝略感惊讶。
“犬子天生有疾,若不是高人施救,教他习武强身健体,恐怕都活不到今日。”陶铭真心有惶恐,毕竟之前众天家对他救子之事多抱排斥态度,他怕禀告了实情被武德帝责罚,但若扯谎就是欺君之罪,所以还是实话实说了。
不想武德帝却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哪,我有一儿一女,我与他们日夜相伴已有四百余年,可有时仍感焦猝,生怕手上的风筝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离我远去。陶卿为了爱子能忍骨肉分离之苦,令人心叹。”想是说到动情之处,武德帝不再称朕,而直谓我。
“释天,浮歌,来见过虞平侯。”武德帝朝身后一招手,两位貌在锦绣年华的少年人站出队列,往武德帝这边走来。
一位是身着银蓝织锦,眉宇轩昂的帝子,一位是华服外笼一件黄色轻纱,俏皮灵巧的帝女。
“这便是我那两个不肖儿女,老大不小了还玩心不减,要是能有陶卿一半稳成持重,我就谢天谢地了。”
“见过虞平侯。”倒不似武德帝说的那样不堪,两人彬彬有礼,朝虞平侯躬身行礼。
“陛下,万万不可啊,实在不妥。微臣拜见二位殿下。”若说宠信,武德帝言行间也实在太抬举陶铭真了,毕竟他只是个小小人侯,居然让当朝储君和公主向他行礼,他又非天族什么长辈,那要何人才能受得起此礼?
陶铭真一身冷汗,连忙要朝两位殿下跪地叩首,却被武德帝一把拉住:“爱卿不必拘礼,今日你是东道主,我们都是客,平日里那一套大可收了。”
“不可不可,陛下真要折煞臣了,如何使得?”毕竟身家性命俱捏在别人手里,陶铭真哪敢怠慢。
“爱卿若执意,朕心可不悦了。”武德帝松了手,敛了笑。
陶铭真大气都不敢出,一头细汗,浑身冰凉:“那···那便如陛下所言吧。”
有时候,恩宠比责罚更能凌迟人心。
武德帝这才满意,又牵起陶铭真的袖子,跨过府门,朝前走去。
其余七侯见了方才一幕,皆是一心谗怨,满腹诽章。
但奈何千万双眼睛盯着他们,自然不敢有所表露,各自相视一眼,换一面春风,笑不露齿的跟了上去。
陶铭真陪着武德帝巡视一番,堂中品茶又寒暄一番。
不一会日已当空,日晷快要落在正北方。
“陛下,时辰快到了,还请随臣下移驾府院。”
武德帝点点头,众人又是一次浩荡摆驾,纷纷到了侯府正院。
人侯其名为侯,然而各种规格待遇都不斥于分封王族,一是由于人族人口众多,居住面积广阔,二是由于资源丰富,百姓生活优渥。
虞平侯府说是府邸,分三院十九堂,实际占地六公顷,大小已属宫殿级别,每一堂又配有左右两个偏殿,前一半宅第后一半园林,长廊回斡,流水环绕,曲廊亭榭,秀木珍树数不胜数。
“一座侯府,半座荷城”之说就是如此得来。若非陶氏有德,善待百姓,前几年旱荒之时,一个不小心,就凭陶铭真的那些孱弱兵士,灾民若受煽动,第一个踏平抢空的就是虞平侯府。
陶铭真当然也清楚这一点,故他素日常说:“不养兵,但养民”、“养民卫城”。
又因他唯一的幼子患有顽疾这件不幸的事,出于某种莫名的情绪,荷城百姓打心里怜惜体恤这位父母官,对他尊敬爱戴有加。
世间的福祸轮转有时的确神奇,真道不清什么是褔,什么是祸,什么是得,什么又是失了。
日晷落在正北方,吉时已到。
只见陶铭真率众人跪拜于香案前,祈福祷告。
香案上摆放着各式牲品斋果以及精制佛礼,而武德帝立于一旁,静静看着众人。
说来祭天大典也是一种很神奇的仪式,名为祭天,自然是向天跪拜。
武德帝为何不需祭拜?因为他不是人间天子,君命神授,他就是真的天帝。
那众人为何不是直接拜他,而是朝天祈拜呢?
难道天外还有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