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姬惨死,军士覆没,国家终于沦落敌手,流落他乡的将领不得战死沙场以身殉国,忍辱负重壮志难酬,最后一折几乎没有大的动作,全凭侯、顾二人唱念,男声雄浑苍凉,女声凄婉决然,一段对平生的追思和对来者的鼓舞撼动人心。
江承怔怔地望着舞台上的戏子,一时间这半生的一切都似乎从眼前流过,脑海中却空空荡荡,他清晰而分明地感觉到心里某个地方往下沉,仿佛有什么一直阻塞着的东西一下子被打通了。
他抬起手抹了下脸,手上却莫名的有些潮湿。
曾经家国万般盛大,举世无双,而今竟至于此,何至于此!
唯穷奢极欲,不思进取,后继无力而已。
而如若此刻醒来,犹未晚矣!犹未晚矣!
江承一时千头万绪,竟不能名其一处。他忽然想起几个月前他推脱不过,把顾声叫到聚会上硬逼他唱戏。那时候顾声呵责沈闻昌的为人,而他说
“你唱你戏里的帝王将相,津州的风云际会与你何干?”
他一直以为顾声是不懂时局的,就像他以前结识的上到千金名媛下到歌女相公一样,他们对此的关心如此肤浅,他们被千年来的一切裹挟,这些分明与人休戚相关的事物,却浑然与之无关。
江承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时局政事就该由他这样的人去思考、去把持,而旁人只需听命顺从。正如他自己所说,是什么人,做什么事。
他自己也很好的践行着那句话。他在津州在国外,闹得再荒唐再混乱,其本质更像是一种用来迷惑宋氏的□□。他生来是军阀家的子孙,他就随时负担着这个位置的重量,这一生并未松懈。
而顾声却在此刻用他的戏告诉他,原来人的力量,未必局限于他的出身上。
一个戏子优伶,照样能将他的所思所想融入戏文,并以此为契机,感召更多的人。
他未必能取得多么煊赫的成功,启迪民智的工程浩大而艰巨,但至少说明了一种可能,一种尝试带来改变的可能。
最起码,江承在那一瞬间,是感觉到动摇了的。
这一出戏并不长,全演完也不到两个小时,落幕时座上沉寂了片刻,随即掀起潮涌般的喝。
站在江承身后的陈荣看得出了神,机械地跟着鼓掌,目光还在戏子身上流连,却被人猛地撞了一下肩,陈荣陡然回过头,定睛一看,登时怒声骂道:“不长眼的!叫一声长官要你命了?”
“是是是……长官!”只见他身后不知什么时候挤过来一个瘦男子,不自觉拿手掌抹了把额头,“刚我喊了您三回了……”
眼见着长官的脸色沉了下去,男子忙住了嘴,趁着内棚人声鼎沸掌声如雷的时候,附耳对陈荣说了几句。只见陈荣脸色登时一变,立时换了口气嘱咐他继续监视,等江承消停下来歪着头喝茶,凛然开口:“报告少帅,您让我盯着江大少和相关组织最近的行动,刚刚传来了最新消息,江大少业已离开浔州!”
江承前一刻还巴巴地等顾声什么时候谢完座好把人拉过来亲热,闻言一皱眉,沉声问:“他人现在在哪?”
“抱歉,暂时还不清楚。”陈荣低下头,“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