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不怒的面容上,会出现什么?
洛平甫觉得自己的耳朵似乎出现了问题,妻子躺在床上哀哀地呻吟,他有了孩子,可是他的妻子可能要小产了?这可真是好坏一起来了。
他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道,先保全夫人的性命。
他从来都是个体贴的夫君,锦缎绣帕,少年风流,抬起头的那一瞬间,他始终记得少女那一段修长的脖颈,优雅的姿态,淡淡含愁落寞的眸子,很温柔好看,为了那一瞬间的心动,他就可以娶了她,甚至可以一辈子只要她一个。
他知道自己在这些方面有些淡薄,所以只要一个就够了,把所有的都给她,耐心,温柔,金银珠玉,只要他有,都可以给,反正不给她也没有别人了。
他只要她安安分分,开开心心就足够了,有事管管家,没事数数钱,人生平静如此,他也就满足了。
可是她既不安分,也不开心,更不满足。
第一场霜雪落下的后几天,她就小产了。
过了腊八,又过了年,她在床上静养得差不多,他却很少再出现了、
那天之后,他固执地把那个连形状都没有的孩子入了族谱,性别为女,因为他觉得那是个女孩,她从没有想过他那样一个人,会对一个孩子上心到这个程度,他的态度依旧地不算强硬,但是已然有了高位者的气息不容拒绝的温和强势,令人听从,令人服从。
他这样的反应令她有些后悔那个孩子的离去,有些心虚,更有些解脱释然。
因为他相信了她,相信了她只是操劳过度,然后起身的时候脚底有些打滑,才不小心流了孩子。
府中有侍卫,但是尚没有布置暗卫,世家和皇帝之间的矛盾处于激化的边缘,但是还没有尖锐到那种程度,朝廷之外,地方的起义也尚未兴起,一切还算是和平的边缘。
他相信了她,他是相信自己的妻子的,可是却不能释怀。
接连有三四个月的时间,他连她的手指都没有碰过,即使他们夜夜同床共枕。
日子如冰似水,但还是要过下去的,两年的时间不长不短,他们之间的关系冰点降临在一岁多的二女儿死去的那个冬天。
他推开门,撞见了她和情郎的颠鸾倒凤。
她说,你天天那副冷淡的样子,我能怎么办?
她说,你仿佛把两个女儿的死都怪罪在我身上似的,天天如此,有意思吗?
她说,你想怎么办,随你,我已经受不了你了。
她歇斯底里地发泄她无处发泄的不满,泼妇一般的模样,他静静地看着她,不是很懂自己哪里亏欠了她,又或许,她和他成亲了近三载,她却只有一个女儿,他又没有纳妾,他母亲给了她太多压力吧。
他想了不少,最终只是道,天冷,穿上衣服吧。
她一愣,眼泪彻底流了满面。
他的眼睛已经没有了情绪,这几年来,他节节高升,以成为最年轻的副相,不出几年,他大概可以成为宰相。
她赠了他一场彻底的难堪。
他受之平静。
看着她穿上衣服,看着她情郎诧异到不可思议的面容,他垂下眼睛,淡淡道,我明天把和离书送到你家里去。
是和离书,而不是休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