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已经把曾经为他们提供庇护所的杨氏一家严格监控起来了,只要一刻钟应该就能审出……”
“不用了,”江承摩挲着冒着胡青的面颊,目光却一直若有若无地追逐着台上的那道人影,“他在和什么人接触?”
“除去平时在一起的学生和社会人士之外,就是联大一位名叫‘周仁’的教授,”陈荣说,“周仁的资料您应该早就看过了,我们一直怀疑他和革命党人有所勾结,只是狡兔三窟,没能抓到切实证据。另外他在东南一带四处活动,根据他最近的信件地址推断,本人应该在距离沪上不足二十里的蘅州,那里有一家由他任主编的杂志社。”
“二十里……”江承喃喃自语,“我知道了,你主要顺着这条线摸,把人找出来,要快!”
他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眼角无意地抬了一下,恍然间竟和台上的戏子四目相对,如此喜庆欢腾的庆祝气氛当中,就在电光火石的一瞬,某种触目惊心的漠然与决绝破空而来,刀锋般刺得江承心头一凉。
这对视如此之短,恍若错觉般一闪即逝,让人分辨不清是真实还是虚幻。而那一刻凛冽如寒霜的决意却惊心动魄。只是那一刹那江承没有功夫深想。
顾声下台谢座了。
江承向后挥了挥手,令陈荣亲自跟进,眯起眼打量着眼前的青年人:“唱完了?刚老冯过来,说是你的扮相像极了很久以前的一个坤伶,想请你去他祖宅,给他时日无多又念旧的祖宗唱一折,问我同不同意。”
顾声点了下头,似乎并不意外,江承看着他扬了下下巴:“你若是想去,我这就让人知会他一声。”
“他第一次找我的时候就说过,我已经答应了。”顾声说。他当时的妆全未卸,眼尾漆黑狭长的墨线上扬,竟有种凌厉之感,颇与他平日不甚相同。
江承顿了一下,以为他想起以前的事怄气,站起来楼了搂他的肩:“好了,之前是我的错,我不是说了不会限制你行动了么?你尽管去。”
顾声依旧定定地看着他,江承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得!我不派人跟着你!绝不!……这下你满意了吧?”
就在他以为顾声不会再搭理他时,顾声却突然出了声:“你等我一会儿吧,我有点冷,卸了妆我请你喝酒。”
江承差点以为他听错了:“什么?”
将近一个小时后,江承发现自己真跟着顾声进了一家小茶馆,还和顾声面对面地坐在了板凳上,他还有点不明所以的诧异和激动,顾声看起来颇为熟练地招呼跑堂的:“二两白……”
“上龙井!”江承一下打断他,顾声目光十分不满地看过来,江承没管他,直接对跑堂说,“……就上龙井吧,上最好的。”
“唉。”顾声吐出口气,懒洋洋地瞟了他一眼,“你拦着我干什么?”
“你不是,你不是得保护嗓子么……”江承说,“白的是你喝的吗?我都嫌嗓子疼。”
顾声没理他,把跑堂重新叫过来点,江承一把把碗抢下来,一口闷,咳了两声问他:“你干什么?嗓子不想要了?”
顾声那一瞬间的表情难以形容,他轻轻叹了口气,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我心烦。”
江承想问问他为什么这么说,刚喝的酒仿佛有些上头,顾声很轻地笑,看上去十分温和的模样,他撑着额头想,很久没喝酒,大概酒量差了,美人在侧,容易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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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征开车去戏园子接顾声,正赶上散戏,布衣短打的平民劳工们三三两两地吆喝着从院子里出来,显得冯征那一身紧实的修身西装与环境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