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颗的泪珠随即滚落下来。
“我们一起,送你阿哥……”
阿力猛然睁大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阿哥?”他喃喃地重复了一遍,颤抖的语气近乎绝望,“我的阿哥?”
他的族人沉默着,回应他的只有泪水一颗颗滴落在枯黄干草上那心碎一般的声音。
阿力再听不见别的声音了。天地间忽然陷入死一般的静寂,他木然地看着族人们重又跳起悼亡的舞蹈,看着阿爹颤抖着割开手臂让鲜血滴进马奶酒,看着少女低头亲吻手中洁白的瓷坛,而后将骨灰撒入永远庇护着他们的居延海,那是怛名部族人们最渴望最眷恋的归处。
纷纷扬扬一阵风过,所有的灰埃瞬间消散,如同曾如此真实存在过的生命和记忆一般,瞬间消失无踪。
定格在少年眼中最后的画面,是她哀伤欲绝的侧影,和哭泣时面朝的血一般的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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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力没有流一滴泪。他只是固执地沉默着,坐在居延海边望着远方,手中握着他阿哥的长刀。
好心的族人们来安慰他、陪伴他,他不说话。
麻祖邱仁和他的同伴唠唠叨叨地说了许多,他不吭声。
连阿三也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阿力依旧只是默然。
直到夜深得连月光也逐渐黯淡,少年方才转过头,向不远处一个清瘦人影冷冷道,“你站了一夜,到底想说什么,展昭?”
那人闻言一愣,苦笑道,“你可还愿意听我说?”
阿力没有做声,良久,方才咬牙一字一句道,“我怎么也想不到,你带着的那两个包裹,竟是我阿哥的骨灰和长刀……”
他哽了一下,不自觉地握紧刀柄,用力咽下涌上心头的浓烈酸涩,“你早就知道我是怛名丁零的弟弟,对不对?”
展昭缓步走到他身边,悄然一叹,“不错。你长得并不像他,但许多动作和神态实在太过相似。有时候,我甚至都会错觉……”
他没有说下去,蓦然断掉的字句孤零零地悬在寒凉的夜色之中,勾勒出一片无法言说的惨然。
似是不堪忍受这份痛楚,阿力低低嘶吼一声,抽刀出鞘,泛着些微血色的刀光伴着龙吟划过一道半弧,堪堪停在展昭面前,“为什么?!”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连握刀的手也在止不住地颤抖,“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展昭微垂了眼,沉默有顷,终是只说出一句,“对不起……”
阿力死死瞪着他,一双眼里满是血丝和悲愤,说不出的可怖,“在雪山顶的时候,你也说过这句话……那时我还不懂,原来,原来你是为我阿哥……”
少年手中的长刀离他咽喉不过分寸距离,稍一用力便可取他性命,展昭却全然没有闪避,略显苍白的面上依然是远山浮云一般的静默和轻愁,清寂入骨。
阿力迎上他坦荡如初的目光,持着刀的手抖了几抖,终是颓然地放下了。
“告诉我,把一切都说给我听。”少年深吸一口气,将刀直直插在地上,而后盘腿坐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