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好一会儿才将面部表情调整到正常的范畴,这才自己找了台阶下来,说:“这倒是我孤陋寡闻了,竟然不知道默儿是在缙王府里呆了这么些年!老爷原该一早就申明了的,倒叫我失了错了。既是如此,老爷,咱们得好好感谢感谢人家缙王爷一家的高义啊,看看什么时候方便要,不要送点薄礼去,略表一点心意啊?”
林如海也无意于叫夫人难堪,说过了也便罢了,“好鼓不用重锤敲”嘛,此时便顺着贾敏的话转移话题说:“是啊,眼看着端午节将至,正好借着这个由头给缙王府那边送些节礼去,只是,这个节礼就不比寻常了,须得十分j致贵重的才好。礼薄了,不说王爷看不上眼,就是下面的人看着也不像,说不准还背地里闲话咱们林家的人是那等不记恩情的寡情寡义之辈,转眼之间就忘了人家的大恩大德。”
贾敏忙笑着答应,说:“正是老爷这个话,我也是这么琢磨着,少不得要破下万把两银子,却是要送一份风风光光的大礼。”说到这“万把两银子”的时候,贾敏简直是心尖尖都在痛啊,该死的小崽子,一回来就要叫家里破财!
林如海微哂道:“万把两银子可是不够,除了要对王爷表感谢之意以外,默儿在人家王府里叨扰了那么久,王府里上上下下的人,王妃、世子,惯常伺候的丫鬟小子,还有这一路护送的侍卫随从,想来是或多或少都沾了人家的一点子恩情呢。默儿现今年幼,自然是没啥可以回报人家的,咱们做父母的就要替他一一想到了、做到了才好。还有,既然要送礼表达感谢之意,就要面面俱到,即便是底下的丫鬟奴仆,只要他们有滴水之恩于默儿,都不要漏掉的好。不说报恩吧,表表心意也是好的。我预想着总要二、三万两银子才够。你也别嫌破费,缙王的权势你该是知道的,就是当今圣上见了他还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皇叔’呢。别看咱们这样的算是在官路上小有成就,可是,在人家王爷眼里简直就不算个什么。默儿有这个福气遇上缙王爷一家人,又蒙人家照看,还得以和世子一起读书习学,要是将这个关系长久保持下去,对他以后的前程也是大有裨益的,你说是不是?”
贾敏一听要花几万两银子去答谢缙王一家子人,这叫一个r痛啊,只是林如海为人虽然温和,但是这一家之主的威严还是把握得恰到好处的,一般的事情他都是任由贾敏来安排,但是,他一旦越过贾敏做决定的事情是不庸质疑一定要去执行的,没有商量的余地,更别说反对了。
贾敏又想到银子花了一大笔,最后的好处还不是林默得了去?这是给他将来的仕途铺路呢,黛玉能落着什么好处啊?
这么一想,贾敏不禁又嫉恨了起来,一只放在桌子下面的手痉挛似地扯着一方帕子,几乎要将那帕子都要抽出丝来,嘴上却不得不附和着说:“老爷是想得长远,倒是我究竟是女人家,眼光短浅些。只是现在我手面上也没那么多现银,少不得卖掉几个庄子来筹措这笔款子了。”
贾敏在心里恨恨地想,卖祖传的田庄来帮小崽子完人情债,你下得了手吗?她望着林默的目光也带上了一丝怨毒,怕叫林如海看见不妥,忙转过头去,假装看黛玉饭食都克化了没有,又命丫鬟婆子们服侍主子们漱口净手,好饮茶。
原来林如海平日教导女儿为了惜福养身,饭后务必要将饭粒咽尽之后,休息片刻才可饮茶,方不伤脾胃,是以林府的规矩是主子们用完饭后会略坐一坐,闲话片刻,而后由丫鬟下仆们伺候着漱口净手,而后上茶,然后,边饮茶边交谈些趣事或是书本上的东西,闲适地享受一天中最闲暇的时间。
林默便也学着林如海的样子漱口净手,用丫鬟递过来的巾帕擦净手,才端起茶碗,悠悠地饮了一口。
对于刚才父亲提及的在端午节时给缙王府送去巨额节礼的事情,林默本来是持反对看法。在他看来,才一回来,什么也没有为家里做过,就要叫家里出这么大一笔钱好像是有些不太好意思,也难怪对面坐着的那女人脸色难看成那个样子!
不过林默转念一想,父亲的想法也是很有道理的,打个比方来说,就好比是现代社会也是一样,挣第一桶金的时候是“人挣钱”,就如同针挑土一般千难万难,挣到了之后就是“钱挣钱”,比之前要容易得多,要是在后面又搭上了官场上的关系,那钱挣起来就是“钱滚钱”,就跟“滚雪球”一般,数字飞速增长。这古代社会虽然社会体制不同,官官相护,人际关系一样是硬道理。缙王爷权势滔天,虽然现在偏居在封地上,但是谁又知道将来的事情呢?花个几万两银子来润滑人际关系,为将来的前程铺路,不管怎么说都是划得来的,就好比是“放长线钓大鱼”,将来肯定是赚的。林默便转而说:“多谢父亲万事为孩儿想得周到,孩儿将来定不负父亲的殷殷期望。”
贾敏的这一顿饭后茶喝得这叫一个憋屈啊,却也没法,只好自己拼命掩着嫉妒失落到极点的情绪。茶后还要去给林默张罗服侍的丫鬟婆子的人选,这会子实在是乏得很了,也没情绪,贾敏便懒得多思量,指命自己身边惯常服侍着的一个叫“云罗”的一等丫鬟带着一个二等丫鬟“碧鸢”并几个做chu活的小丫鬟先过去“小山居”那边将就用着,过两日忙完了再仔细地调派适合的人去。
云罗答应着要带着众人退下,贾敏却又唤道:“云罗,我还要交代你几句!”
云罗待众人出去后往前一点,弓着腰问:“太太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贾敏沉吟着不说话,良久,才说:“你是个伶俐的,所以,才把这一桩别人办不了的麻烦事交与你。默少爷才来,人品如何还要细细考究,你便给我先看住了他,暗暗察看他平日都做些什么,和些什么人来往,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来告诉我知道,只是,要千万悄悄儿地,别叫他发现了。”
13爱子
夜色已浓。
林如海见女儿已经十分支持不住,便说:“玉儿可是困了?”
黛玉难得见到父亲兴致如此之高,一直和新来的哥哥高谈阔论,而且哥哥也很有学识的样子,他们的对话实在是很有趣,倒是想再多听一会儿,奈何小眼皮实在是抬不起来了,似乎瞌睡大神在上面做了窝一般,只得说:“是有些困意。可是,爹爹和哥哥说话好有趣,玉儿还想再听听。”
林如海慈爱地mm女儿的小脑袋,说:“哥哥回来了就不走了,以后这样的时候多得很。你困了就先去歇息,我等你母亲那边安排好了也打发你哥哥去歇息了。”
林默也关切地说:“是啊,妹妹快去歇息,不然,明天眼睛下面会长出两道黑黑的大眼圈,就不好看了。”
黛玉嘟了嘟嘴,随后自己“刺溜”一下下了椅子,对着林如海和林默那嫩声嫩气地说:“玉儿就先去睡觉了,爹爹和哥哥慢慢聊。”说完,便自己晃动着细胳膊细腿儿往外面走,林如海见贾敏此时不在,便自己交代了嬷嬷丫鬟们好生陪着小姐回房去,路上不要跌着碰着了。不过,因为黛玉住的屋子隔得近,穿过几条游廊就到了,林如海倒是不担心她。
黛玉走了几步,快到门口的时候却又跑回来,一双微微上斜的漂亮的黑眼睛睁得圆圆地,里面闪着狡黠的光芒,对林默说:“玉儿乖乖去睡觉,明天眼睛下面该是不会长黑眼圈了。可是,哥哥现在还不歇息的话,会长黑眼圈出来的吧。那玉儿明天一早可以欣赏到哥哥的黑眼圈了。”
林默不禁哑然失笑,略微弯下腰,平平地注视着黛玉,耐心地说:“女孩子皮肤娇嫩,才容易长黑眼圈,男孩子呢,就要好一些,哥哥只是晚睡一点点的话,不会长的。不过,既然妹妹这么期待,哥哥一定满足你,那我晚上就熬夜看书吧。”
林如海呵呵笑着,刮了刮黛玉挺秀的小鼻子,说:“原来玉儿也是个促狭鬼。”
黛玉被丫鬟婆子们簇拥着离开了之后,父子俩又闲话了一会儿,贾敏才领着七八个高矮不一的丫鬟们出来,说:“老爷,默儿那边伺候的人我大致定下来了,估m着人手还是不够,等过两天再来调派吧,可能还要再叫人牙子买几个小丫鬟的来。”
林如海说:“才买的小丫头不知道规矩,也不会服侍,还要慢慢调|教着才好使。默儿才来,诸事都要慢慢去适应,丫鬟若是新人,难免会觉得不省心省力的。照我看,不如把咱们屋里的几个心眼伶俐会服侍的好丫鬟先遣去给默儿使着,宁可咱们用生的,也不委屈着孩子。”
贾敏笑着说:“我竟然是和老爷一般的想法,就怕默儿觉得不顺手呢,已经将咱们屋里两个最伶俐的丫鬟、‘云罗’和‘碧鸢’拨给默儿先用着。”
林如海笑着说:“到底是夫人想得周到。我成日衙门里公务繁忙,许多事情还要靠夫人多加照看。”
林如海又叫丫鬟去唤大管家赵福海即刻便来。
贾敏诧异道:“这都什么时辰了?赵管家说不准都歇下了。老爷这会子叫他来却是为何?”
林如海拈须说:“我自有道理。”
一时,赵福海忙忙慌慌地赶了来,林如海一眼瞥见他穿着的青口布鞋里面没穿袜子,想到他可能是已经歇下了听了召唤又不得已起床赶来的,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说:“这么晚了还要劳烦你出来,只是,我有些不放心,须得亲口叮嘱你些话。”
赵福海点头哈腰地说:“老爷有什么话只管吩咐,又何须客气?倒是折杀老奴了。”
林如海说:“现在就叫少爷暂住着‘小山居’,那边原是咱们故去的老太爷暮年养静的地方,很是安静,最宜读书。只是,怕这么些年没人住过,里面的用具不会不齐罢。再者,那处房屋收拾得也很匆忙,料想少爷定不会住得很舒适。这样,一会儿你便引领着少爷去,陪着少爷一起四处察看一下,但凡少爷觉得哪里不好,或是缺了什么,次日都要立即去改。”
赵福海连忙答应,又笑着说:“那是自然。要叫少爷住得不舒服了,除非老奴我是不想混了。”
一旁的林默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看赵福海五十上下,本来都已经上床安置了的,却被父亲一句话召唤了来,只为了送自己去睡觉。不过,林默感受到父亲对自己的一片关爱之心,心里不禁涌上一片热:从那个时空掉到这里,遽失父母关爱的自己终于又体会到家人的呵护了。
林默不禁在心里对自己说:这个家,其实也蛮好,父亲慈爱,妹妹可爱,至于那女人,因为不是自己生母的缘故,又有些利益上的冲突,难免有些y阳怪气。看在父亲的面上,就不与她计较了吧,免得叫父亲伤心为难。我不理会她那些小伎俩,就是对她淡淡地,以礼相待,她又能兴风作浪到哪里去!
赵福海心里想:原来不过是为这小事,也值得劳师动众地专门把我从家里召唤出来!不过,此事也足见得老爷对这才来的默少爷的重视和关爱。看来,我往后除了奉承着老爷太太小姐之外,还要更加着力奉承着这一位小主子了,看老爷这架势,恨不得手心里捧着似地!
林如海却又说出一番叫在场的所有人都悚然而惊的话来:“周管家,你也知道,老爷我就这么一儿一女,都是我的心头宝。少爷小时候遭过许多磨难,我是想着要多疼着他些,只是公务繁忙,有些事情想不到,或是,想到了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做不到。家里一应事务,自有太太管着,我放心,但是,少爷出门读书,或是和朋友走动之类的外面的事情就要你多尽力尽心了,伺候好了,赏赐自然是有的。此外,”
林如海顿了顿,说:“还要交代你一句,默儿是我林家唯一的血脉,就等同是我的身家x命,保全了他,就是,保全了我。这一句要紧话,你切记!切记!”
身家x命!说得何其郑重!在贾敏乃至众位家人的面前说这一番话,乃是林如海刻意为之的。林如海本身是不太注意内宅之事,但是梅姨娘的死以及林默走失多年的事总归有些蹊跷,事后推敲也颇为可疑。梅姨娘死不足惜,但是林默的走失却叫他五内俱摧,若不是有个清秀乖巧的女儿黛玉傍在身侧当儿子一般将养着消磨时日,只怕是早就觉得人生寡淡无味了。而今,儿子逢凶化吉,福大命大地活下来了,还自己找回了家,林如海此时的心情简直喜悦到无法形容,恨不能跪下叩谢苍天。所以,林如海心中暗暗决定断不许失而复得的儿子再出一点闪失了,这才不顾夜深,将大管家从他自己的家里刻意传唤了出来,当着贾敏和一众家人的面耳提面命,明着对林默关怀备至,其实也就是在大家的面前表明钟爱此子的态度。
林默感动到落泪,哽咽着道:“父亲!”
贾敏的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一般,面上也僵硬了似地,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林默向父母行礼告别了之后,赵大管家便殷勤地说:“默少爷跟着我走,小心脚下。”又招呼过来一个小丫鬟说:“你提着灯走少爷前面,给少爷照亮。”
林默见那小丫鬟比自己还小,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怎么说也是个爷们,叫个小丫头在前面保护着,一点男子汉的风度都没有了,便笑着说:“赵大管家,这一路过去都有风灯照亮呢,不会跌跤,再说,就是跌了跤,也没什么。”
赵福海说:“哎呦,我的少爷,您刚才没听见老爷说吗?您而今可是老爷的命g子,您要是有一点磕着碰着的,就要拿我是问呢,我哪敢啊?少不得好生把您看好了,一点闪失也不敢有啊。”
一路说着话,赵福海巴巴结结地将林默送到了“小山居”。
14写信
到了“小山居”,林默心想也许这一处庭院就是自己即将安生立命至成年的居所了,不禁多打量了几眼。
这一处庭院极大,坐北朝南,四四方方地,从院门到正房足足有二三十米的距离,居中是三间极宽大的正房。正房乃是一明两暗式结构,正中的明间是做会客或是平日散淡用的堂屋,左边是书房,右边的是寝室。堂屋与书房是连通的,只用一架雕刻着喜上枝头镂空图案的南海梨花木博古架隔断了开来。博古架上摆满了青白瓷器,珍玩玉器,以及珊瑚雕等摆件。
寝室虽然有门,却和堂屋之间依旧用一架巨大的六扇梨花木镂雕嵌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图案的大屏风隔开。
林默只是快速地扫视了堂屋和寝室两眼,倒是觉得清静雅致,甚是合意。于是,林默对着赵福海殷勤的询问,只是笑着说:“有劳赵管家费心了,倒是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暂时也看不出来缺了什么。后来要是想起来缺了什么,我会打发小丫鬟去说的。如今夜色已深,赵管家劳乏了一场,倒是快些家去歇息吧。”
赵福海心里赞叹:这小少爷不光是模样俊俏,难得的是有着不输老爷当年的风采和气度,还对下人这般和颜悦色的,说话行事都叫人悦服,就是怕这小少爷会不会过于省事些,倒是叫那些个不知道好歹的小丫鬟得了意,不听使唤不服调|教了起来。
赵福海便擦着汗,说:“默少爷,不是老奴说句不知道轻重的话,我看您啊,是个慈悲为怀,肯体恤下人的好主子,可是呢,”
赵福海一一指着四散着摆放收拾东西的丫鬟们,严厉地说:“这些个东西,原就是伺候人的命,您大可不必客气,若是偷懒耍滑,或是搬弄是非之类的不好的地方,都只管告诉我,我会狠狠地惩治她们。”
丫鬟们吓得不敢则声,半日,才有一两个胆子大的说:“赵管家说得是,我们定是尽心竭力伺候主子。”
赵福海威严地说:“是要叫你们知道厉害。少爷只要说一句不好,你们可就呆不了这好地方了。轻则打一顿撵去别处,重则是即刻叫人牙子卖了去。”
丫鬟们都道:“不敢叫少爷生气。”
赵福海又说:“默少爷,您也累了一天,老奴就不敢久待了,只是还有一件要紧的。”
赵福海走前两步,在林默耳边悄声说:“少爷若是平常过去和老爷太太一起用饭,自是无碍,在这院里,就怕有人作怪,老爷既然将少爷托付给我,我就得把少爷全须全影地看好了。所以,少爷在这屋里的一应饮食,得叫人试尝了才能用。少爷面薄,要是觉着如此举动有些埋汰人,我明天就弄一条大狗来,往后的饮食,要先给狗尝过了确定没毒,少爷才可以用。”
林默觉得有些小题大做,不过想着赵福海原是府里用老了的人,对这府里的隐私应是门儿清,说不定真有什么,到时候岂不是悔不听老人言了?便颔首道:“也罢,‘防人不心不可无’,就依着大管家说的吧。”
赵福海走后,大丫鬟云罗领着一众丫鬟们给林默磕头,说:“小婢们见过少爷。从今往后,就是小婢们来伺候少爷了,倘有疏忽之处,还请少爷明示,小婢们好改。”
林默见这地上乌压压的一片人头,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往日在王府的时候,尽管后来因为得了王爷王妃世子的另眼相看,也是养尊处优,但是,到底是客居,像今天这样被丫鬟下仆们大张旗鼓地跪来跪去地,还是第一次,略有些不自在。
不过,林默一会儿也便想通了,倒是在心里暗笑自己不知变通。在王府呆了几年,林默也明白了,这古代社会是不讲人权的,对这些下仆婢女的服侍,只管安心享用就是了,不然反而叫她们心里不安,误以为是自己不满意他们的服务。若是那些特别尽心尽力、服侍得好的,就要及时打赏,权做感谢勉励之意吧。
林默说:“起来吧。”
林默想了想,便从袖子里m出一把银票,一看却都是二百两的,便拿了一张,递给云罗说:“那个……我现在手上没有碎银子,你明儿叫个人出去换些碎银子和铜钱来。先给咱们院里的丫鬟婆子们一人发一吊钱,权作勉励之意吧。再有一句话要交代的,我喜欢安静,特别是看书的时候,切忌不要叫人打扰,也不要送茶递水地,我饿了渴了,自己会出来要的。”
少年清润的嗓音在这青竹碧合的院落里响起,分外好听,几个小丫鬟便偷偷地抬眼看他,屋内跳跃的烛光投s在他的脸上,落下一片y影,光影明灭之间越发显出他玉质一般光洁柔润的肤色和一双波光潋滟的妙目,真正是眉目如画,秀色天成。
云罗忙答道:“是,奴婢们记住了。”又极力推辞说:“小婢们还没有开始服侍主子呢,哪里敢得主子的赏赐?”
林默坚执叫她收了,说:“又不是给你一个人的,大家都有份,你就别虚客气了,往后这样的赏赐还多着呢。我现在乏了,你去叫她们打水进来给我盥洗换衣服吧。”
云罗只得收了,答应着领着一众小丫鬟们去舀热水来服侍少爷。见小丫鬟们听说一来就有赏钱,一个个眉飞色舞地,云罗便戳了一个靠得最近的小丫鬟,骂道:“看把你们眼皮子浅的!多得了一吊钱,就喜欢得浑身发痒!”
小丫鬟被戳了一下,却也不恼,依旧是笑嘻嘻地说:“我觉得少爷人真好,又谦和,又大方,还长得那么俊……”
云罗扭她的嘴,笑着说:“哟,人还没有桌子高,就知道那些事儿了!少爷俊不俊,都很不与你相干,小心叫上头听到了割你的舌头。”
云罗嘴上是这样说:心里却在琢磨:想来太太是很不喜欢少爷了,虽然对着老爷表现得对少爷挺好,可是,服侍太太多年的云罗却揣摩出太太心里其实对少爷是一点顾惜之情都没有的。
远的不说,就说那前年还来府里玩,住了一段时间的贾府的琏二少爷吧。记得那时候太太可是亲自到琏二少爷下榻的屋子去察看了的,还添置了不少用具玩意儿,就怕他住得不舒服。此外,当日又忙忙地备了几身衣服送去,里面、外面穿的都有。还有,太太唯恐琏二少爷打赏下人时手面上不方便,还细致地送了一笸箩的散钱去,真算得上是面面俱到了。可是,默少爷现在是府里的正经主子,第一天住下,也没见太太送哪怕是一身睡觉穿的底衣儿来!
云罗想着又犯了愁,少爷看起来倒像是个难得的好主子,小时候又遭过些磨难,有那么可怜的经历,真不忍心帮着太太祸害他。再有老爷和周管家说的那话在先,要叫少爷发现了我在监视他,告诉了老爷和管家,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可是,太太也是不好惹的,她交代我做的事我做不到的话,可就在这府里再也呆不住了。这可怎么办啊?
这边,林默将剩余的银票拿起来,一张张地翻看着,倒不是财迷,只是,这些银票都是一个人送的,透过它们,记忆那一张熟悉的脸又立时变得鲜活了起来,还有他执拗地要求林默把这些银票都收下用来防身时的话语都仿佛犹在耳边:“睿儿,你拿着,才好叫我少些担心。不然,我现在就去和爹爹说,叫他允许我送你回姑苏。”
他为自己真的做了很多事呢,不知道今生能否报答,林默想着,便转身去了书房,找了一张白纸,提笔写了一封信:
世子阁下拜启:
睽违日久,拳念殷殊。小可已平安抵达姑苏,回归父母身畔,不劳惠念。在王府之日,多蒙王爷王妃世子乃至众人的看顾关照,不胜感怀。此外,忆及往日与世子同窗共读,依稀如昨
日,令小可甚以为怀,惜相距甚远,不能时常聚首,只得转寄文墨,企盼时通消息。
书不尽意,余言后续。
林默敬上。
15读信
林如海今天高兴,又多喝了几杯,至夜间居然起了兴致,这倒是极难得的事情。林如海自林默那年走失之后便郁郁寡欢,虽然黛玉的诞生冲淡了哀伤,但是本来就x子淡漠的他越发对床底之事失了乐趣,一年之中难得有个几回和贾敏在一起的,是以两口子虽然是相敬如宾,却失了世间一般夫妻的和美,叫贾敏心里难免怅怅不乐:才不过四十开外的夫妻,竟然就这般步入老态了吗?
这一夜,颠鸾倒凤,被翻红浪。
贾敏失落了许多年的心情终于得到了平复:到底他还是念着我的。
可是,林如海在沉入梦乡前的最后一句话却叫她的本来已经平复了许多的心情又跌宕了起来。
林如海说:“我真的好高兴,终于和别人家一样,儿女双全,后继有人。敏儿,不管以前是怎样,都丢开手吧,默儿是个好孩子,你慢慢地就知道了。”
呃?他察觉到什么了,所以才当着她、赵福海、乃至一众府内下人的面,刻意地敲山震虎?然后,因为白天落了我的面子,晚上又来这一套怀柔来安抚一下?
望着林如海沉睡的脸,贾敏克制不住起伏的心潮,悄悄地起身,去了另一侧起居的耳房,自己一个人在里面沉思默想。
想来想去都没个着落,贾敏不禁娥眉紧锁,现在该怎么办?
细细回思这一天的情形,贾敏自觉自己在心虚和嫉恨的情绪下大失常态,没能完美表现出一个嫡母的风度来,在林默面前掉了架子,本就十分懊恼,却又想到,夫君今日这般作态,想来是对我有所提防了,难道我就此丢开手,如此这样混下去算了?
若是时光倒退到七年前,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毕竟那时林默还小,就接过来教养着,比如今这般被动地接受的好。一想起今天林默投向她的眼光似笑非笑间似乎有种顿悟的了然,深如静潭的眸子里藏着一般少年人没有的睿智,似乎知道一切事情,而且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贾敏就忍不住有一种想要狂掐手心的冲动:他一定知道了当年我害死梅姨娘的事情!本意就是来报仇的。现在是引而不发,将来难免不会把我和黛玉两母女捏在手里拨弄。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才叫贾敏有一种悔不当初的感觉,那时候真不应该听赖大家的撺掇,叫杀手一并收拾林默的。其实当时贾敏还有些犹豫,觉得梅姨娘死了,顺理成章地将林默接到自己身边教养便好,何必又多伤一条人命,却被赖大家的一句话说得改了主意:“大小姐可是忘记老太太往日是如何教导您的吗?庶子那样的东西本来就不应该存在!”
那时候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的感觉。贾老太君当年杀伐决断,将偌大个荣国府玩转在手心里,其中最值得夸耀的就是将贾代善的一干小妾乃至小妾生的儿女们跟杂草一般清除得干干净净。当日还未出嫁的时候,贾老太君就谆谆教导她说:“你想想,若不是我先下手为强,现在该是多棘手的局面!你那两个哥哥都是没啥本事的,若不是我早早地就将那些祸害庶子们清除了,他们两个还不知道要叫人家挤兑到什么地步!”
如此,自己身怀有孕便觉得底气备足的贾敏想着为将来的儿女计,便悍然向林默下手。
只是——算来算去,还是没有算到今天这样的结果。
前尘往事,不堪回首便不回首也罢,最要紧是现在该怎么办。贾敏怎么想怎么觉得是个死局,却又骑虎难下:继续谋害林默?要叫林如海知道了,就算得手,难免要事后算账,到时候自己决计逃不了被休的命运;就此收手?一来不甘心,二来,林默现在肯定或多或少知道一些当年的事情,只是没有查实清楚罢了,若是他就这般住下了,慢慢地查访出实情来,他能善罢甘休?不定什么时候狠狠地咬我一口呢!
想了半天,没有良策,无奈之下贾敏便修书一封与京城的母亲贾老太君。因为怕这信万一被人劫了去,倒是不敢大放厥词,只是说端午将至,天气逐渐炎热,望母亲保重身体,最后才当个新鲜事儿似地,简要地提到了林默回归林府的事情。
话说,那贾老太君到底和贾敏是母女一条心的,一看这信,便知道女儿要说的重点就在于这最后一句话上面:林家消失达七年之久的庶子林默居然自己找回了林府!话说,赖大家的回来禀报的不是他已经死了吗?
贾老太君将信纸捏紧了,闭了闭眼睛,沉声说:“去把赖大家的给我叫来!”
鸳鸯见贾母的神色有些不对,便忙答应着出去,叫了二等丫鬟琥珀来,命她立刻坐了车出去接了赖大家的过府里来。
琥珀本来觉得诧异,见鸳鸯慎重其事、如临大敌的模样也不敢多问了,便忙忙地赶了出去坐车接了赖大家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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缙王府。
阳光透过厚重的雕花窗棂上糊着的银翼一般的窗纱,照在一张年轻而英气的脸上,叫他不适般地皱了皱那一对浓黑的剑眉,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淳于钊转头迷迷蒙蒙看了一会儿,又一歪头在书案前趴着了。
唉,没劲!没有睿儿在,怎么觉得干什么事情都没了力气似地,本来三弟邀着说一起去铁帽子山打猎的,也被淳于钊推了去,一个人在这以前经常和睿儿一起谈书论道的书房内闷闷地自己看书。
结果就一梦黄粱。
却在梦里都没能看到睿儿。
淳于钊本来是舍不得金睿(即林默)走,但是总没有理由阻着人家回自己的亲人身边,总不能阻着他奔向他自己的前程。只是,睿儿走后,淳于钊觉得以前感兴趣的许多事情都变得很无趣了起来,总是懒懒地打不起j神来似地。
淳于钊懒懒地起身,在房内走了几步,只觉得心内烦躁得很:怎么睿儿走了那么久,竟然是音讯全无?他是忘了我吗?还是忘了我吗?
这时,外面一个婢女的声音怯生生地响起来:“世子阁下……”
淳于钊不耐烦地说:“不要茶水!不要点心!我就想一个人安静会子!”
半响,那婢女才又战战兢兢地说:“阁下,是往日的金公子有书信给您,小婢不知道您……”
一阵狂喜漫过淳于钊的心田:是睿儿!他终于想起我了?还给我写信!
淳于钊忙不迭地打断了婢女的话,说:“快拿进来!”
淳于钊满心欢喜地伸手接过那一封书信,见素净的白色信封上工工整整地写着“世子阁下亲启”和“林默顿首”几个字,他知道林默乃是睿儿现在回归林府后的名字,便急不可耐地撕开信封,迫不及待地读起信来。
读完后,淳于钊觉得有些失望:睿儿的这封信未免也太公式化了一点。我这般思念他,他居然是这般冷淡疏离的口吻!
淳于钊不甘心,又将那信再读了一遍,还是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禁灰心丧气。
倒在椅子里生了一会子闷气,淳于钊不禁想到,一般书信为着防着落入他人之手用词遣句都是很隐晦的,睿儿就算对自己也是一般地思念如狂,以他那个沉稳的x格也不会明着写出来。
淳于钊将捏在手里的信纸展平了,又细细读了一遍,这才觉出字里行间暗含的情义来:“忆及往日与世子同窗共读,依稀如昨日,令小可甚以为怀”。
原来睿儿也常常忆起我和他一起同窗共读的时候,还明说怀念,历历在目呢。
淳于钊将信按在x口,忍不住地笑,像喝了一大罐蜂蜜一般,全不去想这般措辞原是书信中常见的话语,只是一厢情愿地认定这是睿儿思念自己的隐晦之语。
想着刚才因为x急而一把撕开的信封,淳于钊心疼起来:上面还有睿儿写的字呢,就被我忙忙慌慌地撕破了!淳于钊马上又找出浆糊来,自己笨手笨脚地将信封粘好了。
看着信封上睿儿工整秀气的字,淳于钊心头突然涌起一片狂热:我要去亲眼看看他过得究竟怎么样!
16用心
淳于钊想走却不是那么容易走的。他身为缙王嫡长子,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何况鲁南到姑苏有上千里的路程,风餐露宿,日夜兼程也要十天左右才能抵达,岂是一句话说走便能走的?
此外,最重要的是必须获得父王缙王的许可。
缙王与王妃结发至今,感情极笃,育有三子二女,俱为嫡出。缙王平素对儿女们虽然温和,却是当仁不让的严父,一言九鼎,规定不能做的事情就是不能做,子女们俱是小心翼翼,循规蹈矩,不敢冒犯父王之威。
淳于钊想了又想,觉得若是直言要去姑苏看林默是绝对不行的,那就只能编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淳于钊思忖了一夜,终于把说辞想好,并在腹内反复演练,自觉可以说动父王之时,书房外却响起一片飒飒的脚步声。随即,为首的王侍卫在门外恭恭敬敬地说:“世子阁下,王爷传令让您和诸王子今日一并去郊外踏青。”
淳于钊忙答应说:“好,我换了衣服即刻便去。”
大晋朝开国皇帝淳于琮乃是苦寒出身,抓住了前朝溃败的时机,南征北战、逐鹿中原,历经十年的戎马生涯才获取天下,自古帝王谁不希望基业永固,绵泽后世?为了让自己开创的大业能够世世代代传承下去,淳于琮对子孙们寄予极大的期望,并亲自执笔写下《祖训录》,以自己身体力行的经验来教育生于富贵的子孙们去体谅百姓之疾苦劳碌,时时去体察民情,知道稼穑之艰辛,以及祖辈创业的不易。当然,历经五代皇权变更,大晋朝的王爷们早就耽于安乐了,唯有缙王还恪守祖训,时时带领着自己的三个儿子去农家亲身体验,美其名曰“踏青”。
这一日,王城外风和日丽,柳绿花红,明媚的天空中不时掠过几只春燕,农民们在田间辛苦地耕作,道路上渐渐传来成片的马蹄声,并有黄尘扬起,原来是缙王带着世子、王子和军士们出城巡视来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身着戎装手举龙旗的军士,一面黄旗居中,青、赤、黑、白旗环抱四面,每面旗下都是六位身着与旗帜相同颜色服装的军士,个个都是身高体长,英姿飒爽。紧随其后的是举着引幡、戟氅、戈氅、仪锽氅、羽葆幢、青方伞、青小方扇、青杂花团扇的校尉们,个个鲜衣怒马,数不清的旗帜在风中招摇,数不清的仪从铺天而至。
要在平时,淳于钊一定会为这种壮观景象所打动,豪情在x,因为,这脚下的土地在父王百年之后将成为他的王国,土地上的百姓都会成为他的王民。因为按着大晋朝的祖制,亲王的嫡长子在十岁时受封世子,授予宝册,将来世袭亲王之衔,亲王的其他儿子们则降一等,受封郡王。
淳于钊想到往日此时都有睿儿伴随在身侧,有说有笑地畅谈和共事劳作,不禁有些神思天外,而缙王此时已经下了宝辇,和气地和一个满面皱纹老农说话,那比淳于钊小点的两个弟弟已经很有眼力见儿地开始挥动着锄头体验稼穑之艰了。缙王见唯有大儿子还在发呆,便扬声唤他过来,说:“知道王父今日带尔等来却是为何?”
淳于钊马上收拢心思,乖巧地说:“太祖有垂训:‘富贵易骄,艰难易忽’。吾辈王儿生于王殿,唯见富贵,习于奢侈,久而忘却祖辈创世之难,故父王特示王儿等以稼穑耕作之艰苦,庶以所警。”
缙王微微点头,说:“你回答得很好,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真心领会。”说着,缙王忽然抓起一把泥土,放在淳于钊的手掌里,令他捏紧拳头,才说:“现在好好体会一下,这是你将来要承继的土地,上面承载着苍生无数。”
看着父亲饱含期望的目光,淳于钊觉得有些羞愧,不过年纪尚幼的他还是不明白为何王父对他们兄弟几个要求如此之严,期许如此之高。说起来,大晋朝的王爷郡王们谁不是在封地上作威作福,耽于享乐的?而父王呢,常年为朝廷驻守边防,立下不世之赫赫战功,却依然是这般居安思危。
回王府之后,淳于钊思来想去,依旧是想见睿儿的心情占了上风,一看天色尚早,料想父王还未安寝,便去了父王的外书房。
缙王略显讶异,望向儿子的目光带上了探询。
淳于钊鼓起勇气,说:“王父今日之言令王儿铭感五内,并忆及先祖在日,命皇子们不拘泥于摘章寻句的腐儒之学,令其游览山川,经历田野,知道途之险易,观小民之生业,察民情之好恶的良苦用心,王儿愿遵先祖之垂训,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以期获实际之学问。望父王恩准。”
说话的时候,淳于钊一直勇敢地直视父王的眼睛,力图使他相信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肺腑之言。
缙王蹙眉沉思,看着这个与自己一般模样的最心爱的儿子,良久,招手说:“钊儿,你过来。有一些事情,是该让你提前知道了。”
淳于钊依言便走到缙王身边,心想父王叫我过来干嘛,搞得好像很神秘的样子。
缙王自密屉中取出一物,说:“看,这就是王父的册宝。”
册宝其实就是亲王的金印,淳于钊长这么大,倒是从未见过,此时便好奇地看着父亲郑重其事地打开。
层层叠叠的红罗销金大夹袱里面包裹着一个浑金沥粉蟠龙并有红纻丝衬里的宝箧,打开之后,却又是一个金钑蟠龙的中箧,最里层才是装册宝的内箧,四角都雕有蟠龙,又描上了浑金。
纯金的册宝就静静地卧在纯金打制的宝池之上,正面用篆书刻着“缙王之宝”。
缙王说:“有了这一方册宝,可分封王国,享岁禄万石,且可在封地内建王殿,冕服车骑g室之制仅次于皇帝,公侯大臣亦不得与之钧礼,并有亲王护卫指挥使司,麾下护卫甲士上万人,危急时刻可节制封地内的守镇将士,是实实在在的一方诸侯。”
不知道为什么,淳于钊听着父王的话,觉得不像是在夸耀,倒是语气冷淡,还蕴含着一丝轻蔑。
果然,缙王幽深的目光穿透淳于钊的身体,投向窗外,缓缓地说:“钊儿,这样的优渥待遇,王父的兄弟们都觉得很满意,于是,他们每日带着自己的世子、王子们耽于玩乐。哼,可是,在王父看来,如果把他们比作是一颗树,而原本的雄心壮志是树干的话,那么,现在,他们的树干已经被砍断,徒留下一截光光的树桩,将在无边的享乐中渐渐腐朽、烂掉。”
淳于钊悚然而惊,情不自禁地说:“父王……”
缙王转头凝视着这个与自己极其肖似的儿子,坚毅的薄唇启开,又说:“可是,王父不想过那样的生活,也不希望我心爱的儿子将来过那样的生活。”
淳于钊心里一跳,父王这是要……谋逆?
淳于钊几乎屏住了呼吸,双眼瞠大,看着缙王。
缙王的唇角微弯,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说:“其实,王父今日的话没有说完,你也没有完全领会,所谓家国天下,我的儿子,你要守护的不仅是这一方土地,更有……万里江山。”
终于挑明了!淳于钊不禁倒吸一口气: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的父王是绝世的英雄,果不其然!
缙王望着他,悠然说道:“所以,别把自己放在和别的世子一般的位置上去看问题。你要学的东西多着呢,不光是时尚之学,还有帝王之术,你说,你还有空儿到处去玩吗?”
淳于钊不禁在心里暗叹:果然是什么玩心眼的招数都难逃父王的洞鉴啊,还明着指出我出游是为了玩乐,看来这条路被堵死了,只好另外想辙了。
淳于钊回了自己的居所,想来想去,于次日唤来贴身侍卫张爽,命其带一小队人马即刻赴姑苏,送去自己j心挑选的若干礼物,并令其潜伏当地不动,秘密守护睿儿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