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正在出神,却听得阿三又低低自语了一句,“无论如何,恩怨生死,终须有了结的一天。”
阿力听得心中一紧,霍然抬头,“什么恩怨?什么了结?”
阿三并没有回答,只站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门边,而后回头咧嘴一笑,“小子,你记着,这世上并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光明与黑暗也不过在人的一念之间。该相信什么,该如何抉择,且问你自己罢。”
言罢,他便推门出去了。
阿力静静躺着,良久,方才轻轻叹了口气。
那样一个人,我怎会不信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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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力此次耗尽体力,病得不轻,在床上整整又躺了两日才能起身,待两人赶回居延,已是十天后的黄昏了。
深秋时节的居延海已不复夏日水草丰美的葱茏,大把大把干枯的芦苇在逐渐凛冽的寒风中摇摇摆摆,绵延出一片无声的肃杀。唯有那夕阳依旧灿然,毫无保留地亲吻着大地,将一切笼罩在金色的辉煌与惨淡之中。
“勃尼,到家了!”
阿力打了个唿哨,原本盘旋在他头顶的白鹰随即高鸣一声,展开双翅掠过长空,径往前方飞去。
按捺不住心中的雀跃与激动,少年一扬鞭,双腿用力一夹马腹,一人一马立时如出弓之箭一般,直射向那片连绵的帐幕。
离得再近些,几乎连卷起的门帘和帐幕中的油灯也清晰可辨了,阿力深吸一口气,忽然听见隐约的歌声从更远的地方传来。
那歌声婉转悠扬,纵然动听,却满是难以言说的哀凄。
阿力四处瞧了瞧,而后飞身下马,转过空无一人的帐幕,径往湖边奔去。
还未到湖边,他便远远瞧见族人们聚集着围成一个半圆,男人弹奏着低沉浑厚的弹布尔,女人吟唱着含混不清的歌谣,又一齐随着歌声缓缓起舞,腰间洁白的奢令如雪一般夺目。
少年心中猛地一沉那是哀悼死去族人的仪式!
直待看见人群中心那个翩然舞动的少女,他终是稍松了一口气,“阿曼姊……”
被这呼唤惊动了的族人们停了歌舞,往两旁退了些许,留出一条通道给他。
弥漫在人群中的哀伤犹如千斤之铁,沉甸甸地压在身上,阿力犹豫了一瞬,方才慢慢走了过去。
短短十来步的距离,阿力走了很久,边走边忍不住抬头扫视着两边的人群。他看见了阿爹,看见了一起长大的伙伴,看见了许许多多熟悉的面庞,甚至看见了黑脸汉子麻祖邱仁和他的回鹘同伴。越来越深的疑惑缠绕着少年,那句话却始终不敢问出口。
他的族人们在悲痛悼念着的,是谁?
阿力记得,两个月前离开时,阿曼姊便已失明,急剧恶化的病情令她虚弱得只能日日躺在榻上。
而今,盛装少女静静地站在他面前,洁白的长裙一尘不染,那双美丽的眼睛重又明亮动人,却盈满了欲坠的泪滴。
似乎感知到了什么,阿力僵硬地低下头,盯着阿曼手上捧着的白瓷坛子。
“阿曼姊,这是……?”少年有些艰难地开口,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
“阿力……”少女轻唤一声,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大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