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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作-证。”任舒霏苍白的嘴唇艰难挤出这几个字。
这一瞬,一幅幅画面忽然走马灯般从在脑中掠过:
梁烈从船厂救他出来,给他蒙上衣服,不让他看满地血污;梁烈搂著他坐在阁楼窗下,紧紧暖著他冰冷的手;梁烈在病房和母亲缓缓走著舞步,还冲他打手势……还有那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少年梁烈送给他昂贵车模时,稚气而豪气冲天的笑脸,就好像给了他整个世界。
然而讽刺的是,任舒霏以前从未认真回想过这些往事,唯有在这一刻,他即将背叛梁烈时才一桩桩全部清晰记起。尤其是那个车模,他几乎已经忘记了那是梁烈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也是两人孽缘的开始。
这些突然跳出的记忆似乎是要提醒他,不要作出可能会後悔的事。但他现在已顾不得许多,只竭力想把这隐隐歉疚和不安从头脑中挤出去。
我是逼不得已的。我没有办法!他告诉自己。
“我有个条件,我……不能上法庭。”任舒霏像下定了什麽决心,一咬牙说道。
“你害怕梁烈报复?”安警官笑道,“这的确很有可能,如果我是他,现在第一想做的事就是灭你的口。”
任舒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虽然心里不太相信梁烈会害自己,但现在已是惊弓之鸟的他不得不考虑一切可能:梁烈那种久混黑社会的冷血暴徒,保不准心一狠就会舍弃自己自保。
“不出庭难度虽然很大,但我可以替你向法官申请。当然,前提要看你跟我们配合的如何……”
安警官带著预见到胜利的笑容坐下,打开录音笔。
……
然而半个小时後,他却怒气冲冲的夺门而出,咆哮声震得整个走廊嗡嗡作响,“把他给我拷上!妈的,不给你点颜色以为我跟你玩!”
监控室里,观看了全部审讯过程的警察一见他进来,忙都站起来,谁也不敢出大气。
好半天才有人小心翼翼的开口:
“头儿,我看他可能真什麽都不知道,你看他都快吓昏过去了,可还是什麽都说不出……”
“说不出也要让他说!”安警官黑著脸,“今天谁都不许请假,轮流审讯!我就不信,他是离梁烈最近的人,会吐不出一点东西来!”
审讯已从白天持续到深夜,任舒霏体力j神都已严重透支,困倦的一低头就能立刻睡去,但每次都被旁边的警察强行叫醒,呵斥他继续回忆。他以前也曾为人代理过投诉警局刑讯逼供的案子,搞得被投诉的警察狼狈不堪,没想到今日真落到自己头上,却连句抗议的话都不敢说,只因要命的把柄在人家手里。
“不知道?”安警官冷笑一声,他眼中也已布满血丝,表情更显狰狞,“韩家跟顺义帮本来是死对头,为什麽陈顺桥暴死後会突然握手言和?又为什麽陈顺桥暴死的地方会是韩氏旗下最红女星的闺房?而更重要的是,为什麽这位女星选美的皇冠会在你家找到?!”
已头昏脑胀思维混乱的任舒霏简直如听天书,又见他拿出一个封在透明证物袋里的东西,勉强聚焦目光一看──这不正是梁烈送给自己而被自己扔掉的那个假皇冠吗?
“假的?”安警官又是一声冷笑,“你又想耍小聪明?这是货真价实的钻石皇冠,价值超过50万美元!是特别为去年选美比赛冠军hatty订做的。我倒要问问,它是怎麽跑到任律师你手里的?”
任舒霏已完全懵了,只能苍白无力的辩解:
“……皇冠是梁烈给我的,但我只见过一次hatty小姐,只是一面之缘!我也确实不认识韩氏集团的公子,更不知道他们跟顺义会的关系……”
“不认识?”安警官又扔给他一叠照片。
任舒霏现在是看见照片就发毛,但仍不得不战战兢兢望去。
照片场景很眼熟,但他现在头脑反应迟缓,好一会儿才想起那是不久前跟梁烈吃饭,在餐厅遇见那位hatty小姐的情形,也突然想起来,梁烈当时的确叫了hatty旁边一位表情始终y郁的年轻人“韩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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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能让眼前的警察相信,任舒霏恨不得告诉他:如果自己当时知道,那个脸色比y雨天还y的年轻人就是纵横黑白两道的韩家的少爷,肯定会要求梁烈帮忙介绍结交。但当时却是真的一无所知……
然而现在无论怎样解释对方都不会信,而自己如果说不出他期待的供词,就永远不可能结束这场没有尽头的折磨。
任舒霏痛苦的扶著额头,他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了多久了,眼前却分明是个死局。他现在倒真希望知道些梁烈什麽事情,好跟这个警察换取哪怕十分锺的休息,可偏偏他确实什麽也不知道。
安警官神色y晴不定的盯著他。其实他现在心里已完全有数:这个苍白软弱的小律师的确***什麽都不知道!
没想到,一直放到最後才出手的王牌竟是废纸不如!
想到这麽长时间的辛苦调查全都要白费,他心中怒火直窜,一丝y狠从熬红的眼中闪过:
妈的,干脆就错到底,就用这个小白脸送梁烈上路!
“任律师,还没想起来?干脆我帮你回忆一下?”他咬著牙皮笑r不笑的说。
“首先是顺义帮前老大陈顺桥突然暴死,你我都知道,梁烈就是背後主使!他为了坐上新老大的位子,暗中联合了跟顺义帮一向不和的韩家,利用陈顺桥迷恋的一位女明星杀死了他,对帮内帮外却宣称他是病死。而这位女星不是别人,正是韩氏旗下红星hatty小姐,同时她也是韩家少公子韩静的情妇!”
任舒霏本以为经过这许多事,已经不会有什麽让他吃惊的消息了,但听到这里还是不由一震。
安警官瞥了他一眼,继续冷冷说道:“而作为回报,梁烈肯定私下给了韩家相当大的好处,最大的可能就是允许韩家利用顺义帮的码头运毒,这本来也是两家多年不和的症结。现在老的死了,新的上来了,两家仇怨变成财路,真是皆大欢喜!……任律师,你觉得我帮你回忆的对不对?”
“对……”任舒霏听得直冒冷汗,他知道这些罪名一旦成立,梁烈的刑期肯定短不了,但眼下只想赶快熬过这场审讯,只能硬著头皮附和。
“不过你的回忆里还少了很重要的一环──那就是证据。”安警官yy笑著说,“任律师,你有什麽证据证明你的回忆吗?”
“……我现在头脑很乱,请你,请你……再给我一点提示……”
安警官冷哼了一声,举起那个皇冠晃晃,“那我就再提醒你一下,这个价值超过50万美元的皇冠,原来属於跟韩氏关系密切的女明星hatty所有,後来在梁烈跟韩氏少公子韩静达成交易,也就是我们拍摄到你们在餐厅会面那次,作为韩氏借用顺义帮码头运毒的租金给了梁烈,而梁烈又转送给了你!是不是这样?!”
任舒霏现在已经完全明白了这个警察的意图,也情知已经一步步陷入了对方的陷阱,但还是不得不违心称是。
像个傀儡一样,在安警官的威吓牵引下,任舒霏又在审讯记录上签了字。当做完这一切时,他困倦的连手指都冰冷麻木了。以为这样总算就熬过今天,当下就立刻想倒地睡去,没想到耳边又传来冷笑:
“你以为说了这麽点事就完了?顺风船厂的命案,陈金的失踪,都跟你直接有关!你必须一件件给我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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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荡的墙壁白茫茫一片,白得刺眼。但任舒霏却一直呆呆盯着那里,浅褐色的眼珠像凝固了一样,许久都没动过一下。
就在一个小时前还极度渴望能哪怕闭一下眼也好,现在终于被带到有床有枕头的房间休息,却再也无法合上眼。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看透和厌恶过自己,悔恨像泼溅的硫酸,从心脏腐蚀到胃,阵阵抽搐翻搅……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以为这么大的事,就能一点痕迹不留吗?”那个像噩梦一样对他穷追不舍的警察一边用讥讽的口气说,一边用手指敲打照片。
任舒霏甚至第一眼都没能认出那黑乎乎的一堆是什么,而当他终于认出的时候,差点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呐,一个,两个,三个……”安警官却像发扑克牌一样轻松愉快,一张张不断扔到他面前,“我们的鉴定人员花了几天几夜,才把他们一个个像剥花生一样剥出来。看不出啊,任律师你文质彬彬的,下手还挺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