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截脊椎骨摆在了尸体中央,他半跪在石台下面,小心翼翼解开缠着绷带的四肢。
一股血水洇了出来,非常的新鲜,甚至还带着活人身上温热的气息,殷红的沿着石台坑洼不平的台面淌了下来。
图柏厌恶的退后一步,避开了从残肢上不停流出来的鲜血。
而季同整个人都快趴到了石台上面,斗篷浸泡在血水中也浑然不知,扭过头,脸上带着痴迷的笑容,“你看,这些残肢正在愈合,很快,他们就能组成一具完整的身体了。一把死了一百七十年的枯骨,加上般娑的巫术,想要复活一个人简直易如反掌不是吗。”
图柏漠然看着被摆放成人形的四肢和躯干,“季同,尸骨上的血肉和外面那些怪物有关系吗?”
季同顿了下,仍旧着迷的盯着石台上的残肢,像是在欣赏一具完美的胴体,“祭祀,用血换血,肉生肉,宗元良是铜水人信仰的神,他的复生需要代价。”
图柏眉间一凛,想起他和千梵躲在宗元良的石像后面看见来送米粮的老人和女子他们离开时凝望那本记载了全县百姓的族谱,眼里的不舍希冀和无奈。那些人知道他们每日牵挂的人在地底下已经成了这副模样吗,知道自己儿子丈夫已经变成了一具烂肉吗。
“季同。”图柏哑声说,“从腐烂肮脏的血肉里生出来的身体,即便外表还一如从前,内里早就是爬满蛆虫腐肉丛生了,你问过丫头的意愿吗,你问过她愿意活过来面对你这个刽子手骗子杀人犯吗!”
“你闭嘴!”季同厉声大喊,“你什么都不知道!”
图柏垂在身侧的剑刃被幽幽烛光照出一道雪亮的光,他缓缓勾起唇角,“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根本不想见你。”
最后一个字话音还未落下,图柏纵身跃起,抬起剑刃刺向石台上的躯体。
季同瞳仁一缩,整个人都扑到残肢上,怒意横生,“你骗我,你根本不想复活她!你骗我!杀了他,杀了他!!!”
随着他大吼大叫,原本集中在另一端的怪物拖着沉重的脚步冲了过来,数不清的白骨森森的手从身后抓住图柏衣摆,瞪着空洞的眼眶,含糊的吼着。
图柏转身斩断一只手腕,听到怪物吃痛的嚎叫声,他手里的剑一时顿了一下,这些东西有知觉?
季同大笑起来,抱着残肢笑的双眼发红,“他们是人,他们还没死,阿兔你杀吧,你杀光他们,你才是刽子手。”
嘶吼的、满身腐肉白骨的是人,他们是铜水县受蒙骗的百姓,是外面蹒跚老人的孩子,是等着归来的爹爹兄长,是……图柏脑中嗡的一声剧痛起来,他眼前猛地一黑,连忙将剑插在地上撑住了身体。
季同抬起手晃着手腕上的小骨头,每晃一下就能看见图柏的后背愈发绷紧,他缓缓站起来,走到离图柏最近的地方,“你活的够久了,该让给丫头了……”
图柏头疼的快裂开了,在看到无数张腐烂的脸朝他扑过来时,他抬起剑虚晃一下,企图剑柄和胳膊挡开它们,就在这时,一股杀意从身后袭来,他已经感觉到,却来不及反应,只能任由后脑被重重一击,再也撑不住身体,缓缓倒进了一群半死不活的腐肉中。
下令挖山的第二天,天色才刚黯淡下来,杜云在营帐里焦急等候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一阵惊呼,他慌忙冲出去,看见已经被挖出十丈高的土坑中一辆雕刻了异族文字的马车被霍然拉了出来。
“大人,这是使节团的马车!人真的在下面!”冯凭大声道。
杜云心里的一口气还憋在胸口,飞快转头望向四周,“有没有看到蒋大人!来人啊,把蒋守川给我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