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春节本是合家欢聚、热闹非凡的时候,但太多的人家不在北京,往日拥挤不堪的一座城,此时反而显得空荡寂寥。已经立了春,气温还是极低,空气也不好,清晨灰蒙蒙的街道上,平日里棱角尖锐、线条笔挺的建筑物只剩一个个模糊的轮廓,高的甚至看不到顶。整个城市都是浑浊的灰色,看不见太阳,路灯还亮著,偶尔有几辆车开著灯慢慢的驶过,到了极近的时候才显出车头,接著车尾很快的消逝在视线里。
一辆破旧的白色面包车从雾霾中飞驰而来,车身破破烂烂,像随时要散架,偏还突然急刹,呲的一声停在路边。车门拉开,只见车上甩下一个裹著黑衣、光著双脚的男人,随後飞奔而去。
黎舒的身体摇摇晃晃,踉跄著往前扑了几步,险些跌倒在路边。挣扎几次,好容易稳住,几个大踏步,伏倒在路边的花坛上。他的双肩剧烈的颤动著,低著头干呕了很久,才勉强撑著胳臂支起身体,试图慢慢的挪动步子,东倒西歪的往前走。
黎舒赤著双脚,顶著一头乱发,脸颊烧得通红,大约是空气太冷的关系,他用衣服把口鼻掩了,只一双通红的眼睛留在外面,张惶警觉的望著四周。
魏蕾一夜未睡,就在几天前,她跟黎舒在上海做完宣传,黎舒叫她留在家里过年,让安妮也回去香港,自己一个人回了北京。她本以为工作暂告一段落,忙了这麽久,总算有个好结果,大家开开心心的休息一下,能过个好年,谁知大年三十的早上,郑鸣海打电话过来,告诉她黎舒不见了,他找不到他。
她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只觉得可笑,她是不信的,黎舒这麽大个人,怎麽可能就平白无故消失,还不是这两人谈个恋爱太麻烦,又闹了别扭。
可郑鸣海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几乎崩溃,她终於意识到不对,赶紧赶回北京,接下来的二十几个小时,她都不知道他俩怎麽熬过来的,找不到任何线索,任何蛛丝马迹,他好似就这麽平白无故的消失了,就像十年前那次,一夜醒来,这人就像从不曾出现过一样。
大年初二的早上她踏进派出所时,总算看见消失三天的黎舒。他微蜷著身体斜躺在沙发上,头有气无力的搭著,一只手极不自然的垂在地面上,双唇干得起壳,一边唇角乌青,还挂著血迹,几乎整个半张脸都是肿的。他木然空洞的眼睛盯著天花板,回答民警的问询,声音缓慢、几不可闻:名字?
黎舒。
年龄?
30。
出什麽事了?
我不知道,有人打了我,然後抢劫。
什麽时候的事?
二十八晚上,大约10点。
怎麽今天才报案?
当时我晕了,然後被人拖走,带走了。
带到什麽地方?
我不知道,我一直被人绑著眼睛。
绑架?威胁你了吗?身上的伤怎麽来的?
他打我,威胁我,不让我走,还……
黎舒顿了一下,毫无光亮的双瞳在眼眶里转了转,但仍像是什麽都没看到一般,继续麻木的回答:qiáng_jiān。
这两个字一出口,几个警察面面相觑,为首的警长干咳一声,“这个……”
“黎舒──!!”郑鸣海大喊出声,冲进门来,魏蕾则依旧站在门口,在黎舒说出那两个字时,她腿都软了。黎舒浑身一震,空洞的双眸泛起光亮,瞳孔慢慢聚焦,看向来人,又惊恐的放大──他张了张嘴,正要说什麽,身体已经落入郑鸣海的怀抱:“小舒!小舒!”
“啊……啊──!”黎舒张大嘴巴,拼命的想说话,但能够发出的只有沙哑机械、完全不成调的声音,郑鸣海的拥抱没能让他安心,反而浑身颤栗,抖得跟糠筛似的,“我,我!!”
“他威胁我……说要毁了我……”
“你松手!”见黎舒的反应强烈,她清醒过来,冲过去赶紧拉开郑鸣海,“快放开他!小舒,小舒!我们先去医院!”
三人乱作一团,一旁的警察劝道:“救护车已经叫了,你们先不要急,我们要先了解了大致情况,才能立案。”
冷静,冷静,一定要冷静,除了冷静以外,别无他法。
魏蕾一直在心中默默的念,警方、医院、蜂拥而来的记者,她在一片混乱之中要保持正确的判断,准确的行动,以及最镇静的表情,至少此刻,事情弄清楚之前,她不能让别人知道,黎舒到底发生什麽。
医生做好急救和医疗鉴定,将黎舒安顿好,暂时稳定住病情,紧接著黎舒就接受了警方再一次问询笔录。
魏蕾一早就联系好的律师也赶来,去年帮黎舒打合约官司的那位张律师帮他们介绍了一位刑事案专家,送走警察後,他又来跟黎舒沟通。陈柏接近40的年纪,脸庞瘦削黝黑,显得十分严厉:“黎先生,我知道你现在状态很糟糕,但请你再坚持一下。”
“刚才你做的笔录,我看了,细节不够。接下来警方还有好几轮的笔录要做,他们会一步步,反反复复问你发生什麽。现在我是你的律师,我要在最短最快的时间内知道真相,你必须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告诉我。”
黎舒此刻正安安静静躺在病床上,他身上缠了绷带,手上也打上了石膏,浑身上下四处都涂了药,另一只手则挂著点滴。他一动不动,抬眼看了看他,再转动眼珠环顾四周,郑鸣海终於出去了,只有魏蕾和安妮在。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对律师点点头,“你问吧。”
“好,”律师面无表情的翻开自己的笔记,对他道:“黎舒,整件事情现在并不完整。从你去树林,到抢劫,再到绑架,非法拘禁,故意伤害,qiáng_jiān,这是几件事情,也是几项不同的罪名,你必须完整的将事情回忆出来,并且提供嫌疑人线索,才能有进展。”
“整个事件中,最复杂也是最难定罪的部分,是qiáng_jiān。g据我国刑法,qiáng_jiān罪受害者不包括男x,之前也未有成功定罪案例,但既然事实发生,又有证据,还是可以告他。”
“现在请你再详细复述一遍,我问细节。”
“你为什麽去树林?”
“齐清约我,还我在片场的录音。我本不想去,不想再搭理他。但那天晚上我越想越想不通,就想问一问,他为何这样对我。”
这话依然没有前因後果,陈柏却只问:“你当晚见到他了吗?”
黎舒摇摇头,“我过了约定时间才到,没见到他。”
“我在树林呆了一会,心情渐渐平复下来,打算离开。”
黎舒说话很慢,没几句就开始咳嗽,安妮连忙把水喂到他的唇边,稍微润了润喉咙之後,他继续道:“这时我看见有人动我的车,赶紧往那边跑。然後……”
黎舒捂住头,皱著眉说:“然後有人打了我,开始我没晕,只觉得眼冒金星,脑袋很疼,他们把我摁到地上,翻我的衣物,想抢我的东西……”
“後来,後来我就晕了,脑袋越来越疼,彻底晕过去之前,我只知道我的车被开走了。”
“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才说了几句,黎舒又停下来,他垂著头,自言自语道:“头真疼。”
“你知道过了多久吗?”
“不知道。”黎舒摇摇头,“我的表,手机,车钥匙,什麽都没了,当时的外套还在身上,但什麽都没了。”
“我一直被人蒙著眼睛,头很疼,很疼。我说放开我,我要走,就被打了。”
“有人和你说话吗?你能形容一下吗?”
“是个男人,他没说话,把我的衣服撕了,压到我身上……”
“我拼命挣扎,他就一直打我,还把我的手绑了,说……说我再动就毁了我的手。”
说到这里,黎舒慢慢的抬起头,张了张嘴,看向魏蕾和安妮,“你们先出去一下好吗?”
“不要出去。”陈柏沈声摇摇头,“黎先生,你要打这场官司,就不能怕,请继续。”
黎舒再次低下头,“他这样威胁我,我很生气,还是继续跟他打,他就将我双腿也绑了,拿东西……捅我gāng门。”
“我听到哢擦哢擦的声音,我知道他在拍照,他一直哈哈的在笑。”
“他说你不是说我有病吗?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麽是有病。”
“就是这句话,让我知道他是谁。”
“是谁?”
“周东。”
黎舒抬起头来,双眸放出不正常的光,几乎咬牙切齿道:“他说他要毁了我!!他说我要是不听,他就把照片公布出来,他以为我会怕?他以为我会怕?!”
黎舒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几乎歇斯底里的叫起来:“他以为我会受他控制了?!不可能!!”
说完他又开始笑起来,“哈哈,哈哈!!我还有什麽可怕?!尊严都没有了我还有什麽可怕?!”
陈柏平静的看著他,房间里非常的安静,只有黎舒沈重艰难的喘气声,过了片刻,陈柏继续问道:“他什麽时候真正qiáng_jiān你的?我是指实质x交。”
黎舒霎时间脸煞白,他抖了抖双唇,牙齿格格的打颤,“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折磨了我很久,还给我打针,他要我求他,说我求他,他就放过我。”
“那你求他了吗?”
“没有!没有!!”黎舒激动的挣扎起来,将吊瓶架扯的!啷!啷的响,手上的针也扯掉了。
“够了!!”郑鸣海不知何时已经悄悄的进来,他铁青著脸,对陈柏说:“今天先到这里。黎舒现在需要休息。”
说完他站到黎舒身边,帮他重新整理好吊瓶,扶著他躺好,摁了墙上的电铃唤护士:“药水还很多,小舒,今天我们还是要输完才行。”
黎舒一只手打著点滴,一只手打著石膏,他无法拒绝郑鸣海的碰触,当他的手掌碰触到他的头顶时,他下意识的往下面缩了缩。
郑鸣海有点尴尬的收回手,“我忘了,医生说你有脑震荡,不能碰。”
“我很清醒,”黎舒却说,“我会想起来。魏蕾,魏蕾,帮我准备,你发通稿,我要开发布会,我要告他。”
“黎舒,”魏蕾也走到他的床边,她直视著黎舒的眼睛,“你明白这麽做的後果吗?”
“什麽後果?”黎舒自言自语的反问,“还能有什麽後果?”
魏蕾出来送陈柏,她显得j疲力竭,靠在医院的墙壁上:“陈先生,今天谢谢你能来。但我想你不适合,你这样逼他,g本不是想帮他。”
“魏小姐,”陈柏摇摇头,“请你谅解,我没有伤害他的意思。这类案子,都是这样,越是到後面,对被害人的伤害越大,往往还要配合心理疏导才行。”
“那又怎麽样!”魏蕾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不要你帮了,行不行?!”
她瞪大了眼睛,已经泪流满面,却毫无知觉,挺直腰背张开双臂将病房门挡住。陈柏微微一震,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她,轻声道:“你擦擦眼泪吧。魏小姐,请你相信我,这案子,全中国没有哪个律师能够接下来,除了我。”
“我会尽力帮他,绝对会为他讨回公道。”
作家的话:
大家情人节快乐~~
☆、96 上
黎舒带伤在医院开了简单的发布会,只做通报,不做问答。
大批的记者守在医院门外,能够进来的极少,发布会结束後,他搬到顶楼最隐秘的病房,保安守住通道,不让任何旁人进出。
他现在需要好好养伤,全身多处淤青,软组织损伤、手骨骨折、肋骨骨裂,声带也严重拉伤。这些都还不算,伤得最严重也是最难治疗的,还是最难以启齿的地方。黎舒整天都在发著低烧,尽管已脱离危险,黎舒仍感到神经绷紧,警察记者律师,他要应付一波又一波的询问与一再的窥探,必须随时保持警醒,片刻都不得放松。
“小舒,小舒,”郑鸣海叫醒假寐的黎舒,拿起白色瓷勺在碗里搅了搅,舀了一勺送到他嘴边,“来,吃点东西好不好,医生说你可以适当补充点流食,体力才跟得上。”
黎舒睁开眼睛,花了好几秒锺才看清郑鸣海的脸,房间的窗户开著,他的脸背著光,表情平静,目光温柔,头发略微有点乱,下巴一圈乌青;从前刀刻一样的五官,不知从何时起,看起来柔和了许多。
这次他也不像以前那样,一边照顾他一边埋怨他,说黎舒你怎麽老让人c心这样的话,他只是在一旁平静的照顾他,就像他不过是患了场重感冒那样平常。
黎舒垂下眼眸,目光落在洁白的勺子和泛著白色泡沫的食物上,他胃里是很难受,但比起浑身上下哪里都痛的感觉来说,胃里的这点难受,实在算不得什麽。
但他仍默默张开双唇,没滋没味的强咽下去。滑腻微凉的食物从口腔慢慢滑过食道,直到胃里,那种触感没有丝毫的慰藉,只感到恶心。
见黎舒乖乖吃完,郑鸣海露出白牙,对他笑了笑,鼓励式的亲在他的额头。
黎舒这回倒没有躲,虽然脖子明显的僵著。他抿起双唇,没有受伤的那边嘴角努力的扯起来,好似在对郑鸣海笑,看起来还不错的样子。於是郑鸣海收拾东西转身,谁知刚一离开床边,就听黎舒哇的一声,开始吐。
“咳咳!!咳咳咳!!”黎舒一阵狂咳,郑鸣海急忙拍他的背帮他顺气,他一张脸涨得通红,撕心裂肺的咳,好半天才渐渐停息。吃下去的东西自然全吐了,再加上呕出来的酸水,糊得床单上到处都是。
郑鸣海赶紧拿毛巾帮黎舒擦嘴,小心的抱起他,让人换了床单。重新将他安顿好之後,郑鸣海将他鬓角汗湿的发缕了缕,生生把想叹的那口气憋回去,沈声道:“小舒,你不想吃,可以告诉我。咳这麽厉害,伤怎麽能好。”
大约是咳太厉害的关系,黎舒红了眼眶,他躺在病床上,刚恢复了一丝光亮的眼睛再次黯淡,他抬手遮住脸,一字一顿的说:“我也不想这样。”
郑鸣海俯下身,双臂撑在床两边,将黎舒虚罩在怀中,他低头看著黎舒的手,这双优雅修长的手,现在一只打著石膏,一只因长时间扎针,青青紫紫,血管突兀,完全不成样子。
他想亲他,但生怕再弄痛了他,只敢轻轻用干燥的双唇扫著他手上的皮肤,因y体淤积,显得冰冷的皮肤。黎舒的手不住的颤抖起来,汗毛gg都是立起来,声音也抖得厉害:“你为什麽,什麽都不问我。”
“我都知道,”郑鸣海稍微退开了一些,怕黎舒再情绪激动,安慰道:“你已经反复说过,我都知道了。小舒,我们现在不要想太多好不好?你先治病。”
“我也不想这样。”他机械的重复著,声音拖著哭腔,“但我又让你伤心了。”
郑鸣海拉开他的手,看著他的眼睛,“你想知道我怎麽想,是不是。”
他抬起手,轻抚著黎舒的眉目,深情款款的注视著他,“我很伤心,也很愤怒,我最爱的人,被害成这样。”
“但我时常在想,十年前你离开我的时候,和现在情况相比,哪个更糟。”郑鸣海自嘲似的轻笑一声,“哈,黎舒,其实我也不过是个自私的男人,你受到这麽大的伤害,我还是觉得,比起从前我再找不到你的那种绝望,现在你还在,就不算最糟糕了。”
“即使我变成这样?”
“对!”郑鸣海笃定的点头,他的目光渐渐敛去温柔,变得尖锐而锋利,好像年少时那样炙热不羁,抚在黎舒脸上的手也突然用力:“对!即使是这样!”
黎舒刚要开口呼痛,即被郑鸣海狂躁激烈的吻住,他似乎完全忘记黎舒受伤,只管压在他身上,扣住他的後脑勺,撬开牙关,在口腔中攻城略地。黎舒呜呜的悲鸣著,躲无可躲,下意识的抬手打他,被郑鸣海一把抓住,死死的摁在床头。
“鸣海!你疯了吗?!”
听到动静不对,魏蕾和安妮赶紧冲进来,魏蕾气得要命,她揪住郑鸣海的头发往外扯,“你冷静点!!你干什麽?!”
作家的话:
这篇文快完结了。。。有。。。出个志的想法,不知道有人支持吗?我会先在会客室开个简单的调查帖子。。。><
☆、96 下
魏蕾小心翼翼的关上房门,松下一口气,立刻感到眩晕。她跌坐到病房外的长椅上,郑鸣海正坐在上面,埋著头抽烟。她有气无力的又捶了他一把,想说你不要再逼他了,这不是他的错,想说他已经够可怜,你不要再刺激他,尽量对他好一点……想了半天,魏蕾张了张嘴,磨著牙只说:“鸣海你混蛋!”
郑鸣海摇摇头,使劲吸了最後一口,扔掉烟头,自言自语的说:“他折磨了我很久,还给我打针,他要我求他,说我求他,他就放过我。“魏蕾,他说的话,我都快会背了。”
他的声音坚硬而沙哑,他把脸埋到掌心中,喃喃道:“我还记得十年前他离开的时候,你跟我吵架,你骂我没用,我气得要死,但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麽错。可是到今天我才知道,我还是同从前一样无能为力,一点办法都没有。”
郑鸣海注视著自己的两只手,宽大厚实的手,却空空如也,一如往常,“我依然不能保护他,甚至无法安慰他。”
他的声音太过沈重,魏蕾原本就已揪成一团的心,愈加惨烈的痛起来。痛到极致,好似已经不能忍受的时候,她深吸口气,却反而安慰他,带著略微嘲讽的语气说:“好了,你倒比黎舒还不如。”
“什麽事情过不来,既然已经发生,黎舒已经选择面对,你就不要拖他後腿。”
“你看他多坚强,一直也没掉过泪。”魏蕾说著说著,眼泪忍不住落下来,“他昨晚情绪很糟,你不在的时候,他跟我说,小蕾,我对不起你,明明说过不再让你担心,还是食言了。”
“他说我原本已经不在意了,可那天不知道怎麽搞的,就是突然想不通,心里特别难受,想不通为什麽他们要这样对我。我只是想继续唱歌,继续做音乐,还想跟鸣海一直好下去,就这些了,真没有想过太多……是不是这样都算贪心?但是小蕾,你放心,我知道後果。我就要一个公平,其它,我什麽都不要了。”黎舒躺在床上,在微弱的灯光下跟她讲这些话,魏蕾都不忍心问,黎舒,以後你怎麽办?
也许真的没办法再想以後,只能想此刻,至少此刻的黎舒是勇敢的,他的目光至少此刻是平静的,他还有信念支撑著他,他还有目标要去完成,所以,他不能够崩溃,也不能够垮。
然而这一切随著母亲的到来几乎瞬间瓦解。当黎舒的妈妈出现时,魏蕾和郑鸣海都很惊讶,没想到她会来,但现在黎舒的事,全世界都知道了,她知道也并不奇怪。
“我初一的时候在家等你们回来,”她对郑鸣海说,“我做了好多的菜,等你们回来,我好多年都没有做过这麽多的菜。但是我没等到你们,只等到黎舒的新闻。”
她看起来也相当疲惫,比郑鸣海前两年见她时又显得苍老了许多,她的两鬓已斑白,年轻时的美貌与丰润,已经只剩一些残破的影子,勉强还敷在脸上。
在进病房前她下意识的拢了拢发髻,低著头拉扯了一下衣袖,才拉开门,去见她十几年未见的亲生儿子。
黎舒半靠在床头,他的手上又重新扎了针打点滴,安妮帮他塞上耳机,双耳刚刚充斥满音乐,宏大激烈的交响乐在耳边响起,摈除掉了外界一切的声音与干扰。
“……妈?”黎舒张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开口唤道,他声音有点失控,见几乎已经全然陌生的母亲靠近自己,他慌张的往後缩了缩,却是毫无用处。
“啪──!!”回应黎舒的却不是母亲温柔的微笑,而是一个响亮的耳光!
☆、97 上
“你看看现在你都成了什麽样子!”
母亲打开包,将里面的报纸扯出来,用力甩到黎舒身上,她泪流满面,怒不可遏:“你自己看看!!你怎麽会变成这副样子?!黎舒,你太让我失望!”
黎舒的脸上火辣辣的疼起来,眼前一黑,嘴里又漫起已快习惯的血腥味。他不敢吭声,睁开眼睛後,战战兢兢的低下头翻看报纸,自从出事以莱,魏蕾一直没让他看外界的消息,连络都给他断了,再则他也没j力去多想,也没追问过,现在猛然看到,倒吸一口冷气,愣在当场。
他有料到这事的影响有多糟糕,却没料到几乎每张报纸都是头条,张张都印著他的脸,最初在公安局里最凄惨的样子;他们还在版头配上黑色chu大的标题,看来触目惊心,倒不像他是个受害者,反而像个罪犯;内容更是一个比一个惊悚,不过几天而已,案子远还未水落石出,他所经历的一切已被人无限放大,他们肆意的猜测扩展,掩饰不住的嘲笑与侮辱,仿佛等了许久,总算等到这一天的好戏。他的痛苦不过只是媒体博眼球的工具,他们甚至断言说什麽qiáng_jiān是假,潜规则才是真!
黎舒气得浑身发抖,他抬起头来,冲母亲辩解道:“我没有!妈!我没有!!”
“你闭嘴!”母亲指著鼻子骂他,眼看又想要动手:“你以为谁会信你?!你以为谁会同情你 ?!你知道别人说什麽吗?!他们笑你,说你变态,恶心!!”
“伯母!别这样!”郑鸣海冲过去挡在黎舒面前,魏蕾也过来帮忙想把母亲劝开,谁知这举动更是大大的刺激了她,她扯著郑鸣海的衣服尖锐的叫起来:“你放开他!我教训我儿子关你们什麽事?!放开他!都不许碰他!都是你们害了他!!”
活到三十岁,这还是黎舒第一次见到母亲如此失控的样子,她一向冷静自持,几乎到冷漠的地步,在黎舒的记忆里她就没有哭过,也从没有真正开心的笑过,他甚至觉得此刻母亲带给他的震撼,比刚才看到报纸时的还大。
他推开郑鸣海,咬著牙翻身下床,双膝一软,忍痛跪在地上,垂著头低声道:“妈,我错了。你信我,你信我好不好?你信我。”
见到黎舒这副m样,郑鸣海心里那些纠结的复杂情绪瞬间便都没有了,只剩下单纯的心疼,他皱紧了眉,架住黎舒的肩膀,试图扶起他,“黎舒,黎舒,你先起来。”
黎舒却一动不动,仍旧倔强的跪在地上,他的脸白得像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只顾继续喃喃的念著:“不,妈,你要信我,我没错,我没要人可怜,我不要,我只要你信我……”
“那又有什麽用!!啊?!我问你,我问你!”母亲泪如雨下,她像每一个脆弱的、对孩子完全无能为力的母亲一样,捂著脸哭诉:“你要折磨我到什麽时候,啊?!我怎麽当初就生了你?!你为什麽非要走这条路?!你为什麽非要男人,你做个正常人不行吗?!”
这话像把锋利的刀一样狠狠扎进黎舒心里,他揪紧了x口,痛得无法呼吸,眼泪瞬间就如断线一样落下,自己却毫无知觉,两瓣嘴唇一张一合,声音生硬得就像个机器:“妈,你不要生气,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你就当没生过我,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这话我当年就该对你说,妈,妈,对不起,我生来就这样,我注定让你失望……你的养育之恩,我这辈子,都还不起了……”
说这些话的时候,黎舒连跪也跪不了,整个人摇摇欲坠,不住的往下滑,“我不要听这些!!”母亲还是没放过他,她劈头盖脸的往黎舒身上打:“你太不争气!我不许你再这样下去,我不许!!”
她哭著扑到黎舒身上,抱住他的头:“你以後要怎麽办?!你告诉我你以後要怎麽办啊……”
☆、97 下
郑鸣海坐在床边,不断的帮黎舒擦拭额头的冷汗,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黎舒的脸上,他紧紧闭著眼睛,还没能从昏迷中清醒,再加上高烧的折磨,他的脸上时红时白,冷汗不断,想来十分难熬。
郑鸣海看得心急如焚,他仰起头小心翼翼将吊瓶开关稍微开大了一些,医生告诉他,这瓶药输完了黎舒就能退烧,可他怕药走太快黎舒会疼,犹豫了片刻,又将开关再次调小。见黎舒双唇一张一合,像在说话,郑鸣海赶紧俯下身仔细听,却完全不知他在说什麽,只得悻悻的吻了吻他的面颊,将唇贴在他耳边。
黎舒的母亲木然的坐在一旁的椅子里,她眼睁睁看著医生护士为晕倒的儿子急救,看著医生教训郑鸣海,再看著这个男人守在儿子身旁,细心体贴的照顾著他,姿态温柔亲密,完全旁若无人的样子。
她慢慢的回过神来,问一旁的魏蕾:“你们谁帮他管钱?”
“公司的帐公司管,他私人的帐……”魏蕾有点迟疑,“我在帮他管。”
黎母看看了她一眼,叹道:“我就知道。”说著她又从包里拿出个信封,递给魏蕾,“帮他收著吧,这里面是他这几年给我的钱,我哪里用得上,都给他留著了。现在是他要用钱的时候,都拿去吧。”
“这个……”魏蕾真不敢接,只好说:“伯母,您放心,他不缺钱的。”
“他不是去年打官司输了吗?赔了很多。”黎母摇摇头,神情黯然,“我都知道,没人不知道。”
魏蕾总不能说旧情人又私下把钱还他了,但这钱无论如何是不能接受的,“没有,伯母,真不用担心,他不缺钱。这是他的心意,您收著吧……”
母亲接连摇头,缓缓的落下眼泪,她捂著脸悲戚的自言自语:“我不要钱,我不要钱……我要我儿子,只要我儿子……”
母亲的悔恨,郑鸣海的焦急,魏蕾的无助,以及外界纷纷扰扰的喧闹,黎舒都感觉不到了,他已经闭上眼睛,他想休憩,想暂时的逃开这一切。
但当曾经笼罩他的黑暗再次降临,明明已经逃开,已经强迫自己坦然的面对它,一次次的告诉自己那没什麽大不了,他不会输不会怕,可谁料它们早在心中生了g发了芽,那些被刻意压制在心底,压制在灵魂最深处的分分秒秒、每个细节,都会再次在脑海中浮现,再一次在身体上真切的感知,仿佛刚刚才愈合的伤口又被生硬的撕开,那痛苦居然比当初经历时来得还要残忍,还要可惧。
半夜里从噩梦中惊醒,他浑身抖个不停,他在梦中疯狂的大喊,醒来时只徒劳的张著嘴,喉咙里却好似被人掐著卡著,无法发出任何声音。艰难的睁开眼,再努力张大眼睛,黎舒想看清周围的一切,想找到熟悉的感觉,但头顶只有全然陌生的天花板,有月光的冷夜,只有病床前的仪器散著些微光亮。狂烈的心跳渐渐平息之後,黎舒终於感到他身边还有旁人,沈重缓慢的呼吸在耳畔响著,静夜里愈加的鲜明,那气息太过危险,如同一头野兽悄悄伏在他身旁,不知何时就会向他扑来!
黎舒猛的从床上坐起来,顾不上痛,翻身下床就想要逃,郑鸣海被他惊醒,他赶紧开了灯,见黎舒惊恐的盯著他,“你走!放开!滚开!!”
“是我!黎舒,你看清楚!”郑鸣海抓住他的肩,强制x的把他摁到怀里,他低低的吼道:“是我,鸣海!鸣海!!”
鸣海,鸣海,黎舒跟著郑鸣海在心中默念这两个字,在心中曾念了千百遍的名字,它像锺声,希望的锺声,渐渐敲亮了黎舒的心。他从狂乱中慢慢平静下来,乖顺的再次躺好,望著郑鸣海:“真的是你?”
“是我,是我!”郑鸣海抚m著黎舒的面颊,激动得双唇微颤,这还是出事以来,黎舒第一次这样看著他,终於真正的看见了他,“小舒,我知道你难受,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哭出来好不好?”
“啊……”黎舒的双眸却只是有点湿润,并没落泪,反而扯起嘴角,答非所问的笑著道:“你老叫我小舒,呃,都一把年纪了。”
“不过我喜欢听,你这麽叫我的时候,总觉得好像从前。”
他在微笑,郑鸣海却更想哭,他把黎舒冰冷的手捂在掌心中,轻轻的揉搓著,“你高兴就好。”
黎舒偏著头,依旧直愣愣的看著郑鸣海,“鸣海,可是我们,真的回不去了。”
☆、98 上
“黎舒,你不要想太多,”郑鸣海安慰道,他的脸上也露出一个浅笑,“好好养伤,我们好起来再说。”
不料黎舒却摇头,一字一顿的说,“我好不起来了。”
“你什麽意思?”郑鸣海再次感到心焦,见黎舒不看他,便扳过黎舒的脸迫他来看他,“你什麽意思?!你话说清楚!”
“我好不起来了,鸣海,你很好,但我好不起来了。”
病房里暖气充足,温暖舒适,即使刚才睡著,郑鸣海也没觉得冷,但此时浑身一抖,打了个冷战,声音也变了调:“黎舒,你什麽意思?!你又要跟我分手??”
黎舒略微茫然的张著嘴,愣了半晌,继续疲惫的摇头,“你想多了,鸣海,我只是说,我只是说,我没别的意思,我只是说我好不起来了……我没有把握,还能像从前……”
黎舒疲累不堪,郑鸣海又何尝不是,他的神经没有一刻放松过,就是守在黎舒身边,握著他的手入睡,也依然会做噩梦,失去他的噩梦,兜兜转转这麽些年,他依然会在梦里不断的失去他。郑鸣海低下头,紧紧拽著黎舒的手,沈声问道:“黎舒,你是不是心里还忘不了荣耀锦?”
“你……又扯哪儿去了?”黎舒一脸的无辜,他努力摇了摇郑鸣海的手臂,急忙辩解道:“我没有!”
郑鸣海无声的叹了一口气,“好了,好了,我知道。”说著他轻轻掀开黎舒的被子,松开他的裤头,从床下拿出夜壶,放到他的胯间,“解个手,今天输了好多y。”
黎舒微微有些脸红,但也只得装作并不在意的样子,轻轻哼了哼。郑鸣海见他半天尿不出来,握住他被尿涨得半硬的器官撸了两把,吹著口哨哄道:“别紧张,尿出来就舒服了。”
黎舒将手抬起来遮住脸,咬著牙,浑身轻颤著淅淅沥沥的尿了出来,他不敢去看郑鸣海的脸,知道他正盯著耻处。那里也面目全非了,周东拿烟头烫他,剃得乱七八糟,还因长时间的勃起和玩弄,尿道到现在炎症都没有消。勉强尿干净之後,郑鸣海又用酒j和湿巾将他的下体仔细擦干净了,再替他把裤子穿好。
做完这些之後,黎舒仍把脸遮著,又出了一头冷汗,郑鸣海赶紧拉开他的手,拿热毛巾帮他覆脸和脖子。黎舒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郑鸣海便顺势将毛巾往下,解开他衬衫的衣领,想帮他把身上也擦一擦。
“不用了。”黎舒扯住他的衣袖,轻声说道:“身上还好。”
“哪里会好?”郑鸣海不依,仍继续解他的衣扣,黎舒抓住自己的衣领,哀求道:“真的没事。你不要看了。”
“嗳,”郑鸣海不以为然的笑笑,“你昏迷的时候我看过,医生上药的时候我也在,有什麽?”
话已经到这份上,黎舒依然固执,他闭著眼摇摇头,“可我现在醒著。”
“啪”的一声,郑鸣海随手把毛巾甩进面盆里,先将灯光调暗,起身端了盆子转身要走,“那你休息吧。”
“鸣海!”黎舒一著急,不管不顾的撑起身,扑到郑鸣海背上,单手紧紧搂著他的腰。
他将脸贴在郑鸣海身上,透过薄薄的棉质衣料,使劲的蹭他,他哽咽著,语无伦次的喃喃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不是……”
郑鸣海身形晃了晃,稳住手里的面盆,再挺直腰背,他想轻轻拍一拍黎舒的手背,轻言细语的好好安慰他,现在的黎舒不能再受刺激,他需要安静,需要情绪稳定,需要他给他强大有力的支撑──但他做不到,在手指再次接触黎舒皮肤的一刹那,他能做的只是再次将他的手紧紧的抓牢,十指缠紧,恨不得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将他捏化。
两人就这麽静静的僵著,不过就过了一两分锺,甚至也许也就几十秒锺,对於两人却是耗尽力气,全身像要虚脱。
黎舒浑身的痛,似已通过紧握的手,贴紧的脸庞传到郑鸣海身上,郑鸣海张开嘴,想要说话,喉咙却因被哽得生疼,只能发出巨大的呜咽声,同时眼泪顺著脸庞的轮廓,一滴滴流下。他从未如此绝望过,就像走在水流湍急,乱石丛生的谷底,抬眼望去黑黝黝的山遮满了整个天空,y冷的湿气不断侵袭身体,没有出路,不得解脱。
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慢慢的转身,将大半个身体都落到床下的黎舒扶到床上。他全身都抖著,虽然哽咽,并没像郑鸣海那样落泪,反而张大了眼睛看著他:“我,我会好的,我保证,你给我一点时间,鸣海,我会好的,我保证……”
郑鸣海一语不发,他只是弓下身体,将额头抵在黎舒的额上,手顺著他的脖子往下,一颗颗解开他的衣扣,一颗,两颗,三颗,四颗……
他像膜拜圣物一样亲吻黎舒的身体,虔诚得犹如前年第一次得到他的那个下午,尽管如今他的身体上已遍布伤痕,裹著纱布,药味刺鼻。
黎舒仍在喋喋不休的念著,鸣海,鸣海,我会好的,我保证,我会好起来,你相信我,很快好起来的,你信我……
郑鸣海没有回答,他只顾著吻他,如果一定要他回答,也只会是简单的重复那三个字: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98 下
我爱你,我爱你──这是黎舒多年前最渴望听到的话,也是听过多少遍的话,他曾给他莫大的慰籍和温暖,给他闪著金光的梦,却未料到有一天它也会沈重得让人窒息。黎舒睁大眼睛望向虚空,他感受不到他的吻,只感到浑身冷得似冰。
“你们怎麽搞的!”黎舒的主治医生将病历往桌上狠狠一摔,骂道:“千叮咛万嘱咐,要让他安静!盯紧一点,要照顾好!你们倒好,都要逼疯他?!这病还要不要治?!不治趁早另请高明!”
医生火冒三丈,因黎舒的身份特殊,这几天医院已经被媒体歌迷弄得不堪其扰,作为主治医生他也成天被人堵,千方百计就想从他那里挖出点什麽。好容易黎舒病情刚稳定下来,这可到好,一大早护士查房,只见黎舒将大半瓶药都吃了,药片洒了一地,半个身体挂在床边,再一次陷入昏迷。
“我……昨晚後半夜他醒来,情绪很不好,後来非要赶我走,我只好走了。”
郑鸣海坐在椅子上埋著头,紧紧抓著自己的发,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我没想到,他会这样,我怕自己情绪失控才……”
“他是病人,你听他?!今天要是再晚上一会儿,人都不知成什麽样!”
“唉!”他狠狠的跺了跺脚,摇著头道:“算了!现在没办法下来,只能请j神科的医生来看──”说到这里,他见郑鸣海脸色愈加难看,压低声音劝道:“你们不要讳疾忌医,他的j神状态太差,恢复本来就不算好,再这样下去,伤更难好。”
“他不是!”郑鸣海突然抬起头,怒目瞪著医生,他双目赤红,布满血丝,神情看著竟有些骇人,替黎舒辩解道:“他不想怎麽样,他醒来後跟我讲他就是想快点好起来,晚上痛得厉害才吃药的,他只是一时控制不住,想多吃点好得快!”
医生被噎得够呛,忍不住又想发火,但郑鸣海的样子实在又看著可怜,只能语重心长的再劝:“你们家属的心情我可以理解,病人再痛,你也不能替他痛。但是,他是病人,你是好的,他控制不住是因为他生病了,你不能也这样。要他好起来,不光要照顾他,很多事情还需要你们替他做决定,推他一把,给他减轻负担。”
这边郑鸣海为了黎舒的病焦头烂额,那边魏蕾则为案子的事情c碎了心。黎舒在第一时间不管不顾的报了警──即便这样,也有那麽多媒体要造他的谣,有那麽多人不肯相信他。陈柏走进来,一面擦额头的汗,一面对她说:“不好意思,来晚了。”
“没事,辛苦了。”魏蕾神情恹恹的,在电脑前抬了抬眉毛,问道:“怎麽样?”
陈柏摇摇头,“不太好,但也不太坏。”
“周东一直不肯认,如果不是证据确凿,这会儿谁也不能把他怎样。但最後如何定罪,现在很难说。还好当时黎舒开记者会,把这事捅出来,要不然……”
说著他脱下西装撸起袖子,把胳膊露给魏蕾看,上面一大团乌青,“这几天我一直收到恐吓电话,想阻止我管这事,今天在停车场,一下车就给人打了。”
魏蕾蹭的站起来,“你没事吧?!”
“哼!我没事!”陈柏y沈著脸,“我做律师这麽久,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这帮人,太无法无天!!”
陈柏倒是个干脆人,说完之後也就过了,并不对著旁人诉苦,他若无其事的放下袖口,又道:“还有一件事,齐清那边恐怕只能放弃了,证据不足,黎舒没见到他,他又有不在场证明,很难定罪,周东一口咬定是黎舒约他出来。”
魏蕾心头一跳,总算明白那铺天盖地的谣言从何而来,接著陈柏又道:“不管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现在越快开庭越好,拖下去便宜了周东。另外,现在媒体是关键,虽说司法不能够被舆论左右,但现在的情形,对黎舒很不利。”
“那该怎麽办?!”魏蕾激动起来,“就这麽放过他?!他不是第一次害黎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