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咙中火烧火燎般的干涸才得到些许缓和。
“可不是,那个年轻人把你背下来的时候,你只剩三成命了。”阿三叹口气,又倒了一碗茶递过去,“幸得他一直以内力帮你护着,否则,只怕是胡没大神也救不回你了。”
阿力沉默良久,方才涩涩开口问道,“他人呢?”
阿三抬眼瞧了瞧他,指指东边,“走了。”
“走了?”阿力轻轻重复一遍,又慢慢吐出一口气,心中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是啊,他说漂泊了这么久,终该要回家了。”阿三拿着葫芦灌了一口酒,而后眯起眼睛咂摸咂摸嘴,摇摇头道,“雪已停了,这栖霞镇上的人也该散了罢。”
阿力没有说话,只盯着顶上的床帐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阿三几乎以为少年已经睡着了,却忽然听他喃喃了一句,“他跟我说,对不起……”
“什么?”阿三有些摸不着头脑,一脸莫名地看他。
阿力没有答他,只自顾自地说着,语速越来越快,却完全听不出悲喜,“娑弥宁露本就是他千辛万苦才找到的,根本不需要道歉。他承受了那么多背叛和伤痛,而今终于能医好伤回家了,这是好事不是么?……更何况,若没有他,我早死在雪山上了……我欠他一条命!”
“可是……”
少年哽了一声,用力将涌上心头的苦涩吞咽下去,而后近乎低吼一般地咬牙道,“我宁愿用我这条命,去换阿曼姊的命!”
他抬起手背遮住眼睛,干裂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在手臂投下的阴影里微微颤抖着,无助又颓然。
“小子,这么快就绝望了么?”阿三忽然低笑了一声,仰起脖子将酒一气儿喝干,随手扔了葫芦,拿起桌上那把短刀细细摩挲,“名曰断金,锋利若此,亦无法割断绝境之中不死不休的执念,这是人心最强大之处,也是最凄凉之处。”
少年一愣,狐疑地抬眼看他,“你怎会认得这把刀?”
阿三眼中浮起几星遥远的怀念,“我怎会不认得?”
“长刀斩心,短刀断金。断金百辟,斩心不易。”他低低念出这一句,手指拂过那寒凉如水的刀锋,旋即漫下一丝殷红。阿力皱眉看他,却只见那人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二十年前,这两把刀铸成之时,我也是这样用自己的血来唤醒它们的。”
阿力有些吃惊地睁大眼,喃喃道,“它们是你铸造的?可阿爹说过,这两把刀是我们怛名部最出色的铸刀师,宝弥族宁的遗作!”
阿三短促地笑了一声,悠悠一叹,“不错,的确是遗作。因为在此之后,铸刀师宝弥族宁就已经死了。”
“活着的,只是酒鬼阿三。”
阿力还待问些什么,却被阿三止住了话头,“这个故事很长,若有机会,我再慢慢告诉你。”
他还刀入鞘,一扬手扔了过去,“再休息一晚,明儿一早,我送你回居延。”
“什么?”少年接住短刀,一时还有些怔愣。
“那个年轻人说得对,漂泊了这么久,我也该回家了。”阿三似笑非笑地抬眼看向窗外,一贯玩世不恭的神情逐渐褪去,染满岁月尘霜的面庞在越来越深的暮色里隐隐透出一种历尽沧桑的安宁,安宁而决绝。
阿力忽然想到,展昭在说这句话时,会不会也是同样的表情。
若是他的话,面上的笑容会更温和一些吧?像夏日塔拉尽处的秋阳,一望便暖到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