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懂的,”她很肯定地说道,“大小姐,你一定喜欢上璧管事了。”
“没有!根本不是这么回事,”秦广陵恼火道,她站起来,原地踏步绕圈子,“你不懂的,这件事说起来是我们秦家对不起他,我只是、我只是在怕我自己害死他。他总说我笨,当然,他不会这么失礼,他只是用他的行动映衬我笨得无药可救!
我怎么会喜欢这种人,你不知道他有多可恶,说出口的话气死人,总是在我最难堪的时候出现,他一定在心里笑我是傻子,总是给他找麻烦。”
三月和小姐面面相觑,这样还不喜欢,那怎么样才叫喜欢呢?
秦广陵像是想通了,用力道:“我绝不会喜欢一个看不起我的人!他只是个下人,又没骨气,好色贪杯,长得又难看,就算他比全天下人都聪明, 我也不会喜欢的!没错,就是这样。”
她转过身,对上两人:“现在该你们了,怎么样把这个人找出来?”
三月没主意,推小姐。
顾家琪微笑道:“既然此人不值一提,那大小姐就让他淹没在人群里吧。”
秦广陵神色一僵,顾家琪又道:“既然大小姐说璧管事聪明过人,那他必然已为自己找到后路。大小姐紧,反而会给他招去祸事呢。”
“可是、可是这样,”秦广陵在可是,明知自己再不管才是为那个好。她神色犹豫,忽而坚毅,破釜沉舟状道,“你说得对,是我糊涂了。”她轻快地笑了下,“三月,写的什么新剧,让我看看?”
三月应声,拿来自己在写的新稿,三人欢快地讨论,忘掉所有不愉快的事。
进八回 平生塞南塞北事 还君明珠(下)
话说乐安钱庄庆祝酒会当日,顾家齐被顾家琪言语走。
这位顾家公子对其妹感情无疑是复杂深沉的,他执着于达成与妹妹的约定,哪怕要他杀光天下人。为了两人能够“永远在一起”,顾家齐又给出一个承诺,他会做到妹妹所需要的保证,不畏皇权的依靠。
在实现妹妹的期望前,顾家齐不会再见妹妹。
于是,他离开。
有人拦下他的去路,道:“顾少爷,我们合作如何?”
“夏侯雍?”顾家齐轻笑,二皇子的走狗,还不如秦家堡的一个三等婆子。夏侯雍也不生气,道:“凭顾公子单打独斗闯出一片天地,小南妹妹早已嫁入秦家堡。”
顾家齐淡淡,他知道对方说的是事实。
夏侯雍又道:“李太后未死,顾少爷又是福嘉公主驸马,若能洗清自家冤屈,荣耀加身,何惧区区一介商户?”
在大魏,无功名的商户不能与权贵子弟结亲,这有明文法典规定。
顾家齐有点兴趣,再度开口问道:“你有什么证据?”
“刘惠山。”
“那个两面三刀的叛徒,他的话,也能认?”顾家齐冷啐,皇帝太师内阁得其他人都改投门庭,当年顾照光就是孤家寡人,就是最忠的刘惠山,也是被顾照光用东宫太子、顾家王牌军双管齐下拿捏着不得不从。
夏侯雍同意他的话,道:“事成后,要我们这些人保举他做兵部尚书。”
“我们?”顾家齐的恨意在舌尖翻动。
“现在军中一盘散沙,谁也不服谁。只有顾总督的后人,你,才能够让他们合成一股绳。”夏侯雍解释道,“自从顾少爷存于世的消息传开,所有人都在寻你。”
顾家齐没有说话,夏侯雍接着又说道。见顾家齐没有接话,他转向另一个话题,道:“我准备了足足六年,我至少有七成把握:顾少爷,只要你振臂一呼,此仗此胜。有这不世战功,宫里李太后、大皇子都会支持顾家复起,重建郦山侯府根本不是问题。”
顾家齐思考后,又问道:“你要什么?”
“宣同总兵。”
“成交。”
夏侯雍重重一报拳,两人分道扬镳。
顾家齐星夜赶路,召集梨花宫门人,起所有家产,招兵买马,组编jūn_duì,集结关外。他与夏侯雍一番信件来回,确定关内外里应外合之策,以全新火器对战夷人铁骑之冷兵器。
景帝十四年底,魏军大捷昭告天下。
前宣同总兵之子顾家齐会同宣府参将夏侯雍,前后夹击北夷大部,将之赶出塞外,成功收复失地康州益州等地,并生擒夷人鬼面军师魏人叛国者洛江笙。
同时,东宫太子、二皇子、内阁首辅、兵部尚书等多方重臣,收到宣同军监徐有根六年前泄露军情买卖军需物以次充好害死十万宣同精兵的铁证。
顾氏家族沉冤昭雪,幽居景福宫的李太后复出,可惜的李顾后人所剩无几,李太后要皇帝好好补偿那些吃苦的孩子。
皇帝下旨,招顾夏刘这些有功之臣进京封赏;又,查原秦家堡义女秦若瑶为郦山侯后人顾念慈,封为郦山公主,择期入京谢恩。
圣旨到秦家堡的时候,顾家琪脑袋一片空。
这之于她来说,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但,她确实给冷若冰霜的顾家齐、别有深意的夏侯雍以及宣旨道喜的宦官给惊到了。
她抓过圣旨,再读一遍,终于吃透其中意思,她克制不住怒意,撞开所有人,冲向秦家堡女眷的禁地,秦大当家的议事厅,她是踹门进去的。
当时,秦东莱正与秦家各管事在开年终总结会。
“是你,是你做的对不对?!”顾家琪是真地万想不到,他会这么做。
秦东莱挥手,众管事手卷文书,敛眉肃目地退出。秦东莱起身,安抚全身炸毛的小姑娘,道:“我太老了,配不上你,你本该享受天家荣宠,富贵一世,这些绳绳芶芶的,就当游戏随兴玩个乐子罢。”
“你以为我是傻瓜,你,你分明就是给你儿子女儿铺路,怕我碍事,就我傻,总不相信你会这么狠。”
秦东莱承认,他是利用顾家琪的能力,大举扫平秦氏商业王朝里不和谐的声音;待大局定下,他又略施小计,堂而皇之地将她所有势力连根拨起,再剪除顾家琪的耳目,让她不知身外事。顾家琪根基浅,又信任秦堡主,整个人都沉浸在算计皇帝与池越溪的计划中,倒是一点也不曾起疑。
“你还年轻,多吃几次亏就知事了。”
“哈,难道我还得感激你没赶尽杀绝不成!”顾家琪冷笑数声,“好得很,我顾家,”她理智打住话头,是的,她顾家琪有生以来就没吃过这样的亏。从来别人进她一尺,她便还人一丈。
但是,在一个老谋深算的关中霸主前头放狠话,真正自掘坟墓,她不会做这样的蠢事。当然,她也不屑耍手段再引他怜惜,她就当用六年时间买个教训!
现代生存法则,早已告诫过追求爱情的女人们。
男人若可信,母猪能飞天。
顾家琪先遭仇敌夺权,再被一心倾慕的良人背弃,真正六年用心,尽付流水。
若换成其他女子,此刻必然要崩溃。
顾家琪尚能自嘲,人家演技高,谋划深,十个顾家琪加起来也不是秦东莱的对手。此番能全身而退,都该感谢对家手下留情。只是尽管心志坚定,尽管深知两人从来不过利用关系,但到底是用过情,不免惆怅。
惆怅又如何?
不过大老板将雇员榨干油水,再一脚踢开。
就当、冲击总裁夫人位置不成功,被集团裁员了。
“秦堡主,你在危险之际救我生死,今次,顾念慈就当还您恩情。从此后,青山绿水,永不见。”
顾家琪转身,迈门槛,大步走向锦衣卫。
她没有再看那人一眼,她只记得。
那一年的冬天,特别的凉爽。
因为,她心底的怒火,有如火山里的岩浆,汩汩地喷。
第四卷 京华朱门 贤妻良母是件技术活
第四卷 京华朱门
进九回 美人团扇半遮面 未婚先x(一)
前回说到顾家齐对其妹有种绮异的偏执,不惜与夏侯雍等人合作,洗涮顾照光的冤屈,为顾家雪耻,最终为顾家琪挣得郦山公主的衔头。
这封号实在不好,大家都知道魏景帝和池顾两人那档子事,重提郦山侯府无疑是在挑衅皇帝的男人尊严,顾家女的存在本身就是在煽皇帝嘴巴子,也不知内阁拟旨的时候是不是睡觉了。
魏景帝能顺着太后的意,批准这圣旨,真是叫人摸不着头脑。
但是,大家都肯定一件事。就冲着景帝那y狠的性子,必然是不会放过让他不痛快的人的。
果然不出所料,顾家齐押送魏国叛逆路上出了事,北夷的鬼面军师洛江笙给劫走了。
顾家齐手下全是天山梨花宫的好手,又有大军全程看管,能叫洛江笙给跑了,这其中分明有猫腻。景帝责成顾家齐戴罪立功,抓回洛江笙,就不必进京受封了。
剩下郦山侯府一个弱女,那还不是怎么搓就怎么整了,景帝果然好算计。
大家揣着明白装糊涂。
顾家琪就在这样烟波浩渺的揣测中,入宫谢恩了。
李太后很满意小姑娘,现在是少女了,但在太后老人家看来没嫁人都算小姑娘。李太后先是和周围左右赞赏了番顾家女的礼仪、容貌、谈吐什么的,后面是大把地恩赏。
太后身边的钟嬷嬷,当年还照顾过小姑娘,也赏给小姑娘。
顾家琪受宠若惊,太后说了,要好好打扮打扮,晚上到皇帝那儿好好谢回恩,最好啊,能留在宫里陪她这个老太婆。顾家琪一听这话就没推辞,谢过太后,跟着钏嬷嬷洗澡更衣去了。
晚上大宴,顾家琪粉面朱唇,头c六只金红凤尾簪,穿着正红锦绣宫装,拖着长长的裙摆走进昭阳殿,景帝为宠妃新建的宫殿。
华丽的宫殿里,丝竹歌舞声从喧嚣到音无,喝酒吃菜笑闹声从慷慨激昂到瞠目结舌,空气里香气凝结,似乎连烛火都忘了摇曳,为那半张美人脸。
顾家琪轻轻微勾唇一笑,双手微动,收起羽扇,露出她的脸。
她拎裙,盈盈跪拜,行礼。
首座的皇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平身。赐座。”
顾家琪微侧过身,看大殿里的人跟木头人般跟着她动,似乎觉得有趣,黑眸含笑,波光流转,一切都失了颜色。
有人抽吸,有人碰掉杯盏,有人慌乱地掩饰自己的失神。空气里酒香动起来,人们故作镇守地照样喝酒吃菜,却又怎么都显得不自然,目光不怕死地偷偷地瞄向那张倾城倾国的容颜。
先太子、魏景帝、顾照光,曾经的那些男人,为这张脸的母亲争得头破血流,似乎也有了理由。
三公主看着场中的歌舞,嘴巴在动:“你不该来的。”
顾家琪也很专心地看表演,回道:“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笑得这么痛快呢?”
她们都知道这个专指谁,她坐在景帝的身边,扣着轻薄的面纱,享受不属于她的荣华富贵。那个年轻愚蠢的替身大概在后面的殿里哭泣吧。
她应该有三十了。却能哄得景帝为她做到此地步,有其过人之处。
三公主冷笑:“小心让你爹死不瞑目。”
顾家琪轻笑着微行了个礼,道:“谢公主殿下关心了。不过,殿下还是不要管我这个不祥的人了,您父皇想必是不会高兴的。”
“打从他把那个女人弄进宫,”三公主冷冷地y沉沉地说道,“我就没想过他会让我们痛快。”
顾家琪抿了口酒,瞄了不远处的夏侯雍一眼,随意问道:“出了什么事?”
三公主没说,顾家琪奇怪了一下,转过头,扫过附近随员,没有那个说话结结巴巴笑容憨厚对三公主跟前跟后的男人。顾家琪没再说话,任何安慰的话对一个失去丈夫的女人来说,都是一种伤害。
还不如什么都不说。
“你跟他什么关系?”三公主沉默了一阵子后,又问道。
她指的是毫不掩饰侵略眼神的夏侯雍,顾家琪笑,掂了红果,扔进嘴里,清明可闻有人的口水声。她道:“就是这种关系。”
“你真是不知死活。”三公主恨她不争气,“刚被人耍了,也不知悔改。你就不能安分一点吗?”
“公主殿下的消息真灵通。”顾家琪似真非真地捧了句。
“因为有人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你被她老子扫地出门。”三公主哼道,骂了句,“真没用,把你老子的脸都丢光了。”
顾家琪唉声叹气,道:“殿下这般有心,我爹泉下有知,也会承你一份情。”
三公主神情大变,顾家琪觉得自己过份了,道:“抱歉。”
“有什么好抱歉的。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就喜欢你爹。他要没死,你还得尊称本宫嫡母大人。”三公主站起来,骄傲地挺直肩膀,头也不回地走了。
顾家琪哑然,摇头,失笑。
宴会结束后,钟嬷嬷护送顾家琪回景福宫。
老嬷嬷到太后那儿复命,三月跑来伺候小姐,神情还有点怪异。从那年家变逃难,顾家琪脸上都少不了两层伪装,连自己都忘了真面目长什么样,三月服侍惯了,一时难以接受这样的冲击,也在情理之中。
顾家琪自己卸妆,三月想帮忙,又怕自己粗手粗脚碰坏小姐过分精致的脸,时不时冒出一句:小姐你真好看。然后被宫女教训,该称公主。
“下去歇着吧。”顾家琪打发她们离开,躺到床上。
宫发熄了内殿烛火,外面还有光。宫里是永夜不灭烛火的,有专人守烛防走水。
夜,静下来。
有黑影闪进殿内,粗糙的手抚过她的额角,顾家琪以为是自己人,懒懒地应了句:“下去,明天再说。”
一股幽香轻传,顾家琪翻身坐起,警戒地问道:“谁?”
外面的宫女听到动静,撑灯进殿,问话。室内并没有人,顾家琪心里狐疑,说刚有个黑影。掌灯宫女慌得打翻灯,烛火灭了,顾家琪清晰听到掌灯宫女害怕地呜咽声。
她沉声问道:“宫里闹鬼?”
掌灯宫女抽泣着用力点头,钟嬷嬷带着人走进来,喝退小宫女。钟嬷嬷冲床上姑娘道:“公主歇着吧,老身给公主亲自守夜。”
顾家琪没再多问,盖被歇下。
进九回 美人团扇半遮面 未婚先x(二)
却说这年节时,各地官员有条件没条件都要进京,走关系讨前程什么的。其中包括靖南侯关昶。特别提到他是因为这人实在是太丑了,都丑得没边儿了。
不过关靖南这丑不是天生的,是跟海寇打仗给整的,缺胳膊断腿瞎眼的那算什么,全身烧得一块块r疙瘩乱糊似的,那才吓人。这位靖南侯甫进宫吓坏了无数宫妃嫔娥,把太后老人家也给吓得吃不了斋,皇帝虽然爱才,但对着那副尊容还是没法长时间面对。
关靖南侯也知趣,到兵部报到一回,就窝在自家京中宅里不动了。
但大年三十这顿皇家晚宴却是没法儿避开的,关靖南侯除海患定边安是有大功劳的,他得和忠肃公府的夏侯雍一起到皇帝前面,接御酒,承皇恩,受帝宠的。
夏侯雍年岁有长,经历多了,这少年的凶悍劲就慢慢沉淀下来,深沉的神情,倒显得这个年轻人很有种格外吸引人的魅力。
因此这两个魏国最年轻有为的将领站在一处,谁俊谁丑是一目了然的。可惜夏侯雍早已娶妻,不然,忠肃公府早给媒婆踏平门槛。不过,听说赶着往他府里塞妾室的大官人家也不少。
说这么多,无非是要提到一项皇家传统,赐婚。
知道吗?那个全京城第一丑的大丑男关昶关靖南侯居然没老婆?!
皇帝为给关靖南这个大功臣传延香火,打算除夕赐婚,要文武大臣们做好准备。这个消息传出后,全京城的未婚少女都哭了,咬碎多少手绢跺烂多少绣鞋,那是不用说的了。
不过,这等愁事怎么也轮不到郦山公主发愁。
就冲着她那张脸、她的兄长、李太后等等,都轮不到她牺牲。再说了,景帝都曾为池太师之女不顾江山社稷,他一定不会放过肖似池越溪的女儿。
大家都在猜皇帝陛下什么时候把郦山侯公主纳入宫。
因此,当新出炉的京城第一小美人顾家琪和全天下第一丑的关靖南侯在御宴上,首次相逢,关靖南侯对顾小美人一见钟情并神魂不知所属的消息传出后,所有人都憋笑憋得痛苦。
女人们高兴,叫你显摆你那张脸吧,给个大丑男相中,愁不死你。
男人们磨牙,个不知脸怎么长的丑八怪,就冲那副尊容也敢肖想,岂止是癞蛤蟆想吃天鹅r,根本就是活得不耐烦。
魏景帝,一开始当然没同意。
关靖南侯一咬牙,跪着要么娶顾家的,要么他这辈子都不讨老婆了。反正他已经决定这辈子都奉献给朝庭,没后也没关系;还自嘲说,就他那样儿也没女人肯嫁,就不糟蹋人家姑娘了。敢情他向皇帝讨郦山公主,就不是在糟蹋人。
这话怎么听怎么欠扁,宫中太监宫女把这话传到外头,所有等八卦的人都暗咬牙,骂关靖南侯是有史以来第一混。
魏景帝怎么能让自己的爱将打光g到底呢,他跟太后老人家商量,是不是劝劝郦山公主小姑娘,就为了朝庭海关嫁吧,他多多地补贴嫁妆。
李太后怒了,道全京城那么多女人怎么也轮不到委屈顾小姑娘。就冲关昶那模样,还挑三拣四,塞个宫女都委屈女子。
为了自己臣子的忠心与帝国未来,魏景帝在除夕宴后,命五公主办游园会,就像当初福嘉公主鉴定顾家齐那样的集体才艺相亲。
在关靖南侯娶亲前,哪家姑娘都不愿意奉诏进宫。这没办法了,魏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