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芳华看着乐琰灯下的侧脸,终究是有些怜意的,她也不晓得这是为了什么,只知道那悦目的容颜下,深藏着的或许并非是一汪蜜水,而是极苦涩的黄连。
“胡乐琰,你晓得我们今年营业额多少啊?两千万,今年的年终奖少不了你的,必须请客!必须人均三百!”
“乐琰啊,今天妈妈看到一件大衣很好看的,你下班直接到巴黎春天试穿,今年过年不买件新衣服说不过去的。”
“乐琰,我知南,你晓得同学会到底在哪个酒店啊?我想有学生在总归不会搞太贵的咯。先这样,听到留言回我电话。”
“胡小姐,敝公司真的很有诚意要做这单生意,你再考虑一下么,折扣可以谈,可以谈的。”
“宝贝,再睡可就天黑喽,起床啦,我买了电影票,你最爱的李奥纳多。”
属于过去的声音,蓦地退远了,睡意就好像潮水般,瞬间便退到了海岸深处。乐琰睁开眼,反射性摸了摸脸,摸到了一脸凉湿,便随手抹了抹,就着微亮的天光起身张望了下,这大床上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人。她想到昨日乐瑜送来的信里,说到了那张美美的事,就有三分的不放心,皱了皱眉,发狠想道,“他要真的睡了那张美美,我就毒死他自己做太后,妈的,老娘穿越前好歹也是一女强人预备役,怎么到了古代就配给男人暖床?还要争着给他暖?”
不知为什么,她的眼泪就又流了下来,乐琰越想越是伤心,又惦念起远别的父母,不免伏枕抽抽噎噎,哭了一会儿,才收泪倚在床头,看着窗户一点点白起来,她刚穿越那几年,时常夜里想到父母与过去的快意生活,只是生性要强,也未曾哭过,不知为什么,最近就是这样多愁善感,眼泪往往淌下来就干不了,那一梦又实在鲜明,仿佛穿越前的生活又再度回到她身边,醒来对比得乐琰分外凄凉,直觉得自己怎么混成如今这个地步,地位高贵,又她妈有什么用。
她正出着神,就听得外间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乐琰忙转身扯了被角拭泪,那人走进了里间,开声道,“怎么哭了?——哎,我昨日回来时,你都睡得和小猪一样了,今早我醒了,你还睡得死沉死沉的,就出去打了一套拳。”
乐琰抬眼瞧了瞧朱厚照,见他果然是满头的大汗,白皙的
93、飞天
脸上红晕一片,还带着些气喘,心下的郁结,不知不觉就散了干净,擦了擦眼泪笑道,“昨晚梦见亲娘的事了,不知不觉,就哭了一枕头都是眼泪——你就睡在我身边,起来也不知道为我擦擦。”
“我哪有那么细腻的心肠?”朱厚照理直气壮地道,“去洗个澡再来与你一道吃早饭吧,你今儿起得倒早。人都死哪里去了?还不快进来服侍?”说着,几个宫人便应声而入,朱厚照自宽衣解带,他才解开中衣,乐琰隐约闻到一丝酒臭味,不禁又作呕起来,没忍住就吐在了床边的痰盒里,这下把进来的宫女吓得不轻,闹着又是扶她下床,又是拿清水来净身的,乐琰此时心里,已有七八分准了,下了床连声叫去请太医,这才从容梳洗过了。到堂屋与朱厚照对坐着吃了早饭,朱厚照已是知道了乐琰昨晚到现在,连着呕吐了几次的消息,极是关心,一顿饭问长问短,问得乐琰头也晕了,但自己的男人关心自己,又是好事,不好发得火,只得嘟着嘴,有一句没一句地应了,满面的不耐烦却摆了出来,朱厚照也不介意,几口吃完了一个馒头,又喝了一大碗豆浆,见乐琰一口粥半天还没送到嘴里,便拿过碗皱眉道,“我喂你!这样子下去,身子怎么受得了?”
乐琰笑道,“我不要,太肉麻了。”朱厚照舀了一勺白粥,抵到乐琰唇边,柔声道,“多少吃一点啊,还要与我上阵打仗的,怎么能不多吃些?”他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爱意与深情,乐琰看了,心神俱醉,红了脸张口吞下那口粥,主动拿过碗道,“我自己吃,才不要你喂呢,又不是孩子了。”
朱厚照见目的达到,也不为己甚,摸了摸乐琰的头,见她额头光洁晶莹,便印了一吻,起身笑道,“我去校场了?”
乐琰皱眉道,“才从校场回来又过去?不许。早上你就别出去了,陪我在这里等太医。”朱厚照挠了挠头,无奈道,“随你,我打回来的山鸡,今儿叫他们留神做了与你吃,是了,你不是说想吃华家的猪头肉,这就叫人买去?”乐琰展了笑,一下又觉得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无疑是她了,朱厚照虽然贪玩了些,但对她,却的确是真心真意的好。她就轻声道,“你对我这么好,我拿什么回报你?”
朱厚照勾起唇角,倾身又吻了乐琰一下,他们夫妻这边玩肉麻,那边人都回避了下去,就连刘瑾今早来找朱厚照回事,探了个头见小夫妻这个样子,不由得暗自冷笑,也识趣退下不提。自有人提醒朱厚照刘瑾前来有事回报,乐琰虽然不舍,也只得道,“国事为重,你还是过去吧,记得早点回来也就是了。”朱厚照笑道,“能有什么事比得上心肝的事要紧?”
两人自然又是一阵肉麻
93、飞天
不提,一时一个姓黄的太医来了,因为他年纪已过了七旬,乐琰便不回避,只是伸了手出来给他诊脉,一头笑道,“我昨日到今日,吐了好几回了,也不知道吃坏了什么东西,黄太医为我瞅瞅,开服药吃。”
那黄太医须发皆白,看起来还真有几分的仙风道骨,半跪着微眯着眼一手把住了乐琰的手腕,半日才睁眼跪下,肃容磕了两个头,起身春风满面道,“恭喜娘娘,贺喜娘娘!恭喜皇上!恭喜,恭喜我们大明天下!”
朱厚照本来扣着乐琰肩头的手,就不知不觉地捏紧了,乐琰一点都没觉得疼,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芳华等宫人,无不欢欣雀跃,上来祝贺乐琰,乐琰好半日才回过神来,皱眉问道,“不对吧,我的小日子才过去了……四十多天?这怎么就能把出来了?”
黄太医吓了老大一跳,忙重新恭恭敬敬跪了下来,把住了乐琰的手,乐琰轻呼一声痛,朱厚照这才放开她的肩头,手却又下滑到她身侧,捏起了空闲的右手,乐琰只觉得他掌心滑腻腻的都是冷汗,不由得心中戚戚,满屋的人也都静了下来,都盯着黄太医。
黄太医这回就更慎重了,足足把了一炷香的时间,才睁眼笃定道,“娘娘的脉象滑动如走珠,且心音急促,寸沉尺浮,极为明晰,若不是有了身子,老夫便枉学医了。从这脉象来看,已是至少有了两个月了。”
乐琰越发不解,芳华也上前道,“那为何四十多天前娘娘还有天癸?”众人都不敢就信,仍是皱眉瞪着黄太医,黄太医掏出帕子擦了擦额边的汗,不慌不忙道,“敢问娘娘的癸水,是否红中微黄,且量不过一二日即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