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忘记她嚼东西的时候喜欢用左边咬,因为她不再换牙之后右边长过虫牙牙都被啃噬空了,后来虽然补了,还是改不了,常被母亲纠正说,长期下来会出现颌骨问题说不定会造成偏脸畸形,但姐姐经常记不住要改。
我知道这些事,同时忍不住让自己深思背后形成的原因,姐姐是一座没有解说词的博物馆,很多我不懂的地方,我尤其喜欢历史所以注定只是路过她也想看上一眼遗迹,在卷帙浩繁的书册里找到出处。
剩下电视光打着她,她有个青苍静默的身影,宁静复又美丽,这样就好了,我希望她永远不要转过头来看见我,不会窥见水中沙,看见那些令我微澜的瑕疵。
但我还是开了灯,短暂的平静和幻想没什么差别。
看她和一个被惊动的小兽一样醒过神来看着我,我们的视线交汇转眼错开,我身上带着水汽,这让我意识到我侵占了此时干燥柔软的空气,打破了她看电视的雅兴,我的出现总是不合时宜。
姐姐却让我坐下来和她一起看,看就看吧,我坐的远远的,时钟倾成一个斜角,我说,“我睡外面吧,两个人睡又挤又热。”
“看完再说。”姐姐的目光胶着在屏幕上,她在看一部港台地区的僵尸片,姐姐已经看过很多次,她第一次看的时候还很小,她童年喜欢过的东西带着初印象和初恋情结一样的根深蒂固会一直喜欢,所以讨厌的东西也应该一直讨厌吧。
“有意思吗?翻来覆去的看。”
“我其实很怕看这种东西,但我又想看,后面我发现看过一次的就不那么怕了,从中只剩单纯的享受,对付恐惧的方法是再次涉入水中。”
姐姐难得有心情说很多话,姐姐是在恐惧什么,什么又是她的阴影呢。
既然恐惧,被狗咬过就不该再反去咬狗,同样的错误,犯上两次,母亲的话说是又傻又蠢。
没留神时间拖到了很晚,我还是坚持睡在外面。
“我想和你说说话,好吗?”我还以为姐姐在复述刚才电视里的台词,后面才反应过来她在对我说话,差点忘了,母亲刚死了,寂寞的人想要抱团,我怎么能拒绝一个刚刚失去母亲并且没有见到母亲生前最后一面的人一起睡的请求。
卧室里什么都没变,墙上一滴蚊子血留到如今,连那张床还是初中的时候母亲给我们买的,但是墙壁上贴的墙纸都爆开了,衬得这里像废墟,光线转一圈都老了十岁,我看着整个陈旧的房间,如果这里的世界都向我倾覆而下,至少不该掩埋掉姐姐,降低伤害的最好方法就是尽量分散分离。
我甫一坐上去,鞋还没有脱,姐姐从身后抱住了我,她的头抵住了我的背,手环住我的腰,我只是一簇微小的火她竟也要靠过来取暖。
我是被姐姐生生拉倒在了床上,她从后面抱住我,她摸到了我的两腿之间。
母亲的离去使我们不需要很多的铺排可以重新熟稔起来,但这样的亲近我却没有想到。
我推开她,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无比冷静。“我知道你很伤心,但这不是逃避的方法。我们都长大了,我不再是十四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