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回归
七年后。
位于鲁南某地的缙王府。
缙王淳于煜乃是当今圣上的皇叔,自皇帝登基之后便离京在领地居住,乃是权势最盛的亲王之一,是以这缙王府亦是巍峨庄严,美轮美奂,建筑上分东、中、西路,每一路都是自南而北,由轩院曲折的多进四合院落构成,内有碧水萦回期间,更添幽静雅致之美。其中府内最为人称道的乃是钟灵秀于一身的“粹锦园”,此处名为王府后花园,内有著名的五处景色:曲径通幽、吟香醉月、秋水漾碧、飞来之峰和藤萝观戏,其中妙处,难以一一备说。
此时,一位十岁左右的小小少年正站在的“粹锦园”水榭之上,惚恍地看着水下的锦鲤追逐觅食,默然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这时,又有一位个子高些的少年飞奔而至,跑到他的身边,拉住他的手说:“睿儿,要给你道喜了。我爹爹托人四处去查访的结果已经有了。你那块玉佩,应该是苏州巡盐御史林海府中的珍藏,而林御史府中,确实在七年前走失一位庶子,时年不足三岁,想来就是你了。”
金睿亦是回握住他的手,感念地说:“多谢王爷和世子这些年对睿儿的照看,大恩大德,无以为报,留待来日吧。”
那高些的少年乃是缙王淳于煜之长子淳于钊,其相貌颇有乃父的英武之风,剑眉入鬓,凤眸微挑,抿着的薄唇昭示出其x格里坚定执着的一面。
淳于钊用拇指微微婆娑了一下金睿的手心,用略带惆怅的声音说:“你要走了吗?”
金睿抬起头来,凝视着淳于钊说:“不是世子一直在帮助我、鼓励我回去的吗?”
淳于钊说:“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却不想你走了,不过,料想也留不住你,罢了。”
金睿静静地看着他,一双潋滟生辉的明眸里似乎蕴含着许多将述而未述的情思,似含情,又似无情。(这双眼睛肖似林妹妹,哈哈,似喜非喜含情目)
淳于钊无声地笑了,说:“也对,留待来日吧。”
说着,淳于钊就牵起他的手,拉着他一起去缙王处商议去了,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缙王非常爽快地答应拨出一队车马侍卫随从,护送金睿去姑苏寻g认亲。
回姑苏的马车上,金睿回想起这七年来的经历,心里感慨万千。
想在那一世里,他的父母常常担忧他不食人间疾苦,不知世道艰辛,可是,在转世的头几年,各种艰辛,小小年纪的他已经尝遍了。
即便是现代,一个无人照看的三岁幼童也是寸步难行吧,何况是古代?没有吃饭的银子,没有干活的力气,几次差点被人捉去卖给穷困无子的人家做儿子或是给人家做奴婢,均被金睿一一机智逃脱,终于在某一次遇上了极其凶恶的歹徒,几乎无力逃脱之时被途径的缙王一家人搭救,金睿便灵机一动,跪下苦求王爷收留。缙王当时见他人虽小,模样却十分机灵讨喜,几岁的孩子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也在心里暗暗称奇,正好与长子淳于钊年纪相差无几,便命金睿做了小书童,陪伴淳于钊读书写字。所以,余下的几年光y,金睿和淳于钊一起在名师的点拨下学习,不光收获了满腹的诗书,两个小伙伴之间还产生了深厚的感情。淳于钊待金睿的亲密稠厚,令金睿至今感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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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
林太太贾敏在一旁看着丫鬟们给丈夫穿戴官服、帽子、佩带等物,如海坐在床榻之上,两个丫鬟蹲在地上,给他穿一双长长的黑底官靴。
穿好了,如海站起身来,贾敏便走上前,亲手给他理了理领口,正了正官帽,温柔地说:“老爷,今天是玉儿的六岁生辰,你可记着早些回来,她可盼着呢。”
林如海拍了拍贾敏的肩膀,抚慰地说:“知道,我散值了就回来,配你们看戏,品筵,吃寿面。”
贾敏眼睛一弯,露出一个柔情的微笑。“时光不饶人”,贾敏虽然保养得当,眼角依然长出了几条细细的皱纹,不得不叫人感叹“美人迟暮”的悲凉。
不过,迟暮归迟暮,相濡以沫也是真的,尤其是林老太太仙逝之后,两口子的感情倒是比年轻时还要好了,一来是有了血r相连的孩子,二来毕竟是将近二十年的结发夫妻。只是,看着林如海因为无后嗣继承林家香火而黯然神伤的神情,贾敏偶尔也会有些懊恼,不过看到小女儿黛玉可爱的模样很快就忘诸脑后了。
林如海走了之后,没一会儿,黛玉就跑了进来,穿着一件大红描金穿百蝶的褂子,头上一边梳着一个小发髻,拉着贾敏的衣襟,用嫩嫩的童声喊着:“娘,你看玉儿今天的头发是自己梳的呢,好不好看?”
贾敏mm黛玉扎着的小发髻,含笑说:“好看,我的玉儿最手巧了,不过,好像有些松了,娘来给你再抿上去一点。”
其实是梳得一边高一边低,还有好多头发也落了下来,想来是没拉紧的缘故,可是,贾敏哪里会去伤女儿的面子,自然是赞好,又不露声色地给她拆了重新梳。
一旁巴巴结结服侍着的王嬷嬷便忙着为自己开脱说:“奴才们都说怕大姑娘拉伤了头发,再者,今天是大姑娘的好日子,都说要给大姑娘好生梳个头呢,大姑娘只是不依,不是奴才们偷懒不给大姑娘梳妆。”
贾敏说:“知道了,不怪你们。不过,姑娘的头发m着有些涩,不是很顺手,往日和你们说的叫拿那芝麻弄成泥,给姑娘包一包头发的,你们可做过没有?”
王嬷嬷忙答应说:“做过一次。”
贾敏停了手,盯了王嬷嬷一眼,说:“要隔三差五就给姑娘弄一次。我原知道你们,打量着姑娘没和我住在一起,无人监着你们,就耍滑偷懒呢。再叫我知道了,定是不依的,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你们敢不尽心看护着呢?”
王嬷嬷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只是唯唯诺诺地称“是”。
头发梳好了,黛玉靠在贾敏怀里,歪着头看着娘亲,说:“那我今天还上不上学呢?”
贾敏揉了揉她微微鼓着的脸颊,怜爱地说:“今天就不去了。女孩子家读书,原就是个意思,又不叫你去考举人进士呢。”
黛玉不服气地鼓着嘴说:“娘亲好小瞧人。先生都说玉儿好资质,要是如同一个男儿般教养,将来真可以女扮男装去考状元呢。”
贾敏揪了揪她的小鼻子,说:“先生那是哄你玩的,哪有那么容易的?你爹爹当年都与状元失之交臂。好了,不说这个,咱们现在去看看亲戚们都给你送了些什么好的生辰贺礼是正经。”
各种送来的贺礼摆了半张床,贾敏便和黛玉一样一样拿起来看,赏鉴着。许多亲戚都是按着辈分送的,不一而足。比如说:舅舅贾赦、贾政都一样,各送的是一套衣服,一双鞋袜,一百寿桃,一百束上用银丝挂面,到了贾珍那里,则减一等,不能备述。独有贾母送的最多,除了衣物吃食之外,还有一个打制的金玉首饰,以及一个g制四面和合荷包,里面装一个金寿星和一件波斯国所制玩器,别的犹可,那个玩器叫黛玉爱不释手,到底是孩童天x。至于其他的林家族里的亲戚送的,还有下属送的,乃至庙里送来的就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又一会儿,一个丫鬟进来说:“禀告太太,前厅处已经备下天、地、香烛,现在可以请太太和姑娘过去炷香、行礼了。”
贾敏便牵着黛玉到了前院厅堂里,黛玉炷了香,行毕礼,并奠茶焚纸后,又给贾敏磕了头。贾敏拉她起来后,几个伺候的丫鬟就给黛玉盈盈福身:道:“贺喜大姑娘芳诞。”
按说这些丫鬟应该给黛玉磕头,但是因为黛玉自幼体弱,贾敏便说与府中众人知道,不令年轻人受礼,恐折了福寿,故皆不磕头。
贾敏笑道:“好丫头们,你们一年到头伺候大姑娘辛苦,今天除了赏你们寿面吃,再另外每人赏一吊钱吧。”
众人都喜笑颜开,不住口地奉承着贾敏和黛玉。
寿面吃完了,贾敏想着该是要开戏了,怎么老爷还没有回来?临走前还特意和他叮嘱过的呢,按说不会忘记啊?未必有什么事吗?
林如海那边确实有了事情。
很要紧的事情。
要紧到足以令他忘记女儿的生辰,乃至世间所有的事情。
是林默回来了。
那不足三岁时和梅姨娘一同出了事,却踪迹全无的孩子。
还记得当时,林老太太就急得几乎疯掉了一般,林如海只好克制住自己的心痛,安慰老母,又命人四处去寻,和悬重赏找人,却是石沉大海般毫无线索。
找了几年,都不曾有一点消息,到最后,林老太太郁郁而终,临死时口里都念着“我的默哥儿,是nn没看好你。”
林如海心里亦是哀痛之至,却毫无他法,最后也认命了,自己该是命中无子吧,就是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居然会出这样的不幸。林如海自此便绝了子嗣的念头,将女儿黛玉爱如珍宝,且又见她聪明清秀,便延师教她读书识字,权作是假充养子之意,聊解膝下荒凉之叹。
没想到今天,那七年来不知生死的孩子居然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手中托着那一块可做身份凭证的林府的祖传玉佩。
其实,g本不需要什么来证明,他只要站在那里,林如海就知道他是自己的儿子,是心心念念数载,令自己梦里神伤的默哥儿!
那一双微飏的凤目,和脸上淡淡的笑容,都肖似年轻时候的林如海。
林如海的眼中顿时有些湿润,上前去扶住了儿子还显得稚嫩的肩膀,说:“回来了就好,走,回家去,你母亲和妹妹还在家里等着咱们呢。”
9认亲(捉虫)
金睿拜谢了缙王府派出的侍卫随从们。林如海知道了大致原委之后,既是感念缙王爷的高义,亦是忌惮其权势,不敢怠慢,忙令自己的长随去取了二百两银子来,以答谢侍卫们风餐露宿、一路自鲁南护送而来的辛劳,那领头的侍卫坚执不肯收,只是拱拳说:“护送小公子安全抵达,是王爷和世子的嘱咐,小人们拼死不敢叫小公子路上有任何过失。差事既了,回去王爷自有赏赐,小人们不敢再领额外的酬谢。”
金睿也说:“父亲,缙王爷御下甚严,诸位侍卫大哥深领王爷教诲,就不必勉强了吧。”
林如海想到缙王御下如此之严,心里敬畏,便不敢再强,只得叫人又将银子收起,满口里感念不绝,又盛情邀请他们去府上稍作休整,好治一桌酒席亲自答谢一番,被侍卫们谢绝了。那领头的侍卫还说:“我们王爷素日看承得小公子将来是要成大器的,世子亦是与小公子交情深厚,说不得以后还有书信什么的往来,若是那时,是一定要到府上叨扰的。现在小的们不敢久留,先回去复命要紧。”
林如海便带着金睿亲自将这些人送出门去,看着他们上了马,走远了,才握紧金睿的手,说:“咱们也回去吧,今天是你妹妹的生日,要叫她知道哥哥回来了,不知道会快活成什么样子呢。”
金睿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林如海不是应该首先提到你母亲见了你不知该如何喜欢呢之类的话吗?不过,此时自己对这父亲,乃至他身后的林家都一无所知,还是沉默是金,多听少说的好,便乖顺地点头,说:“我也恨不能长一双翅膀回去,好看到母亲和妹妹。”
此次返回林府乃是金睿自己的选择,在缙王府里,因为和淳于钊关系好,加之金睿聪明乖觉,才思敏捷,就连缙王和缙王妃都十分喜爱他,偶尔开玩笑说要将他收为义子,并称呼其为“睿儿”,是以王府中人都渐渐地不把他作为淳于钊的小书童看待,改称为“公子”。可是,金睿心里很知道自己的份量,王爷王妃的喜爱,乃至淳于钊的友情都抵不过自己的身份。金睿投奔到缙王处的时候,连自己本来的名姓都不知道,更别说父母是谁,家住何方了,等于是一个没有身份的人。虽然博取了王爷等人的欢心和信任,将来也能有一份不错的差事和收入,但是,与金睿理想中的自己差得太远了。
经历了两世的金睿看问题的目光很透彻,也很现实。举个最实在的事例,现在自己和世子淳于钊友情深厚,可是,以后呢,淳于钊是缙王的嫡长子,现在是世子,按照本朝的宗室制度,淳于钊将来亦是王爷,而自己呢,即便在这王府里再怎么吃得开,一直如此、不思进取的话,将来也不过是一个有些体面的奴才罢了,到那时候,身份差别拉大,和淳于钊再怎么深厚的友情最后也只能落到主仆的名分上去吧。这是心高气傲的金睿不愿意的。说起来,上一世,金睿出身亦是豪富之家,可惜参加完高考就出了事故,未来的蓝图g本来不及打开。于是,在这一世,虽然历尽颠沛流离之苦,可是,金睿想要成就一番事业的心愿却从来没有改变过。
想要成就事业,首先得要参加科考吧。金睿有信心凭着自己这些年的苦读,加上前世的才华,应该可以在大考中脱颖而出。但是,现在的金睿没有一个合理合法的身份,就连参加科考的资格都没有,又何谈将来出人头地,一施抱负呢?所以,金睿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将自己的事情原原本本和淳于钊说清楚,并诚意地请求他的帮助,果然得到淳于钊乃至缙王等人的大力支持,并且很顺利地达成了愿望。
只是没想到自己这具身体的原主还算是出身显贵,父亲林如海也算是一方大员了,可惜金睿除了知道自己的原名叫林默之外,其他的是一无所知,只好行事说话尽量乖觉和谨慎,慢慢地去适应自己的新的身份。
林如海呵呵笑着抚着儿子的肩膀,心内充满了巨大的喜悦,又命备轿,父子俩个一人一乘小轿回了林府。
这边,贾敏左等右等不见林如海回来,一看时辰都是未时已过,申时将来了,便安抚着嘟着嘴巴略有些不高兴的女儿,命在观竹园里设下果馔茶饮,开始观戏。
因为还请了几家素交好的女眷带着几个和黛玉年纪相仿的女孩儿一并玩乐,几家人便推辞了一番座次,最后,还是贾敏携着小寿星黛玉坐了主位,其他人便众星捧月一般环坐着,看起戏来,一时也难以表述这金石裂帛之歌声,惊若翩鸿之舞态。
众人正看得入迷,忽见那王庆儿家的快步奔了过来,附在贾敏的耳边说:“太太,老爷马上就要回来了,还带回了……”
贾敏侧头看向王庆儿家的,本来漫不经心的目光因为王庆儿家的反常的吞吞吐吐和不详的预感而变得锐利起来。
王庆儿家的就跟她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一般,脖子一缩,不过,终究还是说了出来:“还带回了失散多年的……默少爷。”
贾敏的手在帕子下面微微抖了一下,马上双手交握,克制住自己,不叫情绪外露。
当年赖大家的暗中雇了杀手去杀死林默mǔ_zǐ,贾敏只是当作不知道,任由其行事,事后赖大家的禀告说是事情已经办妥,贾敏当时便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谁知道林家的人得到官府那边的消息,赶去梅姨娘死亡的现场察看时才发现那里只有梅姨娘的尸体,却无林默的尸首,叫贾敏和赖大家的都心中惊吓,便私下又去问杀手那边,对方指天发誓说是孩子也一起弄死的,却不知道为何尸首会不翼而飞。贾敏和赖大家的才心下安定了些,只是刚刚出事的头三年,因为死不见尸,林老太太和林如海便一直认定林默没死,到处托人去寻找悬赏,闹得贾敏有时候也疑惑那孩子是不是还在人世。直到过了这些年,林如海也罢了手,贾敏才总算是放下了一颗心,没想到噩梦真的发生在现实中了。
好一会儿,贾敏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方仪态万方地站了起来,止了戏,对宾客们笑盈盈地说:“诸位,今日敝府上出了一件大喜事,马上要去料理,诸位还可以在此慢坐观戏,只是恕我不能相陪了,改日我另外做东,请一班好戏班子来,再请诸位吧。”
宾客们见主家有事,又怎么好赖着不走,便也纷纷起身告辞。贾敏也不虚留她们,一时间人便散完了。
黛玉眨巴着眼睛,问:“娘,出了什么大喜事啊?”
贾敏抱起她来,说:“是你的……哥哥找到了,回来了。”
黛玉疑惑地说:“哥哥?不是说他已经不在了吗?”
贾敏说:“以前是那么以为的,毕竟,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这会子来的这人,说是你哥哥,也不知道你爹爹错认了没有。毕竟,咱们还没有看到人呢,先看看再说吧。另外,等会儿,你离那个什么哥哥远一些,但是,如果他真是你哥哥,还是要乖乖地喊人的。”
黛玉高兴地说:“那是自然,若真是哥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不喊他呢?”
贾敏一下子揽紧了女儿,贴在她耳边悄声说:“就算他是你哥哥,你也要离他远点,听娘的话没错的,知道吗?往后娘再细细地和你说这原委。”
黛玉懵懂地点了点头。
贾敏便拉紧了黛玉的手,带着她往林府的“嘉乐堂”正房而去,到了那里,林如海却还没有到,贾敏便拉着黛玉,刻意做出倚门而望,翘首以待的模样。
一会儿,果然见林如海牵着个十来岁少年的手疾步而来,贾敏便拉着黛玉,忙忙地迎了上去,眼中喊着微微的泪光,说:“老爷,这是……默哥儿吗?”
其实,贾敏一看见这少年肖似年轻时候的林如海的面庞,心中就在哀叹:他就是林默,没错!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六七年的光景,她都以为这小崽子绝对是死了,才安安生生地睡得稳觉,没想到他还活着,还活得好好地,身子长开了,j神也好。就这样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不知道会把她、还有女儿黛玉好端端的生活搅成什么样!
林如海唏嘘着说:“没想到我们一家人还有团聚的一天,真是老天开眼。”说着,推着林默(以后都叫林默了吧)到贾敏的跟前,说:“默儿,这是你母亲。”
林默听林如海如此说,还以为这女人就是自己的生母,不过他看着贾敏的衣着不凡,加之一身的气派像是林府的当家太太,便马上否决了这个想法。因为在此之前,据淳于钊的打探来的消息,自己应该是林府走失了七年的庶子,若是这女人是当家主母,就不可能是自己的生母。
林默马上心中恍然,因为在王府耳染目睹,他很知道王府的规矩就是:但凡子女,不论是嫡出还是庶出,见到王妃都要恭恭敬敬地喊一声“母妃”,想来作为大家子的林府亦是如此,这女人既然是嫡母,礼节便不可荒废,还是要唤她“母亲”或是“太太”。
林默便依着林如海的话,乖巧地喊了一声“母亲”。
贾敏答应了一声,拿起帕子拭眼角,似乎是悲喜交加的样子。可是林默总觉得在她微垂的眼帘下似乎隐藏着一种莫名的情绪,而那种情绪应该不属于是喜悦之类的,倒像是米饭中包着的沙砾,似乎隐藏着会使人不提防地触礁的险恶。
林默马上心中了然,自己不光不是这女人所出,而且,自己的生母也许和她有些过节也说不定。
林如海又笑着说:“玉儿,还不过来见过你哥哥?”
贾敏也才回过神来似地,将手里的小女孩往前面略推了推,说:“快见过哥哥。”
小女孩一直眨巴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此时被贾敏催促着,便学着外面的礼节,福了福小身子,娇声软语地说:“黛玉见过兄长。”
林默只是快速地扫了她一眼,一眼看去这小女孩模样长得十分j致,就是小身子板太柔弱了些,似乎下一秒就会被风刮走了似地。
林默亦是依着规矩给妹妹作了一个长揖,说:“见过妹妹。”
哎,慢着,她刚才自称什么来着?黛玉?又姓林,难不成是四大名著中的著名人物林黛玉?
林默顿时有些惊异:原来我竟然穿到了《红楼梦》的小说里了?
10交锋(一)
入了“嘉乐堂”,林如海吩咐丫鬟们拿来蒲团等物,林默又跪下给父母行了大礼,全了礼节。
林如海含泪说:“行了,咱们一家人总算是团圆了,不枉你母亲日日在菩萨面前为你祷告平安。”
林默心想,就冲着她先前看我的那眼神也能知道她绝不会那么好心地为我祷告什么,只怕还是做给父亲看,好显示贤妻的品格吧。不过这话却只能在心里腹诽,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林默还是乖觉识趣地往前,又给贾敏行礼,说:“默儿叫母亲担心了。”
贾敏将他拉起来,说:“你这孩子在外面这几年,倒是学的好规矩是不是遇上了好心人,没吃什么苦头?”
林默心想:怎么可能没吃苦头,换了你试试?这女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但是林默心里又揣摩着这女人应该不会在意自己在外面吃苦头,更别说心疼什么的,这一点和身为生父的林如海不同。那我又何必将幼时的困苦遭遇说出来,只是招她说几句假惺惺的同情之语呢?那种敞开心肺的感伤,应该说给会真真心疼自己的人听,比如,现在的父亲,再比如,淳于钊。
林默便顾左右而言他,说:“比起孩儿在外面的辛苦,父亲母亲在家中凝睇远方,日日思念孩儿的辛苦,才更叫孩儿惭愧莫名。”
贾敏本想打听一下林默是不是在外面有什么际遇,得了什么贵人的帮助才得以重归林府的,m清楚了他的底细才好做后面的打算,没想到居然被这小崽子四两拨千斤的话轻轻松松就避了开去,很有一种一拳打了空的感觉,却又转眸看见林如海倒是被林默的话说得又被触动似地,望着他的眼神显得慈和又柔软,贾敏便只好在心里暗骂这小兔崽子实在太有心机了,比他娘梅云芳难对付得多,看来往后这饥荒难打了。
一时间,府内的丫鬟下仆们听到消息,又见这失而复得的小少爷已经行了对父母的大礼,算是落实了林府小大爷的身份,便都纷纷跪地给老爷太太道喜,又赶着林默喊:“默少爷”或是“小默大爷”什么的。
林如海呵呵地笑着说:“好!好!好!往后你们要好生伺候着少爷,叫我和太太高兴了,就会重重地有赏。”
贾敏自然是顺着林如海的话说:“今天出了这么大一件喜事,又恰逢姑娘的生日,就去传我的话,叫帐房那边这一个月给你们每人多发一个月的月钱,叫大家伙儿都高兴高兴。另外,再叫大厨房今日多做些酒菜寿面与你们吃,也是个普‘家’同庆的意思。”
林默听说是妹妹黛玉的生日,便过来给她作了个揖,说:“我才来,原不知道今日是妹妹的好日子,也没备下薄礼来略表寸心。恰巧我从鲁南带了些土仪回来,其中也有些有趣的玩意儿,若是妹妹不嫌弃简陋,我一会儿叫人送了来,由妹妹自己挑吧,喜欢什么就留下什么。”
黛玉听了倒是欢喜,本想答应了一会儿去选一选的,可是转念一想到母亲先前的叮嘱,便不敢造次,也老气横秋地说:“哥哥太客气了,随意给我一个什么便好,不必选来选去。”
其实,黛玉对面前这个谦和有礼的哥哥有着七八分好感,若不是娘亲的叮嘱交代,她真会去挑挑拣拣一番,顺便和哥哥说长说短,热络热络。可是,娘亲的话不能不听啊。黛玉颇有些惋惜,又觉得很纳闷:哥哥看起来很好啊,为什么娘亲不许我靠近他呢?
林如海m着胡子笑着说:“你们是亲兄妹,客气什么!玉儿往后可以随意找哥哥玩。”
贾敏也笑着说:“是啊,经常在一起,才好亲香呢。”
只是林默觉得她此时脸上的笑意就如同前世里他爸爸公司里的女职员们练习的面部柔软c或是职业x微笑一般,只是在皮肤表层停留着,似乎伸手一抹就能去掉似的。
黛玉听母亲也这般说,却与先前的叮嘱大相径庭,她再聪慧也是个孩子,哪里知道她娘阳奉y违的算计?黛玉便有些被绕糊涂了,想了想,才说:“好吧,那哥哥也不必专门给我拿来选,我去哥哥那里选了带走岂不是便当?只是,哥哥会住在哪里呢?”
一句话提醒了林如海,他忙说:“是了,我竟然糊涂了,连默儿住哪里这一桩大事都还没有落实下来呢。”
贾敏便说:“这个好办,原不要叫老爷c心。府里空着的屋子多着呢,等会儿叫几个人带着默儿四处去看看,默儿喜欢哪里就住哪里,等他定下来我便叫人去收拾出来。”
林默心想,自己初来乍到,立脚不稳,就去挑挑拣拣房屋吃穿用度未免太小家子气,而且,这半日观察下来,父亲林如海饱读诗书,最是个讲究“君子端方”和谦恭之风的人,应该会推崇随遇而安的君子风度,而这嫡母呢,则是居心叵测,几次设套等着自己钻呢,自己可不能随着她的话散漫行事,免得初归家就惹父亲不快,落下不好的第一印象。林默心下计较已定,便非常诚恳地说:“不拘哪里都可,孩儿一切都听从父亲母亲的安排,不必到处去察看了,想来都是好的。”
林如海见林默说话行事落落大方,进退有据,即便是他当年没有走失,在自己身边教养,想来也不能教养得更好,心里便十分喜欢,竟不等贾敏做安排,自己就先做决定,说:“我看,默儿便住我们旁边的‘朗润园’吧。”
“朗润园”和林黛玉所居的“挹芳阁”分别在林如海夫妇所居的正房的东西两侧,都是花草繁盛,楼宇j良的所在。但是,在贾敏看来,若是林默住了“朗润园”,就等于在林府上下人的面前挑明了他与嫡女黛玉是处于分庭抗礼的地位,甚至高于黛玉,因为“朗润园”更靠东面,按着一般的说法,方位亦是显示居所主人的身份的一个方面,一般来说,东面高于西面,那岂不是等于暗指林默而今在府里的地位还在黛玉之上吗?
贾敏想到这一层,便按捺不住心里的嫉恨失落,一时竟然没有答话。
11交锋(二)
林如海哪里知道她心里弯弯绕绕的心思,只是想着这两处院落都离自己的屋子近,一儿一女分别住着,照顾起来很方便,也不显得厚此薄彼的。不过说老实话,林如海虽然极爱女儿黛玉,但是想到儿子林默在外面这几年可能吃过不少苦,尽管他很懂事地只字不提,但是有些东西林如海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便分外怜惜于他,恨不能此时将所有好的东西都与他,巴不得要多补偿些孩子,多叫孩子体会些父亲的慈爱之心。
林如海便催促地说:“夫人,若是可以,便叫下仆们赶紧去收拾了出来。默儿这一整天都在外面风尘劳碌,早些收拾了出来,也好叫他一会儿用了饭,早些歇息了去。另外,还有伺候默儿的丫鬟婆子,往后出门时带着的小厮长随,都要劳动你一一去安排落实。现在就暂时从咱们这里拨四五个人先去伺候着。”
贾敏答应了,又目光微闪,解释说:“那日小子们来报,说是‘朗润园’因为下暴雨屋顶漏了,现在还没收拾出来呢,只有叫默儿先住别处,等‘朗润园’的屋顶修好了,再搬过去吧。”她撒着谎,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林如海会不会去认真察看。
林默察言观色,想到贾敏也许不喜欢自己住在“朗润园”,只是不知道确切的原因是什么。林默对这个对自己抱有浓厚敌意的女人很不喜欢,也不想挨着她住,心想父亲白天要去衙门里办差,晚上才会回来,若是住在这个紧挨着他们的什么“朗润园”,岂不等于是时时刻刻处在这个女人的监视之下?
林默想着就觉得浑身不自在,便自己主动地说:“父亲,母亲每日c持家务也累,这会子竟不必去折腾了吧。孩儿不拘住在哪里都是一样,只要有个安静的读书的地方便好。”
林如海听了便不再坚持,便另外安排林默住了一处有大开间书房的“小山居”,立刻命多派些人手去收拾了出来。
贾敏松了一口气,心里却更加提防林默了:这小崽子真的有两下子,从今往后一定要死死地防着他不可。他才来这么一日,看林如海的情形,竟然是喜欢得不得了,就这么言听计从的!
一时,外面一个丫鬟进来回话说:“回老爷、太太的话,晚饭已经设在大花厅里了。”
林如海便一手牵着一个儿女,说:“走走走,玉儿,咱们快领着哥哥入席,叫他好好品味一下久违的家乡的风味。”
想到林默小小年纪就背井离乡,在外面艰难求生,家乡的风味应该是早就忘记了吧,林如海不禁再次感到感伤和愧疚,拉着林默的手也不自觉地又紧了些。
林默体会到父亲的心意,便转头对着他安慰地一笑,却反而叫林如海为孩子的懂事而更加心痛,撇过脸去,手背一抹,擦去眼角的一滴痛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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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默跟着林如海穿过几道游廊,经过中庭,转过一道巨大的落地大理石屏风,才走到已经摆设下j美菜肴馔的大花厅里。
这间花厅面积很大,当中摆放着一张红木大圆桌子,隔着一定的距离摆着同色的椅子,椅子上都搭着沉稳的石青色的椅搭。侧边则错落有致地摆设着一人高的白色珊瑚盆景、落地大汝窑花瓶等各种珍玩。临水的雕花木窗全部被推开了,外面的荷花池里的荷花虽然还未开放,但是,从水面飘来的湿润的晚风依然带来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宜人芳香。
林如海自己先坐下,贾敏则在另外一方坐下,黛玉也挨着母亲坐下。林默现在体会到书上描述林黛玉初进荣国府时的“不敢多行一步路,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被人耻笑了去”的那种敏感多心又自尊自爱的情绪,略有些有些踟躇,不知道坐哪里好,此时先坐下的林如海对着自己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便果断地在紧邻着林如海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林如海心里爽快得很,说:“就是这样,默儿,别太拘谨,我觉得你有些把自己当客人似地,不需要那么小心翼翼。”
贾敏看着林默在丈夫身边落座,本来是个挺正常的事情,想到这不期而来的小崽子自此就要分了宝贝女儿黛玉的一半父爱之心去,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忍不住就嘴巴发酸,想刺他一句说:“是啊,别什么事儿都等着人招呼你!知道的人,还说你是客气拘谨,不知道的人,没准儿说你在父母跟前还要摆大少爷架子呢。”
贾敏也是个心机深的,想着林如海现在这里坐着呢,他也是官场上浸y多年的人,虽然不是老油子吧,可是这“话外听音”的能力不会比谁差,他要是听出自己刻意打压林默的暗地下的心思,那就“偷**不着蚀把米”了。
于是,贾敏便那些酸溜溜的刻薄话都吞回了肚里,倒是态度极好地微笑着,夹了一个巨大的红烧“狮子头”到林默的碗里,说:“默儿虽然j神看着好,倒是有些瘦弱,又是长身体的时候,要多吃些。你日常喜欢吃什么,或是短了什么,或是伺候的丫鬟小子们不好了,都尽管来告诉我,别把自己当外人。”
贾敏脸上笑得温婉,笑意却不达眼底,心里y狠地想:吃吧吃吧,这么大个丸子,噎死你个小兔崽子!就算噎不死,这大丸子足有婴儿的拳头般大小,上面还挂着滴滴答答的糖醋汁,小崽子要是就这般开啃的话,吃相未免难看,落在老爷眼里,叫他露露丑也好!
林默一一点头答应,谢了母亲,而后用筷子快速而j准地将狮子头夹成几瓣,取了一瓣放入口中细细品尝,而后赞道:“酥香可口,r鲜味醇,这就是淮扬名菜‘红烧狮子头’吗?”
贾敏使坏的心思落空,一时没了语言。
林海心情极好,此时便接口笑道:“这一道菜看起来像是普通的r圆,其实做法考究得很,而且,这一道菜肴远在隋炀帝时期就已经扬名天下,当时叫‘葵花献r’,经过历朝历代的不断改进,变成了现在的‘红烧狮子头’。你看,这大r丸子经过炸制之后,r筋扎开,颜色金黄,像不像狮子的头,扎在这外面的r筋像不像狮子的鬃毛?所以,得来此名。”
连黛玉都听入了神,此时笑着说:“细看还真的很像呢。”
林默见妹妹黛玉吃饭时嘴巴紧闭,细细咀嚼,状极优雅,心想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给妹妹夹点什么菜肴,以示兄长的关切之意,便也夹了一个“狮子头”到黛玉的碗里,说:“母亲推荐的这个菜很好吃,妹妹也尝尝。”
贾敏忙不迭地说:“你别管她,她是个吃猫儿食的,一顿饭吃不下去多少,这么大一个丸子,可是要把她噎住了。”
说着,贾敏就挑出来那个丸子,叫一旁伺候的婆子捡走了。
林默不明所以,倒是林如海在一旁解释说:“你妹妹原有些弱症,一顿饭吃不下太多,不然克化不动,她一顿饭能吃个寻常人的三成就算不错了。”
林默大致明白了,到底是书上说的“多病西施”啊,就在吃饭的小事上也看得出来。不过,林默还是觉得林如海贾敏有些溺爱女儿,有弱症就要去医治调养啊,怎么由着她饮食量那么小呢,难怪长得那么细瘦。
林如海又说:“你别担心,你妹妹一顿饭是吃不下多少,可是也不会饿着她。厨房会熬制一些汤水或是燕窝粥之类的吃食给她备着。你妹妹是每顿饭吃得少,次数却多,一日要吃五六顿呢,想来是无大碍的。”
哦,少量多餐的话,营养也差不多,林默又看了一眼正在努力对付她面前那碗饭的黛玉,不再管她,转而和父亲说话,并亲自为父亲将酒杯斟满。
12交锋(三)
一时饭毕,贾敏却面上带着微微笑意,对林默说:“默儿才来,又是老爷高兴,所以,有些不太合适的地方,我也便没说。可是,日子长了,默儿你该知道,咱们林府,四代袭侯,算得上是簪缨世家,又是书香门第,老爷当年名冠三甲、打马游街的风采至今还有人提及呢,所以,咱们府里不比寻常人家,有些个规矩须得说与你听,不然,出了门,看叫人家笑话。”
林默心头一惊:我今天可都是循规蹈矩,自问没有什么逾矩孟浪的去处,怎么还是被这女人挑拣出了错处?她的言下之意分明是我没见过世面,错了规矩了。只是这规矩错在哪里,倒是要听听。
林默便恭恭敬敬地说:“默儿初来乍到,又兼之年幼无知,行为难免无状。若有做错事,说错话的地方,请父亲、母亲随时教导。默儿在家里学好了规矩,往后出了门,才不给咱们林府丢面子,才不负父母大人教导之功。”
林如海抬起眼皮瞥了贾敏一眼,不则一声。
贾敏脸上的笑容颇为柔和,款款地说:“默儿知道我的苦心就好,那我就直言不讳了。就比如说这个用饭吧,咱们府里的规矩就是孔夫子的那句老话‘食不言,寝不语’,吃饭呢,就专心吃饭,一来是显得规矩好,教养好,二来,也是为着你们小辈惜福养生的好。尤其是你妹妹,身子弱,饭粒不嚼碎了吞下去,都会克化不了。像你今天这样一直一边用饭一边和老爷说话,在咱们府里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不过这个也不能怪你,想来是因为一家子终于团聚的缘故,心里高兴了才会如此吧,只是往后要注意一二。还有,也不知道你往日在什么样的人家里过的这几年时光,兴许不如咱们府上规矩大,少不得往后你要自己一一调整过来。”
林默心里冷笑,我以前呆过的人家,说出来你不要太吃惊啊,人家的规矩只有比你这里大了几十倍去的。林默的面上却是一丝儿不露,谦恭地说:“是,谢母亲教诲,默儿记住了,以后再不敢如此孟浪。只是,关于默儿寄住过的人家,母亲的话倒是有失偏颇呢……”说到这里,林默便恰到好处地住了口,看看知情的父亲林如海会做何反应。
林如海果然就听不下去了,又听出贾敏是在暗讽林默以前呆过的人家是没规矩的小家子,那是小家子吗?那是十个林家捆在一起也比不了的缙王府!
林如海便忍不住板着脸说:“夫人,今儿是我高兴了,找着默儿说话,并不是默儿不讲规矩。你教导子女是好的,只是不明情况乱开口的话,才真真是孟浪。默儿这些年不是呆在什么寻常的小门小户,原是蒙缙王之恩照看于他。就连默儿这次返家,都是缙王爷派了王府的一等侍卫一路护送而来的。只是咱们回了府里,一时高兴得昏了头,都忙着述说别后情形,便还没来得及说到那上头去。此外,默儿一向是和缙王的世子一同教养习学的,焉得会不知道规矩?不是我在这里说句自大的话,我看他现在就很好,倒是你刚才的话说得过了。”
贾敏一下子没了声音,尴尬万分之下便假装咳嗽,用帕子掩住抽搐的嘴角。
呵呵,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这话说的简直就是绝对的真理啊,看这女人没搞清楚状况就胡乱开口,还张嘴乱喷,最终吃瘪了有木有,很解气啊有木有?林默为了忍笑,只得端起茶杯不住地喝水,好用茶碗遮住唇角那一抹挡都挡不住的快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