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鲜币)第三十四回.乌龙
入夜後风雪小了一些,云天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众人口中的出事地点走去。
丢失孩子的大多是一些人烟稀少的深巷,云天路过几户民居时,还能听见妇人催促小孩睡觉的声音。男人们则虎视眈眈地四下巡视,看看周围有没有什麽可疑的家夥。
“这位老兄,这附近可有丢了小孩儿的人家?”云天叫住一个正准备回屋的男人。
那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十分面生,便有些警惕:“丢了两个孩子,你是从外地来的?最近这地方不太平,你可千万看好自家的孩儿。”
“多谢提醒,”云天对他抱了一拳,“既然丢了孩子,可有报官?官府现在有什麽线索?”
“嗨,能有啥线索,州司刚上任半年就出了这事情,正是急得焦头烂额,官府早将所有人都派出去了,可查了一个月也没查出半点风声。前天还张了榜,说若是有人能将那贼人擒住,重赏三百两!可官府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你说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又哪有那个能耐!”男人摇头叹息,神色颇有些遗憾。他注意到云天腰上的长剑後,建议道:“你会武功?倒是可以揭榜试试。”
云天点点头:“三百两,不是小数目……咳,我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钱财什麽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趴在他背上的劫火有点无奈地说:“爹爹……”
“哟,这小娃儿长得真水灵,我说,你要是实在没法子,干脆拿这娃儿当钓饵,绝对能把那狗贼钓上来!”他笑了笑,又道:“玩笑话别当真啊,我该回屋了,外头冷,你二位还是快些找个地方休息吧。”
男人进了屋子,云天依稀听见里头传来女人抱怨他的声音,抱怨完了,又问他冷不冷,饿不饿,一声声温言软语伴著饭菜的香气飘出来,无端端惹得他一阵心酸。
云天不是多愁善感之人,可一想到劫火跟著自己走南闯北、风餐露宿,有时候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他就觉得既难受又愧疚。
可最令他失落的是,他并不记得劫火的母亲是谁,他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过这个女人的形象,却是总有个高大的男人的身影挥之不去。
……如果他们一家三口能够团聚,是不是也会过得很幸福?
云天忽然产生一股冲动,轻声问儿子:“宝贝,你想要个娘麽?”
劫火想了想,道:“我有爹爹就够了。”
云天笑道:“爹和娘不一样,娘会给你做饭、做衣服,还会做好看的小布老虎。”
劫火的声音拔高了些:“一样的!一样的!爹爹为什麽要给我找个娘?爹爹不要我了麽?”
云天愕然道:“爹怎麽会不要你?”
“柳妮儿的娘死了,她爹给她找的二娘对她一点也不好!总是骂她,还不给她做好吃的。”
劫火害怕地抱紧云天的脖子,生怕云天也找回来一个母老虎。
云天失笑了一阵,拍了拍他,柔声道:“不怕,爹只要你一个。”
劫火忙不迭地点头:“嗯,爹爹我们快去抓坏蛋吧,抓了坏蛋有银子!”
“你个小滑头,知道的还不少,跟谁学的?”云天戳了戳他的小鼻子,转念一想,若是有了这三百两,他就能找到一个安身的地方,安安心心地照顾劫火长大了,他们就不用四海为家、居无定所了。
“──走吧,抓坏蛋去,抓到了,爹爹就给你盖个房子!”
虽说之前那男人提议让劫火当诱饵的办法只是个玩笑,可目前看来也没有比这更好的法子了。
“爹爹,你是不是要我去把坏人引出来?”
“乖儿子,你就站在那片空地上,爹爹藏在这里保护你,别怕。”
劫火点点头,又有点担心地问:“我会不会被坏人抓走呀?”
云天一笑,用力mm他的头发,“放心吧,有爹爹在呢。”
劫火一步三回头地往那空地中间走,云天顺手将先前缝好的那只布老虎丢过去,老虎在雪地里翻了几个滚,於是劫火迈著小短腿去追它。
云天躲在一堵青砖墙後,凝神屏息地看著劫火,同时感应著周遭的变化。
就在此时,他忽然觉得身後传来一股寒气,接著一道冷风呼啸而至!
云天下意识地拔出长剑回手一砍!
“锵──!”
冷兵交接,发出清脆声响。
云天骇然回头,只见一个黑衣少年站在五步外,虎视眈眈地瞪著他。
“你这贼子,还不束手就擒?!”
云天坐在地上窘得要命,“什麽贼子!我是他爹!”
“你是他爹?我还是他爷爷呢!你鬼鬼祟祟的躲在这干嘛?!说!是谁派你来抓小孩儿的?!不说的话小心你的脑袋!”
“嘿──小兔崽子,知道长幼尊卑吗?!谁教你这麽跟大人说话的!”
云天气得要笑出来了!他好好的在这“钓贼”,谁知道自己竟被当成了贼!
“你这贼子也配谈‘尊卑’?小爷我今儿就好好给你点教训!”
“我靠!”云天见他不由分说就挥剑砍来,骇得连忙向旁边打了个滚,“你悠著点!我真的是他爹,不信你把他抱过来问问!”
他下意识地回头向劫火的方向一瞧,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劫火不见了!
云天愣了三秒,才大叫一声跳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那少年见他神情焦虑得仿佛天塌了一般,才隐约感觉出自己闹了个大乌龙。
云天面色煞白,又怕又气又怒。只见雪地上留著几个浅浅的脚印,可见来人轻功十分高明,他不敢拖延时间,连忙循著足迹追过去,同时听到身後那少年慌张地叫道:“你真是他爹?!你怎麽把他一个人搁在那……”
少年追了一会儿,愕然地发现这男人虽然瘸了一只脚,行动居然相当灵活,他将真气提起八成也只能勉强跟上,不由心中诧异。
“喂!你等等我!我跟你一块儿找你儿子!”
转眼二人出了城外,脚印到了这里便消失了,云天额前冷汗涔涔,四下张望,那少年随後赶到,有些内疚地说:“实在对不住,我以为你守在那儿是想、想抓那个孩子……”
云天懒得搭理他,回头吼道:“闭嘴好吗?!我已经够烦了!”
少年翻了个白眼,“你凶啥凶!……行行行,我闭嘴,我闭嘴成了吧。”
云天一边翻找踪迹一边m索著往前走,那少年打量著他的侧脸,忽然觉得他有点眼熟。
他看了半晌,忽然出声:“喂,你五年前是不是去过赤州?”
云天随口道:“不记得。”
“你再想想!你和一个王爷在一起,你们一起来赤州送粮……”
云天满脑子都是劫火的事,只当这孩子认错了人,於是没好气道:“我说了不记得!你要问几次?!”
少年被他噎得说不出话,转念一想,这人若真是当年的宁王妃,又怎会带著个小孩?何况中皇云天从那麽高的地方摔下去,八成已经没有命在了,只是皇上一直不愿相信他死了,才会找了他这麽久。再说,如果这人就是宁王妃,又怎会不记得那年在赤州发生的事?
这个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当年的赤州州司──贺秉贵的儿子。
却说贺秉贵被押入天牢之前,赵海倾曾许诺放了他的後人。贺臻是贺秉贵的第三个儿子,却生了一副正直心肠,丝毫没有继承其父“风范”。他早就看不惯父亲在赤州为非作歹欺压百姓的行径,只是父为子纲,他无权过问罢了。贺秉贵落後,贺臻不再是贺府三少爷,反倒却落了一身轻松,觉得心头的担子倏然卸下来了。他漫无目的地在江湖上行走了两年,见识了许多人许多事,渐渐萌生了做出一番成就的想法。又恰逢赵海倾带著闫四微服出访,贺臻从友人那处得到消息,想了办法前去求见,向赵海倾表明心事,又拜了闫四为师,从此就一门心思地跟著闫四学功夫。
三年後贺臻学有小成,出门游历。经过漓州时听说此地丢了几个孩子,他天生古道热肠,便留下来想要查明真相。
然後他看见了云天,便闹成现在这副局面。
贺臻十分过意不去,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好跟在云天後头,念念叨叨地祈求上天保佑那孩子平安。
云天走了一阵,忽地停下来,小心地拨开一丛枯草,从地上拈了点乌黑的粉末闻了闻。
……难怪之前没有听到劫火的呼救声,原来是被下了迷药。
“嗳,你在闻什麽?”贺臻凑上去好奇地问。
云天皱起眉心,冷冷道:“我大概知道是何人所为了。”
贺臻大奇:“哦?是谁?”
“调配这种迷药所需的乌绒草只有绛坪山上有。”
“绛坪山……你是说这是谷草帮的人干的?!”
云天目光y冷,手心骤然爆发出一股热力将那药粉融去,“虽不能确定,但定然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作家的话:
快团聚了……!吐血三升……
(19鲜币)第三十五回.脱身
贺臻被他y毒的模样吓了一跳,没想到外表这麽好看的男人发起火来会这般可怕。
他打量著云天的脸色,道:“事不宜迟,咱们赶快上山吧,再向东南五里便是绛坪山了。”
云天摇摇头:“我一个人去。”说著也不等贺臻回话,径自使出轻功,转眼就窜出了数十丈。
贺臻急道:“等等!我跟你一起!”
云天见甩不开他,心道这小子身手还算不错,加他一个就多份胜算,便随他跟在自己身後了。
二人一路东去,途中云天又发现一些同之前一样的黑色粉末。贺臻不敢打扰他,但最後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只凭闻就能知道这是什麽玩意儿?你是哪门哪派的弟子啊?”
云天没有回头,还是那句话:“不记得。”
贺臻觉得这人是故意不想搭理自己,不由有些火大,“我也不是成心弄丢你儿子的,什麽叫‘不记得’,这算什麽借口,又不是见不得人的门派……”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云天的表情越来越令他感到脊背发凉了。
贺臻也感到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便讪讪道:“咳……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觉得你身手不错,想要和你交个朋友。”
云天点点头,“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毕竟那个时候他躲在墙後偷窥劫火,确实挺像个贼。
贺臻喜道:“你真不怪我?那太好了,等救出你儿子,我再好好给你赔罪。”
云天不置可否,或者说他压g就没在听贺臻说了什麽,只一心想著待会儿一定要捣了那个贼窝,胆敢掳走他的儿子,简直罪该万死。
谷草帮一直是个孑然独立的门派,从不参与武林中事,世人对它的了解也仅仅限於“一帮喜欢摆弄花花草草的人”而已。
然而自从第十一任帮主登位後,谷草帮便开始有了一些蠢蠢欲动的苗头,用不到两年的时间做出一大批稀奇古怪的迷药、毒药流入武林,当然也不乏散功药、媚药之流,都是相当厉害的东西,而谷草帮的解药的价格又开得极高,转眼就捞了一笔横财,而他们制药也越发的卖力。
与其对立的赤枫谷专注於救人之药,而谷草帮的所作所为在他们眼中就难免有些下三滥。赤枫谷骂他们不入流,谷草帮则反击赤枫谷假正经。
确实,赤枫谷的药救了许多人,一直广受好评,可那些别有用处的药也是武林人士们居家旅行的必备良品。外界对谷草帮的评价褒贬不一,而那位神秘的帮主也从未对此表态过,依旧我行我素地做著药、赚著钱。
劫火醒来後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爹爹。
他声音软糯,被云天好吃好喝喂得圆滚滚,像个小包子,此刻小手一伸,眼睛一张,没看见爹爹,立刻哇哇地哭叫起来。
旁边坐著一个模样玲珑的男童,他见劫火哭得身子直抽,好心地拿来一团物事塞进劫火手中,哄道:“莫哭了,你快瞧瞧,这是你的东西麽?你睡觉的时候还一直紧紧抓著它呢。”
劫火泪眼朦胧,定睛一看,立刻抢了过来,“是我的,爹爹给我缝的小布老虎!”
那小孩愕然片刻,喃喃道:“老虎?我还以为是辟邪用的,真丑……”
劫火一听,不依不饶道:“胡说!爹爹缝的才不丑呢!”
“好好好,不丑不丑……”那小孩连忙安抚他,“你也是被展大哥带回来的?”
“展大哥是谁?我爹爹呢?”
“展大哥……是这里的人,我和小绿小水他们都是被展大哥带回来的,展大哥说,他带回来一个小孩儿,帮主就会奖他十两银子。”
劫火这才明白自己被抓了,登时一脸同情:“你别怕,我爹爹会来救我们的!”
那小孩闻言倒没有高兴的样子,反而有些不情愿:“我……我没想过要走,这里挺好的。”
“他们是坏蛋啊!”劫火著急道,“爹爹说他们抓走了很多人!”
小男孩目光闪了闪,稚嫩的脸上带著和年纪不符的y郁,“就算展大哥不带我来这里,我也没有地方可以去……至於其他孩子,虽然是、是被抓来的,但是展大哥没有亏待他们啊……”
“他们的爹娘都急哭了!”劫火马上把对方化为了敌对势力,警惕地看著他,“你和那个展大哥是一夥的,你也是坏人!”
“我不是!”小男孩著急地跺脚,但是劫火显然不相信他。他没法子了,撂下一句“你等著”,就匆匆地跑了出去。
不消片刻,他带著两个小孩返回,劫火一看见那两个小孩,开心地说:“你们是客栈的哥哥姐姐!”
俩孩子对视一眼,道:“是你?你也来了?”
劫火见他们平平安安地,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便老气横秋地松了口气,“太好了,我爹爹很快就会接我们回去啦。”
小男孩不乐意道:“回去?这里很好玩儿啊,我还想多玩两天呢。”
小女孩也点点头:“是啊是啊,比小布老虎好玩多啦。”
他们见劫火还像抱宝贝一样抱著那个丑了吧唧的布老虎,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一些有趣的东西,劫火毕竟是小孩子,不懂明辨是非,见他们说的兴奋,自己也有些跃跃欲试起来。
“真的……那麽好玩?”
之前那个年纪稍大些的男孩撅著嘴道:“你要是不信,我就带你去见识见识!”
劫火心里一动,刚要答应,可想到云天的叮嘱,他又拒绝了,“……我要等我爹爹。”
“──哦?小弟弟,你爹爹是何方神圣啊?”
随著一个清亮的声音,走进一位风姿绰约的青年人。他看过去不过才二十来岁的年纪,举手投足间却很有气势。
那大男孩看见来人,立即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帮主。”
劫火竖起眉毛:“你是坏蛋的头儿?”
“坏蛋?”帮主牵起嘴角,“小家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做了坏事?我将他们带到这里,给他们吃喝,派人陪他们玩,还赠予他们许多有趣之物,怎能说我是坏蛋?那你说,我该如何做才算是一个好人?” 此人肤白胜雪,肩上围了一条纯白无暇的狐狸尾巴,每走一步,都会留下一阵淡淡的药香,想来定是长期浸y药物炼制,才会拥有这般奇特的气息。
劫火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云天总是将他护在怀里,从没让他和一个脸皮够厚的成年人针锋相对过,此刻,过度溺爱的“弊端”就显现了出来……
“好啦,大清早的,你肚子饿了吧,先吃点东西暖一暖。攀儿,你去拿些吃的给他。”
攀儿就是劫火睁眼以後看到的男孩,他闻言应了一声,迈著小腿跑了。
等待食物的过程中,谷草帮帮主问道:“你叫什麽?”
劫火不安地说:“……爹爹说不能把名字告诉坏人。”
“呵呵,你都是小男子汉了,怎麽还是爹爹长爹爹短的,真没有担当。”
劫火第一次听到有人说他是“男子汉”,眼睛亮了一瞬,“……我,我叫劫火。”说完以後他似乎觉得对方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麽可恶,就反问了一句:“你呢?”
“我叫凌襄。”帮主大方地回答。
凌襄不是个能让人一见惊豔的人,却白得十分剔透,像是白玉雕凿而成,一笑起来更有种寒冰消融的味道,劫火不由晃了晃神。
这时攀儿拿了吃的回来,居然是劫火非常喜欢的寿桃包,他也不再客气,大口大口地开动。
凌襄就坐在旁边,直到他吃完,才温柔地擦了擦他的嘴角道:“别害怕,我抓你来,不是想害你。而且,你是我抓的最後一个孩子,等我炼成了赤血凝华丹,自会送你们回去。”
劫火此时已不再怕他,惴惴地说:“我想爹爹。”
“你爹爹不会来的。”凌襄笑了笑,起身一挥衣袖,淡然离去。
云天和贺臻被拦在谷草帮大门外。
有弟子道:“抱歉,帮主今日身体不适,不见外人。”
贺臻跳脚道:“我们不是来看那病秧子的!”
云天将他拉到身後,客客气气地一笑:“在下冒昧前来,多有不敬……”他说著凑近弟子甲,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不知贵帮的‘红颜软骨散’可有存货?”
红颜软骨散正是谷草帮出品的媚药,虽说帮内弟子不得私自出售药物,但炼制此药的方子早已不是秘密,有那麽一些见钱眼开的弟子就会偷偷制药卖药,赚点零用。
云天曾在一个朋友那见过红颜软骨散,记住了它的气味,又听说此药是他从谷草帮弟子手中偷偷买来的,加上面前这弟子身上带著一丝红颜软骨散的味道,云天便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个法子。
果然,两名弟子对视一眼,面露犹豫。
云天打蛇随棍上,“如果还有的话,请务必卖给我,价钱好说。”
毕竟是偷偷炼的药,所用药材和成效都比不上谷草帮官方出品,价格自然会低廉一些。云天抛出这麽一个诱饵,那弟子考虑片刻,果然小声道:“你跟我来。”
“喂!”弟子乙拉住弟子甲,“你疯了,要是被帮主知道……”
“没关系师兄,我……我最近需要银子。”弟子甲脸上莫名其妙地泛起一片红。
云天咳了一声,作揖道:“有劳带路。”
贺臻目瞪口呆,没想到居然就这麽混进去了。
他佩服地看著云天淡定的背影,心道还好有这个人在,否则绝不会如此顺利。
为了避免被人搜查,弟子们不会把药带在身上,而是藏在隐蔽的地方。云天跟弟子甲来到一处山谷,将贺臻和弟子乙留在外头望风。
弟子甲是个瘦瘦小小的少年,长得很是可爱。他从第十八棵树下挖出一个红色小瓶,交给云天,还小心翼翼地说:“此药只可作为房事调剂,希望公子不要用它害人。”
云天见他表情认真,失笑道:“明白明白,我要是用他害人,小兄弟你也会心有不安吧?放心好了。”
小弟子点点头,“公子不像那种人,请。”
他转身欲带云天离开,就在这时,云天忽然眼神一变,一个手刀飞快地劈向他的後颈!
小弟子软软地倒了下去,云天顺势揽住他的腰,将他轻轻放在背风处。
“唉,小盆友,知人知面,不知心哪。”云天一边叹息一边伸手扒他的衣服。
片刻後,一个崭新的谷草帮弟子火热出炉。
云天整了整紧绷绷的青灰色小衫,将一锭银子放在小弟子怀中,几个纵跃消失在山谷里。
另一边,弟子乙见云天他们久未返回,皱眉道:“怎地去了这麽久!”
贺臻眼睛一转,估m著云天大概已经脱身了,便道:“我进去看看吧。”
弟子乙警惕道:“我也去。”
贺臻连忙摆手:“不成不成,你走了谁来望风?万一被别人发现你师弟在这里卖药,岂不是吃不了兜著走?”
弟子乙一想有道理,遂道:“也好,你快去快回。”
於是贺臻这一走,就再也没回来。
作家的话:
感谢大家还在关注此文twt,我知道最近更新慢,我一定反省tat
(37鲜币)第三十六回.相见
云天刚跳上一处地势较高的峰头,贺臻随後就赶到了。
“真有你的!”他兴奋地一拍云天的肩膀,“想不到你功夫厉害,脑袋也聪明得很!哟,这衣服是从那小子身上扒下来的?”
“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吧,”云天伤脑筋地四下张望,“这谷草帮他娘的还挺大……”
话音方落,云天心中一动,发现正南方的雪地上有几个堆雪人的孩子。
小孩们正玩得高兴,忽见一谷草帮弟子满脸带笑地走过来。
云天还未开口,他们就大笑著丢来雪球,砸到了云天身上。
为了拉近和这帮臭小鬼的距离,云天只得装作四下躲闪的样子,可亏了他是个瘸子,躲的倒真像那麽一回事,又一个雪球飞来,云天顺势“哎呦”一声,跌坐在地上。
那孩子一看,慌了,连忙跑过来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云天大方地笑:“不碍事,我自己脚滑。”
他模样生的俊,笑得又和善,孩子们马上放松了戒心。
“你是来陪我们玩的麽?”
“对啊,你们所有人都在这?”云天“不经意”扫了一眼,并没发现劫火,客栈老板娘的两个孩子也不在其中。
“还有小绿小水他们呢。”
云天的心脏跳得飞快──小绿小水,可不就是老板娘孩儿的名字?“他们在哪里?”
“在那边的小院。”一个小孩朝东指去。
云天暗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我过去把他们几个带来和你们一起玩儿好不好?”
“好啊好啊,你要快点回来!”
“当然当然。”云天一溜烟跳起,一拐一拐地奔了。
他与贺臻来到小孩所指的东院,纵身翻过院墙,推开门,就看见自己的儿子孤独地缩成一团在火炉旁睡觉,小脸皱巴巴地,眼角还挂著泪痕。
云天心中骤然一松,几乎是脚步虚浮地冲过去将劫火抱在怀中,抖了抖嘴唇,什麽话也说不出来,有种深切的劫後余生的感觉。
劫火迷糊地睁开眼睛,待看清云天後,立时兴奋地大叫:“爹爹,你怎麽现在才来!”
云天抱紧他乱蹭一通,“乖儿子,对不起爹爹来晚了,爹爹这就带你走……”
贺臻向窗外望了一眼,著急道:“先别忙著亲热,好像有人过来了!”
云天眉心一蹙,压低声音:“宝贝,你坐在这里,爹爹先躲一躲,你千万别出声,也别看我们,知道了吗?”
劫火年龄虽小但却十分聪明,他郑重其事地说:“知道了,爹爹要乖乖藏好。”
云天拉开一具硕大的木柜,扯著贺臻钻了进去。几乎是在他刚关上柜门的同一时间,凌襄便走了进来。
劫火“正襟危坐”,瞪大眼睛看著他。
凌襄见他一副严肃的模样,不由失笑:“怎麽?我又不会吃了你。”
劫火的小手揪紧衣服:“那你为什麽抓我呀?”
凌襄挑挑眉毛:“我只是……想借你们一点血用用。”
云天听见这话,额前的青筋当即就暴了出来,差点就要冲出去和这个一身雪白的骚爷们儿拼命。
小孩总是害怕血的,可劫火想到父亲就在旁边,便觉得安心不少。他潜意识里担心凌襄发现云天的藏身之处,於是强撑著和他说话:“我、我的血很少的……”
“小可怜,我也没说会借很多啊,你这麽可爱,我怎会要你的命。”凌襄看著他,居然越看越觉得喜欢,竟抱起劫火在他粉嫩的脸上亲了亲。
云天气得要背过去了──他竟然敢亲他的儿子!真想撕了那张嘴!
贺臻忙按著他,“老兄……你淡定些!只是亲了一下而已!”刚才还觉得这人沈著冷静呢,现在怎麽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地?
云天翻著白眼深深喘了几口气,这才缓过来,“不好意思,失态了。”
那边凌襄兀自笑得开心,云天现在冲出去显然不是明智之举,看这白衣男子的穿著气度也与其他普通弟子不同,估计有点来头。只得等他走了,再悄悄带走劫火。
凌襄的确待了片刻就打算离开,不过云天没想到的是他竟抱著劫火一块走了。
劫火趴在凌襄肩头,惶然地看著云天藏身的方向,无声问道:怎麽办啊爹爹?
贺臻头疼道:“我们跟上去?”
“你太显眼了,我一个人去吧。”云天将柜子推开一条缝钻了出去,将贺臻独自留在这黑漆漆的地方。
贺臻沈默地坐了一会才猛然反应过来──现在又没人,老子干嘛要躲起来啊?!
他把脑袋钻出去狠狠舒了一口气,又径自取了茶壶,直接对著壶嘴儿灌了半肚子,温热的茶水顺著喉咙流下去,贺臻觉得舒服了很多。
他刚坐在柔软的床上翘起二郎腿,一阵冷风忽至,贺臻登时打了个寒颤。
还没看得清不速之客是谁,贺臻脖子上就架了一把冷冰冰的剑。
来人蒙著脸,但眼睛生的很漂亮,一开口,声音也是磁x好听:“你们帮主在哪?”
贺臻愣了愣:“……你不是谷草帮的人?”
“少废话,告诉我凌襄在哪!”
贺臻松了口气,“别这样有话好好说,其实呢我也是来找凌帮主的,你先把剑放下来……”
那男子打量他几眼,似乎是觉得他没什麽威胁x,便挪开剑锋:“你找凌襄所为何事?”
“看样子你是找他麻烦来的,我就实话告诉你,你口中的凌帮主最近捉了不少小孩藏在这里,据说是要用他们的血炼药,”贺臻随口胡诌,“本少侠就是来救他们的,明白了麽?”
“你……也是来救人的?”那人放松警戒,甚至还有些赞许地点点头,“不错,果然英雄出少年,你竟然能混进来。那些孩子呢?”
“哎呀!”贺臻一拍後脑勺,“我的朋友去追一个穿白衣的男人,现下不知情况怎样,这位老兄,你身手这麽好,务必要助他一臂之力啊!”
“白衣?”蒙面青年沈吟片刻,“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贺臻摇摇头:“不知道。”
“……”
云天一路跟著凌襄来到一处祭坛模样的地方。祭坛正中有一只硕大的炼丹炉,正冒著嫋嫋白烟,散发出一股浓郁的奇异的气味。
劫火被凌襄放在地上,惴惴不安地看向那炼丹炉,似乎是怕他会将自己扔进去。
云天暗自运转内力,等待最合适的时机出手。
“别害怕……”凌襄取出一g长针,背著劫火打开火折子细细地烤了烤,“你叫做劫火是麽?好奇怪的名字,是谁给你取的?”
“是柳阿公……”
“呵呵,真是可爱的孩子……来,把你的手给我看看。”
凌襄一只手握著劫火的小手,另一手捏著长针,慢慢靠近……
云天大吼一声,猛地弹出一颗石子打在凌襄手上。
石子灌了内力,凌襄的手背立时现出一片乌青,他大骇回头,就见一个穿著本门弟子衣服的男人飞身扑来,一掌劈向他的眉心。
凌襄炼药是一位高手,武功却实属平常,平日在帮里四下走动也不习惯带著护卫,匆忙躲闪间被云天打在了肩上,痛得呜咽一声,苍白的脸上汗如雨下。
云天抢回劫火,正要再次出手,却见横空飞出一道人影,挡在了凌襄身前。
那人的功夫比凌襄高出不知几许,对著云天的攻势躲也不躲,硬生生回了一掌,彼此身形都是一震,双双退开几步。
凌襄看见那人,先是一怔,继而压抑著惊喜道:“段谷主,你这是来救我的?”
“凌帮主说笑了,我只是不想你死得太早而已。”蒙面青年一回头,看见云天,倏地哑了。
“你……”他眼中闪过惊喜愕然、犹疑不定,将云天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云天抱著劫火虎视眈眈:“我怎麽了?”
那人顿了顿,一把扯下蒙面布,露出一张俊秀的脸,“你不认得我了?!”
凌襄见身边的男人直勾勾地盯著云天看,脸色大变:“段谷主,他这模样摆明了是不认识你,你想结识美男,也不至於用这种办法。”
“闭嘴!这没你说话的份儿!”那姓段的男子一把拉住云天的手,热切得几乎有些疯狂,“你是云天对不对?!我知道你中了忘川罗刹,会忘记许多事,这几年你都去哪了?你男人和你师傅找你快找疯啦……”
云天嘴角抽了一抽,只听见三个关键字:你男人。
凌襄的脸气得白转红:“段谷主你这是什麽话?!这是我的地盘,什麽叫没我说话的份?!你擅闯谷草帮,我还没追究你,你倒先向我发起火来了!”
段鸿方一道凌厉眼光向他扫去,“凌襄,你可知道我为什麽会来?”
凌襄登时哑口无言,过了一阵才道:“虽然我对你下药,可那药又不会害了你……也罢,既然他是你认识的人,你就带他走吧。”
段鸿方冷冷丢下一句“速将你抓来的孩子都放了。告辞。”
贺臻守在谷草帮大门外,看见段鸿方和云天带著劫火平安返回,兴奋道:“太好了,你们可算出来了!”
云天虽然救回了劫火,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不时向段鸿方瞥去一眼。
──这个人认识他?会不会是认错人了?人海茫茫,哪有如此巧合之事?
段鸿方笑道:“你别担心,我不是对你说笑,你三年前是不是发生了一些变故?我带你去见一个人,等你见到他,你什麽都会想起来的。”
云天听他这麽说,便信了几分,他没有提及自己失忆的事,对方却能一口道出他的情况,他就是想怀疑也很难。
贺臻见段鸿方对云天态度亲密,好奇道:“你们认识?”
段鸿方道:“他很像我的一位故人……不,你就是云天,我绝不会认错。”
这次不等云天开口,贺臻就抢先指著云天叫道:“中皇云天!宁王妃!?”
段鸿方大奇:“你也知道他?敢问小兄弟姓甚名谁?”
“我就说嘛,哪有长得这麽像的人,原来你是失忆了!”贺臻经历了如此离奇之事,眉宇间全是激动,“说来惭愧,家父是前任赤州州司……那时宁王带著王妃来赤州送粮……”
“原来如此……当时赤州闹瘟疫,我正巧在那散发药物。”
“是有这麽一回事,兄台是赤枫谷弟子麽?”
“现下是赤枫谷谷主。”
“原来是段谷主!久仰久仰……”
“不敢当不敢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