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祉只好一头雾水地进入张浚的阁子(单人办公室),首先向张浚回复了督师情况。张浚听后慰劳良久,却没有细谈朝堂大事。吕祉估计张宗元适才那番话尽皆出自张浚授意,张浚以右相之尊不好亲自出面攻讦同僚罢了,然而他言外之意则是要吕祉做好投身党争的准备。吕祉此时真觉得自己一个头有两个大。
“安老,这次辛苦你了,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情,要再辛苦你一遭。”张浚终于说道。
吕祉悚然,让他论左相的过失容易,但抓同僚的隐私或者夸大事实入人于罪,他暂时还没有做好准备。“啊……”
“岳飞这次出兵回来后,已经上了三四回的奏折,说是得了严重的眼病,不能处理军务。官家已经派下御医。我想着,你既然回来了,以前又去过岳飞军中,不如也跟着过去看望一下。”张浚歉然道,“只是这次不能和尊夫人团圆了,你不会怪我吧?”
张浚口中的看望其实就是体察实情的意思,吕祉闻言连道,“愿意,愿意。”
吕祉耽搁了几日,等着官家钦点的眼科医官皇甫知常采办药材。他动身之时,朝中以左右二相为首的两派之间正式拉开攻讦的大幕。陈公辅弹劾折彦质之外,又借淮西论功行赏的名义,讽刺刘光世几误大事岂能无罪?锋芒直接指向其庇护者左相赵鼎。而倾向于赵鼎的资政殿学士叶梦得则在给官家讲解经筵的时候纵论古今,竭力证明轻改军政者必败大事。其余人等除了他以前的同事晏敦复(晏殊之后)这样的勋伐子弟,尽皆磨拳霍霍,只待合适的时机便向左相或者右相输忠投诚。这样的气氛宛若他前世的朝堂,阉党与东林势不两立。他不禁无比庆幸,亏得这趟差事他才能如笼鸟脱身,暂时远离朝廷纷争。
“辅亮,”吕祉唤着皇甫知常的字,问道,“此回遵命医治岳少保的目疾,你有几分把握?”
皇甫知常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大胖子,性格和善说话诙谐。这回从平江府赶往鄂州,为了节省时间按照吕祉的安排一行人走的是陆路。自从建炎之后,他已经许久不曾吃过这样的风霜之苦。此时,他一边跺着车板抵御寒冷一边苦着脸道:“总归要见到岳少保,才好诊治。让我现在就打包票,那只能是欺瞒尚书不懂医术。”呵气在他嘴边随即凝结成白雾。
“是我着急了。”吕祉好脾气地道歉。
"我在医馆多年,人都说吕尚书少年得志为人倨傲,然而这几日相处下来,我倒觉得尚书谦和得很,肯折节相交我们这些末九流。不知是传言有误,还是尚书年纪一长自然变了脾气。"说到这里皇甫知常不禁面露微笑,吕祉明明刚过而立,比自己还小上几岁,说他是长者委实昧良心。
吕祉猝然闻此颇为尴尬,原来连这些相识不久的人都能发现自己魂穿后的转变,他掩饰道:“什么末九流,黑虎医生(指王继先)多少高官也攀附不起呢。”
皇甫知常轻蔑地嗤了一声:“那个野路子。”
吕祉没有答言。某种意义上,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野路子,还是个想要凭借一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