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看着她所在的位置,映着身后光晕,只看不出什么神情,那目光却分明是瞧着自己的,拂影不由心中一揣,只怕出了什么差错,垂着头走过去,毕恭毕敬的拱手,低声道:“候爷。”
那样子极是规矩,头上硬盔幞头似是极沉,她的头垂的像是被果实压弯的枝头,只见浓密的睫毛轻轻而颤,扇子一般。
轩辕菡见状不由侧头勾唇,似笑非笑,忍得很是亲苦,拂影听他没有回应,忍不住微微抬头看他,未及看到他的脸,身旁躬身走过来一个内监,手中捧来一双银箸停在她身边,她一愣,见轩辕菡身后的阎雷朝她使眼色,她方才领悟,原是要她试食。
遂拿了银筷在那精致少有的盘里夹了一块,送在嘴中尝试,方才重新夹了放在轩辕菡面前的小碟中。
轩辕菡不由看她,她低头而食,神情专注,朱唇轻轻抿起,映着她身上那件赫色衣服,只觉红艳诱人,仿佛比盘中的菜食好吃许多。
拂影正欲夹菜,突觉脸上灼热,抬头就见轩辕菡目光幽深的注视着她,双瞳黑的不见底,仿佛能映出自己的倒影,直直的看到心里,两人隔的近,依稀可以听到彼此呼吸声,甚至他身上的气息淡略的拂到面上,只觉燥热,拂影不自觉地耳畔一红,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他方才无声的勾唇一笑,别过头不再看她。
腹中填了些食物,方才感觉好些,轩辕菡见她似已吃饱,方才朝她无声摆了摆手,拂影规规矩矩的放下银箸,退回原地,刚一站定,却觉有一道目光阴蠡的投过来,不由自主地抬眼一眼,却见那高高的宝座之上,新帝一身金地缂丝孔雀羽龙袍端了玉杯优雅而坐,一双丹凤眼狭长深沉,淡淡的朝这里瞥了一样,犹如光电闪过,带着转瞬即失的玩味。
拂影不由暗暗一惊,忙低下头不再看,猛地忆起在藏书阁遇到的那人,容貌依旧,只是穿了龙袍坐在高处,便不自学地多了几分肃穆威严,让人望之生惧。
站了一会,却越觉煎熬,双腿僵直挺立,难耐的厉害,这时轩辕菡却突然回头,阎雷忙伏下身去侧耳听着,轩辕菡眼角带笑,有意无意的扫过来,目光落到她脸上,甚是好笑,半晌才听他低声道:“去把本候的披风拿来。”
拂影闻言不由心中一暖,夏日天热,哪里用得到披风,只不过为她找个出去的借口罢了,未想到他这般心细贴心,只觉心中柔情万千,忍不住瞟了他一眼,他也正要望过来,四目相对,像是牢牢粘成一张网,千万情愫便在这网中细细纠缠,便再也拆不开了,忽闻阎雷在耳畔低低轻咳,她方才觉醒,余光只见轩辕菡勾了唇,似在轻笑,不自觉地也是一笑,这才随阎雷出去。
囚奴第6部分63
皇宫之内没有皇帝的命令闲杂人等不能随意走动,阎雷领着拂影自也不敢乱走,门外候着的内监认识阎雷,见是轩辕菡身边的护卫,忙迎上去笑问:“阎护卫,可是候爷有什么吩咐不成?”
阎雷看了身后的拂影一眼,这才招呼那内监过来,塞了一张银票在他手中,吩咐道:“你去立轩门那里把候爷的暗花缎织金鹿纹单襟披风取来,蓝墨姐姐在那里,你一说她便知道。”
那内监一喜,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银票,嘴上却说:“奴才哪里敢让阎护卫破费,侍奉候爷可是奴才们的本分。”阎雷脸色不变的淡淡道:“我自还有事要问你。”内监这才将银票接了,拢进袖里,凑上去说道:“阎护卫请吩咐。”
阎雷道:“这万隆殿离立轩门来回的脚程也得一柱香的时间,我可问你,这附近有歇脚的地主没有?”
内监极是聪明伶俐,再加上收了银子,愈加殷勤,不由心神领会:“不瞒阎护卫,这万隆殿后有一处小花园,平常各位大臣们若是累了便时常去那里歇息,这回子都在里面呢,阎护卫可去那里歇息片刻。”
阎雷闻言这才点了点头,对他道:“去吧。”
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那小花园建的小,却也是假山临立,绿树朱廊,甚是清静。假山旁依风建了一个朱色凉亭,亭中立着石桌石凳,阎雷只对身后的随从说随意,自己则抱臂靠在柱上望着远处不知想什么。几个侍从也跟了出来,大抵都知道拂影身份特殊,给她留了一个位子让她坐下歇息。
花园里日光酌量,各色的琉璃瓦折射出绚丽光芒,茂密的枝叶随风吹动,状如碎星,拂影也不敢多耽搁,只歇了一会便按原路回去,依旧是阎雷走在前面,拂影跟在几个侍卫中间,远远的却见葱绿的枝叶间走来一行人,为首的那抹明黄远远看去甚是醒目,阎雷未想皇帝会中途出来,这路也只有一条,走别的路却是来不及的,便停了脚步,转身向一侧跪了下去,身后也忙跟着行礼,拂影对这种礼数极为不习惯,倒是不由慢了一拍,只见深色的硬盔幞头中,独有半张芙蓉般的脸庞一闪而过,在暗色的人群中,像是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让人想再看一眼却隐没在人群中,没了踪影,只留怅然若失的别样情绪。
众人礼毕,方才呼:“万岁。”皇帝漫不经心的点头,目光却在黑压压的跪着的人影中犀利的扫过,像是搜寻什么,抑或只是随心扫过而已。
拂影跪在地上,双手撑在地面,头垂得极低,甚至可以闻得到周围花草的清香气息,地上干净的青砖几乎可以映出她略显紧张的脸,那砖缝直而没有丝毫瑕疵,余光中那双明黄的靴面缓缓地走过来,在周围朱碧的颜色中格外醒目刺眼,明明只有几步的路途,却像是等了几年那般漫长,跪得久了,双漆便又疼起来,就像一根根无形的针,直直的刺进膝里,难耐的疼,脸上又细细渗下汗来,她只想为何古今有姓跪这样的礼,酷刑一般。
那明黄缓缓地走过来,她不由心中一跳,忙又往下埋了埋脸,他在她的脸侧走过去,近的可以闻到天子身上特有的龙涎香,拂影不由心中一松,一口气还没喘过来,只见那靴而突的又走了回来,缓缓在她的手边停下。
她不由心中一紧,凭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皇帝龙袍下摆的认角便随风微微飘动,不自觉地划过她的脸,像是指尖轻微的碰触,酥痒难耐,上面那张牙舞爪的腾龙眼神黝黑的对她瞪目而视,能直直的看到人的心底一般,她的手就伏在他的脚边,鲜艳的明皇衬得那手雪白柔嫩,剔透如玉,却不像男子的手,拂影不由心中一沉,却怕引起他的注意不敢再动,只盼他在看向别处并未注意到。
等了半晌,皇帝的声音才淡淡的响起来:“怎么到这里来了?”
阎雷跪着回道:“回皇上,我等在此歇息片刻,不想扰了圣驾,请圣上恕罪。”那声音依旧冷淡的不卑不亢,却没有语言里应有的恐慌,只是毫无感情的这样说着,公文一样。
皇帝似也没有在意,只淡淡地“哦”了一声,却并不走,饶有兴趣的问道:“可是阎护卫?”
阎雷答道:“正是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