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前面还只是嫌弃长得寒碜而已,现在都进化成丑鬼……丫的不找个比你更丑的人比比,就满足不了虚荣心?柳寒江冷汗涔涔、泪眼汪汪,差儿忍不住快要逸出口的惨叫……可是写诗绘画的书生的嫩手,不是敲不烂打不碎的铁柱子!
“丑鬼!要想伤口好得快,不但要抹酒,还要喝酒!”狗熊亲兵看来还是个酒鬼,粗手粗脚地包扎好绷带后,不带歇气地自己先喝掉一半壶酒,然后把另一半填鸭子似的灌进柳寒江的嘴巴里头。
“……”强买强卖也不带这么霸道的啊!柳寒江此刻连上吊的心都有了。偏偏在狗熊亲兵的魔爪下动弹不得分毫,有苦说不出、有酒吐不得……被灌得头昏眼花、两腿都开始打颤……
一旁的司马重锦则是欣赏地看着喝酒喝得很“豪迈”、很“男人”的新下属东方……大口喝酒、大碗吃肉、大刀砍人,这才是真正的好汉,才不负他司马重锦旗下的虎贲之名!
“东方……好样的!”司马重锦从来不会吝啬对于属下的赞誉,他虽然治兵很严,战场上更是杀人不眨眼,但平日对于虎贲的士兵却还是蛮和蔼的……于是,我们的战神同志,很随和、真的很随和地“轻轻”拍下亲兵东方的肩膀,表示了一下上司对于“优秀”属下的亲近。
“……”群野兽!咣当!不堪承受的柳寒江光荣地趴到了地上,在司马重锦力重千钧的虎掌攻击下,彻底丧失了知觉…
灾难啊!当兵的大老粗,绝对是文人的天敌、书生的克星!
反常
当夜,京城下了阵大雪,天气显得特别寒冷。各家各户的灶房中,常能听到“嘣嘣”的声音,那是水缸被冻裂。水池、荷塘里头更是结上又厚又硬的青冰,任人在上面踩、跑、跳,都像石板似的纹丝不动。
一排一排飞檐之下,长长的冰凌像尖刺的长牙,迎着寒风发出凄厉的呼号。严寒似乎把一切都冻僵,连盘空噪鸣的乌鸦,也缩成一团浓墨似地黏在枯枝上,寂然不动。
就在彻骨的苦寒中,驻扎在京城外的虎贲军营里传出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劳累的虎贲大军,在留下警戒的哨卫后,大部分的人马都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作为亲兵的柳寒江,很荣幸地与另名狗熊亲兵待在司马重锦的帅帐中,从而脱离与其他虎贲十人帐、汗味熏、臭脚横溢的悲惨境地。虽然……亲兵的待遇比起主帅差了一些,人家司马重锦睡得是床铺,而两个亲兵睡得是地铺。
柳寒江躺在凉飕飕的地面上,并没有睡着,而是茫然地瞪视着帐顶他那支玉屏洞箫还挂在随意庐书房的墙壁上吧?他那些书籍应该还整整齐齐地摆列在书架上吧?他那些亲笔画作……靠!想不下去了。柳寒江突然从被窝里头猛然坐起,然后……一脚丫子踩在狗熊亲兵的鼻子上!
丫的!有完没完?整座军营里头,数这只狗熊打呼噜最响!打得是地动山摇、日月无光,三里之外都能清晰地听到!
光裸的脚丫子恶狠狠地将某只狗熊本就塌陷的鼻子踩得更加扁平了,呼噜声顿时戛然而止!
但是,当某书生的脚丫子离去之后,呼噜声霎时间卷土重来,甚至比前面更加厉害,宛若狼在嚎、马在嘶、驴在鸣……外加三千只野猫在惨叫!
嗡柳寒江顿时觉得整个帅帐都在摇晃,赶紧用双肘将身子支撑在被褥上,让自己镇定一下来……
太、太可怕!跟这位比起来,上官变态简直就是天使!至少,人家不打呼噜;至少,人家睡觉不到处乱滚;至少,人家是比狗熊要美一万倍的超超超级美人儿!
柳寒江悻悻地望着无论他怎么折腾都未曾醒来的狗熊亲兵,咬咬牙……小样的,你真以为他柳某人治不了你熊罢子?
瞅瞅自己被包扎得跟木乃伊有得拼的双手,柳寒江明智地抬脚、撩腿,利落地掀起帅帐的角……刺骨的寒风呼啦啦地涌进帅帐。呼噜声终于因为寒冷而逐渐降低,直至消失!
彻骨的苦寒中,柳寒江寒瑟瑟地缩在被窝里,用狗熊亲兵和自己的两人份棉被将身体裹得严严实实,一脸憔悴地闭上眼睛……别以为就你们这些当兵的能奋不顾身地伤敌,他们弱书生一旦发起狠来,照样能说做到!虽然……伤敌一千的同时总会自损八百……某书生哆哆嗦嗦地蜷着身子,狠狠地吸吸鼻子……但愿……明早上不会感冒!
柳寒江不远处的床铺上,司马重锦微微睁开双目,很快又闭上……东方小子……干得好!
因为某狗熊亲兵千里挑一的奇异呼噜声,导致凡是跟他睡个帐篷的虎贲都睡不好觉,最后只得苦他这个体贴下属的大帅,每晚委屈地跟某只狗熊同帐。现在好了……东方小子一来就把某狗熊吃多少药都治不好的怪异呼噜给弄没了……真不愧是他司马重锦看上的好小子!
司马重锦对于这位自己亲自提拔的心腹亲兵越来越满意,若不是晚上不太方便,说不定又会用虎掌拍拍某亲兵东方的肩膀,表示下上司对下属的赞赏。
帐外本来停下来的大雪,又开始零零散散地飘落,纷飞的雪花,在京城的屋檐上、在虎贲的军营上、在战场的胡人尸体上,无声地飞旋着,就像群群翩翩飞舞的白色蝴蝶,一直飞到第二日的黎明。
“阿嚏!”清晨的曙光中,亲兵柳寒江身穿皂色军装,嘴里哈着白雾,耷拉着脑袋,心情……很沉痛。为什么?同样是吹晚上的风,他柳某人都感冒了,可是身边的某只狗熊却一点儿事儿都没有,别说感冒,咳嗽都不带来一下的。明明他连条被褥都没有留给这个家伙啊?没道理,没可能……实在太没理了!
柳寒江怨念地又扫视了一眼某健康无比的狗熊,与数十名亲兵一起,簇拥着全副戎装、目光炯炯的司马重锦,来到了京城外临时搭就的将台上。
昨晚虎贲们睡觉的营帐已经都起来,空出来的场地中央,虎贲的大旗在猎猎西风中不停地飘拂着,不时发出阵劈劈啪啪的巨大响声。
第三遍的军鼓擂响,寒风卷着鼓声,在辽阔的宇中飞扬着,听上去显得特别清晰、威严。数万的虎贲穿着色的军装,腰间长刀的锋刃在清晨的曙光中,闪烁着道道清冷的寒光。
整个场地上充满肃穆、庄严的气氛。黑压压的虎贲,排成列列方阵,屏息肃立,等待着主帅的下令,整个场地上没有一点儿声息……除了……某弱书生的喷嚏声……
司马重锦站在帅位上,仔细观察着下方虎贲的队列,脸上沉稳坚毅,除了……嘴角稍微有些抽搐……东方小子,虽然能打能拼能喝酒,可是身子实在是有些弱!等东方双手痊愈之后,他得亲自打磨打磨小子!
“阿……”嚏字尚未出口,柳书生次识趣地用胳膊闷住鼻子,某战神犀利的警告目光可不是着玩的,再这么把喷嚏打下去,在数万大军面前肆意“喧哗”,指不定某铁血战神就会来个军法如山,拉出去打他柳某人的屁屁了!
不和谐的喷嚏声停止之后,司马重锦终于挥了挥手,让令兵传令下去,开始了每日的操练。
很快,操场上旗帜翻飞,口令嘹亮,队形变幻,真刀实枪地开始操练。司马重锦暗暗头,又对身旁的亲兵们挥挥手,带着众人也要下场“晨练”的时候,忽然一个哨兵走过来报告:
“上官将军请大帅速到东门,陛下派御史来!”
这里的陛下自然是指大魏现今的皇帝百里离风,虽然这个皇帝已经撤出京城南迁而去了,但是京城的子民却仍视他为正统,就连狼骑和虎贲的人也还是尊称了声陛下。
司马重锦皱皱眉头,为得是皇帝百里离风竟然如此消息灵通,他跟上官潋晴刚刚保下了京城,对方就来御史……消息的泄露,怕是有内鬼呢。至于怎么对付位御史……上官潋晴既然请他去,必然是要两个人好好商量商量……比起可以直接拿刀就砍的胡人,对待目前名义上的朝廷,却是莽撞不得的。
另一边,亲兵柳某人猛地出了一口大气,我的妈呀,幸亏没下场操练成,要不然就他那瘦胳膊瘦腿的瘦弱身板,还真不够帮大老粗折腾的!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啊不,上官天使保佑啊!
不管司马重锦心里怎么想,人却没有丝毫耽搁地跃上马,率先朝京城的方向疾驰而去。作为亲兵的柳寒江等人,自然是紧随其后。
待十几人到达城门与上官潋晴汇合没有多久,一个身穿紫衣裘、配着缀满方形白玉的跨带的官员带着浩浩荡荡的仪仗来。
双方寒暄了几句“大驾光临”“不胜荣幸”“劳烦久等”之类的场面话之后,那名御史与上官潋晴、司马重锦走在前面,其他的人在后面跟着,缓缓穿越城门,向着上官潋晴早就准备好的狼骑临时总部而去。
至于百里离风的圣旨?那种东西可不是随便就能在街头巷尾念出来的,当然要到大宅门之后才能露出庐山真面目。
京城的大街小巷空荡荡的,只听到狼骑的人马在前面喝道。行人早已退避,店铺也已经奉命关门,以防闲杂藏匿窥看;只有几个来不及回避的过客,畏畏缩缩地站在街道两边的屋檐下,想躲开又不敢走动。
到狼骑临时的总部,上官潋晴便领着御史和司马重锦穿过大开的仪门,径登大厅。大厅上早已华灯高挂,锦幕大张,摆下数十桌宴席。当那御史进入厅内,立刻鼓乐齐鸣,十几个衣衫华丽的执事躬身行礼,请御史入座。
那御史脸白肉细,长得富富太太,下巴底下的肥肉叠好几层,松榻塌地挂在胸前,就好像没有长脖子。再看他的手,肉鼓鼓的又白又圆,使人不由得联想起刚出笼的满头……倒确实有那么几分“贵相”!也不知道百里离风发什么神经,让个看起来就是在官场中混饭吃的窝囊废当御史!
上官潋晴布置的华丽而隆重有礼的气氛,显然让这位御史有些没有料到,脸上不由自主地就有些忐忑。在他的眼里,这些目无皇帝的篡逆自然是相貌狞恶,动不动就抽刀子砍人的大老粗……怎么可能会有那份玲珑心思好好接待他位御史?
御史正了正身子,心里暗想:物反常即为妖,他等会儿可得小心儿,千万别把陛下给他的差事儿给办砸了。甚至御史大人已经在想,司马重锦看起来虽然相貌俊儿,但身上的气质绝对是铁血的jūn_rén才有的,可是上官潋晴长得却分明比南方最红的小倌还要妩媚……该不会……真的是什么妖孽变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