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则尽是些小商小贩,以及给小孩子买东西吃的平民。一半操着平江口音的官话,另外一半操着各色北方方言,沿街招呼叫卖。熙熙攘攘地,鼻子闻的是人马的臭气,耳朵里听的是讨价划价,很是市井。
别人尚不如何,第一个乐得是岳云。今天,岳云特地扮作随从模样。无奈,大衙内威风凛凛又兼腰上有个鼓囊囊的钱袋,有这两样特质的人,却偏偏青衣小帽,想不引人注目都没法子。于是,那些小商贩往往舍弃充主人的吕祉和吴氏,围着岳云推销各色吃食。单个团子就有珍珠团子、金桔水团、澄粉水团、豆团、糍团等等十几种。糕则又有糖糕、蜜糕、栗子糕、麦子糕、雪糕、线糕、乳糕等等十几种。饼则又有烧饼、炊饼、煎饼、春饼的花样。做法又分蒸的、煮的、油炸的,里里外外怕不有几十种之多。
可把岳云忙坏了。
每一种他都要尝上一口,问明白做法,再对比味道,挑三拣四,认真的劲头不下于在战场上制定计划。
吃的多了,就有人不乐意了。
“侬个头五头六的小赤佬,挑三拣四的缩胚(小气鬼),门槛的怕是要在我这里吃饱了。滚恩哆娘个青膀咸鸭蛋(滚)。”
岳云倒也不生气,笑嘻嘻地换上一家继续挑。
吕祉实在看不下去了,问道:“应祥在鄂州也是这么逛街买东西吗?”
“哎呀,我在鄂州哪里敢这样子玩!”岳云做出一副无奈的表情,“我爹管得我死死的,多砍一句价钱,就有欺压之嫌。”
吕祉扶额,不知说什么好:“在我这里就没有欺压之嫌了吗?”
“嘘!主人小声些。”岳云把嘴凑到吕祉耳朵边,“这不是随相公微服私访吗?”
“亏你还记得是微服私访。我怕应祥再挑下去,就有人要把你给报官了。你再挑下去也是挑花了眼,实在不行就每样都买一份。”吕祉要不是知道岳云是为了孝敬娘亲爱护弟妹,早就不耐烦了。“你是缺那几贯铜钱吗?”
“也是呀!”岳云恍然大悟,拍一下自己脑袋,“现在我的俸禄不用被我爹扣着不发了,就是都买下来也不怕。”
忙转头叫老板,“我都包圆了。”
一旦开窍,那钱钞便花的流水相似。一条街走下来,吕祉没买多少他原是宜兴人,吃得细巧,点心里粗犷的不喜欢,卖相不好的看不上,味道更是挑剔。岳云则是大包小包的拎了十几包,亏得他力气大,百来斤不在话下,不然真是狼狈死了。
这样转着转着,过了闫家桥附近的油渣巷这地方是压榨菜籽油的,拐上剪金桥,就到了碎银巷一带。平江府水系发达,桥特别的多,每过一处桥,都要爬上爬下。因为是微服,吴氏也没坐轿子,玩了这一个时辰,身体有些吃不消了,脸带红晕,娇喘不已。吕祉心疼,带她到一家金器店里暂歇。
平江府的金器店,宋初就很有名气。平江应奉局打造的首饰器皿,最受宫里嫔妃的喜爱。是以吕祉等人一进这家大店,立即就感受到了与众不同。店里熏了鸡舌香,客户寥寥无几,却有一个算一个的穿戴富贵光鲜,相形之下,几人便略显寒酸了。那店里的伙计倒很是热情,招呼吕祉两人坐下。
“客官来我们这里算是来对了。小店但凡金器银器金银胎,上至头面戴的首饰珠花,身上穿的销金衣裙,下至金碗金筷金花盆各种用具,哪怕是金锄头都能给客官造出来。”
“金锄头?”吕祉不禁失笑。“锄地吗?”
“有钱人就喜欢搞这些没用的玩意,看着高兴呗。哎呦客官,对不住,小的可不是说您两位。”
这小二说话的口音听起来是北方人,倒是很喜兴。
虽然是歇脚,也不能闲了,于是让吴氏按着首饰样子细挑。岳云对这些“细器”没太大兴趣,岳家讲究的是平日里布衣裙钗,手里却真金白银的进进出出,经营买卖。这些玩意都是些华而不实地,工钱又贵,真倒变卖的时候又没有金银好用。岳云打开个小袋子,开始吃糕点。那小二朝他瞪眼侧目,他安心当做看不见。
吕祉则被旁边客人的低声细语吸引了。
“听说没有,金使又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