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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86

魏蕾抹了把脸,低头问安妮拿卸妆油,匆匆走进洗手间。她将水龙头开得哗啦啦的响,边哭边往脸上抹油。黎舒推门进来,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她,魏蕾抬起头来,拿纸巾仔细的将脸擦干净,难得的露出一张素颜来。

她从镜子里看著身後的黎舒,有太多话想说,却完全说不出口,很快又红了眼眶。黎舒上前一步,从後面圈住她的肩膀,“对不起……”

“你不可以这样自私。”魏蕾把脸埋在黎舒的臂弯里,低声断断续续的说著:“小舒我没你想象中那麽坚强也不厉害,一想到会失去你,我就觉得我受不了。”

“真的不会,我保证!”黎舒心头一热,眼睛也有点湿,他这时才深深的自责起来,他连魏蕾都伤痕了,顷刻恨不得指天发誓,“我再也不乱来了!”

“唉!瞧你们两个!”罗凯瞅著魏蕾叹气,“魏姐姐,想不到啊,你这麽厉害也会伤心成这样!黎舒不是没事嘛!”

魏蕾红著眼睛没搭话,心想我厉害什麽,我不过是个女人。这罗凯在黎舒的车祸现场第一时间赶到,比她还快,说是恰巧路过,至於是不是“恰巧”,魏蕾不得而知了,可就算另有隐情,这家夥也绝不会承认的。

不过当时的情况也多亏有他,後面的狗仔队和几个差点也追尾的车主都围著黎舒,场面一片混乱,还好他即时赶到,才免於黎舒受更多的尴尬。

罗凯哼哼著站到窗边,往楼下望了望,大门和停车场都还守著不少记者,工作室那边也有人,罗凯摇摇头,“还是这麽多人,黎舒,要不你上我那儿住几天,昌平别墅,山好水好,我再派人守著你,绝对安全,怎麽样?”

黎舒摇摇头,显得有点麻木和疲惫,“谢了,我要回工作室,我要有琴才行。”

“有!”罗凯兴奋的一拍大腿,凑到黎舒身边,“别墅怎麽会没钢琴?就是一直没人会弹!”

见他两眼放光,黎舒忍不住笑起来,“啊。真算了,最近我很忙,这事躲两天就过去了,大不了我半夜再回。”

“笑话!”罗凯倒不勉强,只是很不以为然,“难道还怕谁不成!走,”他拉起黎舒揽住他的肩,又打了个响指,要他几个手下跟上,“我给你开路!我就不信今天有谁能拿你怎麽样!”

魏蕾白了他一眼,“行了行了!就你能!你还嫌不够乱啊,你信不信明天就有人说黎舒又跟你勾搭上了,把你家底八个j光!”

罗凯听了这话更来劲,嬉皮笑脸道:“嘿!我怕什麽!哥哥我光棍一条,巴不得他们讲,假的讲久了就成真的,对吧,黎舒!”

罗凯这个人一大好处就是脸皮厚,撵也撵不走,他说了要陪黎舒,真就亲自做了24小时保镖,还出入都派人跟著,比专业保安公司还尽心尽力。他唯一缺点就是话多,黎舒稍微搭理他一下,立刻就滔滔不绝,收不住口。黎舒跟他说谢谢,他立刻就讲哎呦你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你啊,就喜欢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一点不实在!怎麽样,跟了我吧?别的不讲,我保证你每天开开心心,啥烦心事都没有!

十年前罗凯追黎舒的时候,黎舒就一直认为他是开玩笑好玩,到现在他依然这麽想。所以他哈哈笑著回答,不行,谁都行,就你不行。

为什麽啊──罗凯觉得特委屈,我哪儿比不上他俩啦?委屈的同时,他又有些小得意,心想就算以前比不上,难道现在还比不上?

谁知黎舒上上下下将他看遍,木著脸道:你高又不够高,帅又不够帅,哪里能比得上了?

这话气得罗凯大叫,肤浅!真是肤浅!!

过了十年,两人相处反而比从前轻松亲近得多。黎舒所有心思都放在写曲上,钉在琴凳上真是要j疲力竭了才停下。这在罗凯眼里完全是自虐,心疼得不得了,非要拉他休息放松。黎舒也不多说,真的跟他去喝酒。除了酒j能让他暂时放松,黎舒还喜欢听他眉飞色舞的唠叨当年,当年那些他自己早都忘记的小事,罗凯居然都还记得。

罗凯告诉黎舒,最初他看上他的时候,真以为他跟郑鸣海是一对儿,後来观察好久才发现不是,这才敢去表白。又说起黎舒走的那天,他在酒吧里带人打了荣耀锦,“开玩笑,他在我地盘撒野?”

罗凯喝了酒,醉醺醺的揽著黎舒的肩道,“欺负谁都行,欺负你,不行!”

他说这话的时候,全然忘记了前阵子他帮齐清跟黎舒抢戏的事情。“不过这姓荣的也真厉害,撂倒我三个兄弟!也真够硬气的,後来我打得他骨头都断了,他哼都没哼一声。”

黎舒这才明白为什麽当年他初到香港时,荣耀锦几个月都没出现过,他太好面子,受伤的事情当然是提都没跟他提过。

黎舒想著想著,晕晕乎乎的傻笑起来,罗凯被他的笑晃花了眼,还是同从前一样,看得他心痒。

他摇著头道,“这人哪,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麽?你看我现在风光了吧?当年我就因为打荣耀锦这事,进去蹲了半年,妈的我啥没干过啊,居然为这事进去了。但没想到,我在里面认识了现在的大哥,当时他被人陷害,出来後没几年,啥都不一样了。”

这边罗凯与黎舒打得火热,郑鸣海还没什麽反应,齐清自己先吃起飞醋来。

从前他一直幻想能抓住机会大红,有再也不用靠任何人的一天,现在他早不用靠罗凯了,但看到这傻瓜又跑去捧黎舒,他实在不爽。现在他也开始有了拒绝袁云鹏的资本,虽然电影还没上映,因前期宣传和炒作,他的名气已经和接片之前不可同日而语。内地有更多的导演找他,电影电视都有,秦扬又把他引荐给了其它香港导演,还带他去电影节,很是提携了一把。也许到了明年後年这个时候,他就真的可以谁的脸色都不看了。

可是现在,他反而觉得再跟袁云鹏上床,并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他想这大概就是所谓习惯,事不过三,什麽事情多了,也就变得理所当然。

袁老板是风月老手了,他喜欢自己悠哉悠哉的抽烟斗,把床上的人弄得神魂颠倒,痴态百出。齐清十分配合的将身体放软,该浪的时候浪,该叫的时候就叫,自己也爽到。完了再装一装乖,像只猫一样趴这老男人脚边。

这天袁云鹏兴致不错,捏著齐清的下巴逗他,“我比那秦大影帝如何?”

作家的话:

没有两只小攻的日子好无趣啊~黎同志~

☆、84 转机

齐清眨眨眼睛,想起秦扬身上的八块腹肌,瞟了眼袁云鹏略微有些发福的小腹道:“袁总,其实您跟他同年。”

“哈哈哈哈!”袁云鹏爽朗的笑起来,他使劲揪了把齐清的脸颊,笑道:“你啊,得意太早。你什麽都好,就是聪明过余,不好。你以为搭上他就万事大吉?这秦扬老江湖了,你心里那点小九九,他会不知道?”

齐清闻言垂下眼帘,显得有点可怜兮兮,“我哪敢,袁总,我是华辰的人,您的栽培我不会忘的。”

“嗯,这还差不多。”袁云鹏满意的拍了把齐清的脸,“你的唱片可以发了,这次好好做,我扔这麽多钱进去,总要听个响。”

齐清眼睛一亮,大喜过望,“真的?”

袁云鹏笑著瞥了他一眼,“嗯,我还能骗你!”

齐清一直想发唱片,可惜总是轮不到他,这次得到袁云鹏亲口承诺,总算能如愿。齐清瞬间觉得眉眼圆润的袁云鹏,笑起来也蛮有魅力,他爬起来搂住袁云鹏的脖子,吧唧一声亲上一口,诚心实意道:“谢谢袁总!”

“谢什麽谢,哈!”袁云鹏被齐清这难得的孩子气逗得心情大好,“我难道不想你们好吗?谁能大红各凭本事,我巴不得你们能一夜爆红,个个都成天王巨星,但饭总归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嘛!”

“袁总──”齐清拖长了声音,蹭著袁云鹏的脖子腻道:“你要在床上给我开会啊……”

两人难得的气氛不错,可惜刚刚有了点缠绵的意思,袁云鹏的电话不依不饶的响了起来。

袁云鹏一看是艺人总监唐旭打来的,只好皱著眉接起电话,齐清仍趴在他下腹间,像只猫一样正认认真真的舔。袁云鹏倒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张口便骂:“你怎麽搞的!也不看看什麽时候!”

“袁总,真有急事,”电话那头唐旭有点慌了神,“片子没过。”

“没过?!”袁云鹏按住齐清的头,“不可能!之前不是搞好了吗?”

“但局里还是说尺度太大,过不了!”

妈的……这帮老古板!袁云鹏暗自骂道,《淝水之战》最初报批时并没有直接涉及同x恋题材,但片子拍出来後,慕容冲戏份大大加重。袁云鹏一早就料到会有审核危险,先前就做了打点,又在炒作的同时加强了舆论宣传,毕竟这是部历史大戏,慕容冲这个角色是不可能被抹杀的。

“知道了,没过就改!你跟导演那边再商量,务必赶上春节档!”

齐清竖著耳朵听了个七七八八,很快明白发生了什麽,他心底一凉,茫然无措的看著袁云鹏,“袁总……”

袁云鹏看了眼齐清,叹了口气,慢悠悠将衣服穿了,最後才说:“你放心,该你的,不会少你的。”

《淝水之战》报批未过的事暂时还没惊动到黎舒,片子出来後王安伦先就给他看过,齐清和秦扬的戏非常j彩但又并不夸张,尺度拿捏刚好,一场x`爱被拍得像史诗中的悲鸣,很让人震撼。相较之下,他觉得自己的表现只能算完成了任务,但这也没办法,毕竟是他没做过的事情。

他只是想,阿义,这回我很听话的试过了哦,真不合适的,不信你自己看。

这时黎舒还并不知道电影审批出了问题,他正忙著筹备自己的唱片。他接受了雅宁的建议,决定先出一张单曲碟,策划宣传自己公司做,录制找雅宁,制作发行外包给发行商,录一首国语一首粤语,再加上一首钢琴原曲。说来并不是太复杂的事情,尤其核心的词曲都出自黎舒自己,粤语版的歌词也很快拿到,但偏偏钢琴原曲比最初想象中要艰难许多。

这麽些年黎舒从没有试过将自己的钢琴录成唱片,总是有些情怯的。它明明应该是他最自信最驾轻就熟的东西,谁知它最折磨人,就像最珍视的感情和最渴望的情人,对它期待过高,总希望它最完美,没有任何瑕疵和遗憾,可事实往往事与愿违。

黎舒想,现在他的感情已经做不到了,至少音乐,他应该做到。

夜已很深,黎舒的公司内还是灯火通明,他正对著一桌子唱片封套小样发愁,已经做到第四稿,依然无法让人满意。他把其中一个他最喜欢的拿起来看,封面、歌单、封底连成一体,由里到外都是纯白的纸张,只在封面上印著如丝绸一样的彩色水印,那滩水淌出一条纤细的墨迹,从封面流到歌单上,再绕道背後,一直流至封底角落里那架只比一元硬币大一点的钢琴上。

他打算把它折叠起来,唱片就卡在里面,不用塑料壳。这样做看起来简单,实则成本高多了,发行商尽管心疼钱,也只好依他,强烈建议他印上自己的样子,那样绝对更好卖。他也没拒绝,指了指那架钢琴,说:行罗,加这里,印我坐这里弹琴。

可即使是这一稿,黎舒也并不是太满意。

“安妮,你看,”他摩娑著纸张边缘说道,“你记不记得我们以前在香港做过一个差不多的纸张,但印出来的质感要好很多,还快得多,你说这是为什麽?”

安妮哪里答得出来为什麽,她也只大概知道这边的印厂是要比香港的差些,“舒哥,已经很好了,没问题的。”

“有问题,有问题。”黎舒接连摇头,“你帮我问以前的同事,我要拿回香港做。”

安妮一愣,傻乎乎的问,“啊,那不是要找boss?”

“什麽boss!”黎舒横了她一眼,无奈的敲了敲安妮的头,“要说多少次我才是你老板!这麽点小事我都搞不定吗?!快去,快去!”

安妮抱著一堆东西苦著脸来找魏蕾,“舒哥强迫症又发作了。”

“哼。”魏蕾不满的撇撇嘴,公司的策划方案也叫他挑剔个遍,自己录东西慢,还总嫌别人的都不好,简直侮辱她的专业水准!

“他失恋了呗!你理他!”

“他要失多久恋啊……”安妮皱著脸在魏蕾面前嘀咕道:“他不是经常失恋麽,都是过几天就好了嘛,这回好长的!”

她的话音刚落,黎舒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安妮!不许讲我坏话!”

“哟!耳朵也变这麽尖!”魏蕾被黎舒逗乐了,不过安妮的话她可不同意,这算什麽久,她失个恋,可是十年都缓不过劲来。犹豫片刻,她打开抽屉拿了个请柬走进黎舒的办公室,“喂,别瞎忙了,要不要去散散心。”

黎舒正专心摆弄他的cd封套,头也没抬,挥挥手道:“我的心好好的,用不著散。”

“去你的!”魏蕾再次忍不住笑起来,她拿请柬敲了敲桌子:“喂,鸣海的摄影展,做义卖的,要不要去看?”

黎舒愣了一下,总算抬起头,他看了魏蕾一眼,又低下头,并没接魏蕾手里的请柬,“我去做什麽……怕是不大合适吧……嗯,卖得怎麽样?我就不去了,我出钱买好不好?”

“要你逞能!”魏蕾拿请柬拍了一下黎舒的头,又好气又好笑:“卖得很好!再说了,就是卖得不好,也有赞助,哪轮得到你。”

“这样啊……可他也没请我去啊,就这麽跑去,他会不会……”黎舒一面说著,一面打开请柬,心想这纸印得也不好,不过设计不错。接著他看见内页上除了印刷的字体外,下面还有一行郑鸣海手写的小字:你来的话就晚点,闭馆之後来。不会被人打搅,我们5点关门,我等著你,只开给你看。

啪的一声,黎舒合上请柬,抬起头双眼亮晶晶的看著魏蕾:“小蕾,哪天结束?你说我去好不好?公司最近这麽忙,我恐怕……”

“要去就去,不去拉倒!”魏蕾将桌子一拍,骂道:“你忸怩个屁啊!!你们俩烦死了!我不管你们了!!”

黎舒挨到摄影展最後两天,才领著魏蕾与安妮去看,他们先把车停在路边,等人都散尽之後偷偷mm下来,就像做贼。郑鸣海真的给他留了通路,但人没出现,偌大的展厅内只有他们,两个女人凑一块儿,叽叽喳喳走马观花的边走边聊,没多久就把黎舒甩在了後面。

黎舒慢慢的走著,指尖轻轻滑过相纸的表面,每副照片每一段文字,都仔细的在读。

郑鸣海这十年的生活,与他全然不同,大概直到此时此刻,黎舒才第一次鲜明而清晰的感受到。

在他沈浸於音乐,为了成功日复一日不知疲倦的向前冲时,郑鸣海过再一种安静而缓慢的生活。他花了很多时间在旅行上,不是像他那样有了假日就满世界飞,到哪里都走马观花,而是到一个地方,停下来,仔细的听和看,把那些容易被忽略的细节用镜头用文字记录下来,因为这些小小的不一样,每个看似平凡的地方都变得鲜明而真实,仿佛触手可及。

这样的生活让人向往,它是自由而真实,但同时也会让人沮丧,因它往往也会非常寂寞和孤独。那些镜头中常常空无一人,只有阳光下郑鸣海自己的影子,或者一辆车一把吉它。郑鸣海还详细的记录了三年支教的故事,他的每一个学生,每一张纯真的笑脸和一双双澄澈的眼睛。

但与许多官方宣传不同,他的镜头下,孩子们的成长总是显得艰难而困顿,他一直试图帮助他们,从信心满满到无能为力,再到明知无可奈何依然选择坚持,他说我不知未来会如何,也不知道自己能给他们的究竟是希望的光火,还是只如流星,在夜空中划过即逝。我愿我是前者,但很多时候我只是後者。可我依然坚信光即便再微弱,只要汇得够多,也足够照亮我们每一个人。

黎舒深吸口气,打算静悄悄离开,展览在此结束,他也以为郑鸣海已经在此画上句点。

谁知再往前走几步,又看见一个新的小展厅,四周墙面雪白,光线柔和明亮,只在正中的墙面上孤零零挂著一张照片,仔细一看,正是黎舒自己。

他也不知是什麽时候拍的,大约是上半年他俩还好著的某个早晨,黎舒彻夜工作之後,趴在钢琴上睡著了,清晨的阳光刚刚洒在木地板上,露娜窝在他的脚边,郑鸣海没叫醒他,而是站在他身边拍了下来。

这人真是,也不叫醒我。黎舒微笑著在心底小小的埋怨郑鸣海的不够体贴,目光向下移,右下角的几个小字,让他的微笑在唇边凝固。

爱──一个字的标题。

非卖品──价格标签的说明。

哢嚓!哢嚓!

快门声突然在身後响起,黎舒诧异的回头,笑了,郑鸣海正半跪在地上,端著相机帮他拍照。

“吓我一跳,还以为是记者。”

“哈哈,怎麽会。”郑鸣海单手拿著相机,大步走到他的身边,翻出刚刚拍的照片给他看,“诺,刚才那个表情不错!”

黎舒低下头凑过去看,两人大约隔了一步站著,头几乎抵著头,“还行罗……这次的照片什麽时候拍的,我怎麽都不知道。”

郑鸣海立刻翻出以前的照片,他一直留在相机里,时不时翻出来看。

“看你睡得香呗,就不吵你了。看,多傻,哈哈。”

黎舒十分不满,自己头发凌乱眼圈乌黑、张著嘴睡觉的大头照居然被郑鸣海做成开机画面,“不行,删了删了,影响我形象!”

“好看,不删!”

“给我删!”

“不给!”郑鸣海捂住c作键,趁他分神,啵的一声亲在黎舒的发上。

“哎呦……亲上去,怎麽不亲上去啊!”

安妮握紧拳头在一边干著急,“他好慢!要是我boss,早就亲啦!”

魏蕾靠在墙边,淡淡的朝里面瞥了一眼,“嗯,他就这样。”

两人还在展厅中央站在,都低著头,只顾看彼此的脚尖。郑鸣海说,晚上要不要一起喝酒啊,我们乐队差不多成型了,你来听听。

不要!黎舒耳朵微微有些发红,小声道,谁要去看你给别人弹琴啊……

……嘿嘿!郑鸣海又傻笑起来,那我给你弹,你不是在录歌吗,我来帮你。

不用啊,黎舒踢著地面,我有钢琴就够了……

☆、85 审批问题

见到郑鸣海之後,堵在黎舒心口的那颗大石有了松动的迹象,好像被挪开了那麽一点点,尽管只有一点,也有音乐从里面悄悄的流了出来,一直绕在心底。

其实除了偷偷亲在头顶那口,郑鸣海没有吻他,他也把自己的手c在裤袋里,没有去牵他。他们站一块儿说话,只是像朋友一样,但不知为何,黎舒就是觉得这样很好,已经足够。

两人挥手道别,黎舒微笑著上车赶下一场。每年到了年底,都是他最忙碌的时候,两岸三地各种各样的活动、颁奖礼邀约,总是像雪片一样飞来。去年他为了演唱会推掉一切活动,今年再怎麽样也要适当出席些应酬,尤其是从前关系很好的媒体和品牌,面子一定要给,他也躲得够久,接下来电影和唱片都要上,他要露一露脸了。

在到达目的地之前,魏蕾给黎舒做了报备,《淝水之战》报批未过,说是同x恋镜头太敏感,可能齐清的镜头会被剪,记者一定会问到这个。

“你什麽也别管,我跟王导也沟通过,你的部分他一点也不会剪。”

魏蕾难免有点幸灾乐祸,这齐清和袁云鹏早前可没少给他们使绊子,爬到黎舒头上踩,这回可有他好受的了。

“……为什麽会这样?”沈默片刻,黎舒自言自语似的问道,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淡了。

“谁知道!这本就没个准的事!拍的时候我就在想,哪里这麽好的事,随便他们怎麽搞,哈,果然!”

“可是他们的戏并不过份啊,而且本来就是事实,难道就白拍了?”

“那没办法!现在就是这样,这两年审核的标准也奇怪,以前能过的现在未必能过,有些该卡的又全放开了。”魏蕾毫不在意的摆摆手,“不过啊,对同x恋这个事情本来就不太接受,过不了也很正常。哎呦总之你别管,记者问你你就讲很遗憾就完了 ”

“不,这不公平!”黎舒皱紧眉头,莫名的有些生气,也不知是为慕容冲还是为齐清,又或者是为此刻魏蕾的态度,“这不公平,他有什麽错?什麽也没有。”

魏蕾先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接著想起去年这个时候,黎舒也因“豔照”曝光,受了很多委屈,怕是他想起不愉快的事情了,只好劝道:“唉,总之你别管了,这些事情不是你能控制的。”

在接受采访的时候,黎舒帮齐清说话,就像最初秦扬帮他说话时一样。他对著面前一堆话筒说齐清是个很好、很敬业的演员,也很有才华,他是为了艺术,他的创作不应该被抹杀,如同影片中的慕容冲,不该被抹杀。

不光在记者面前谈得多,袁云鹏请他出席应酬,他也没推辞,答应了要去。

片子审批过不了,最著急的还是袁老板,华辰在这部戏上前前後後投下三个亿,要是这临门一脚栽了,那岂不是亏大。王安伦把片子改过,再拿去送审,依然迟迟批不下来,袁云鹏只好又再请客打点,再拖下去,真就赶不上春节档了。

“老袁呐,你这次真给是我出难题!你说说,怎麽搞的?啊?”袁云鹏身边一个官员样貌的中年人,端著酒杯一个劲摇头,“以前你挺j明的啊,这尺度把握一直掐得住,我能帮帮你也就帮了,这次怎麽回事?”

“咳,”袁云鹏点点头,也是一脸无奈,微微鞠著肩道:“您多包涵,唉,我也没想到啊!这次是我们第一次跟香港那边合作,这香港同胞嘛,思维比较发散,难免有点收不住。您看,这次到底什麽问题,我让导演再改!尺度我们可以再缩嘛,这片子可是今年的重头戏,不能不上。”

那边却直连摇头,“老袁,你还没搞懂,不是有多少的问题,而是g本就不该有。这同x恋题材,明文规定不可以有。你们最初说尊重史实,可以,但至多提一提。现在这个拍法,上了没问题还好,要真上面追究起来,你说,我们局里怎麽办?这做文艺,不光要考虑艺术效益,商业效益,更要考虑社会效益,对不对?对群众的引导,社会舆论的风向,这些才是大问题嘛……”

袁云鹏两人说话的声音不高,一屋子的高朋满座,笑语喧哗,隔远了未必听得清,但只隔了小半张桌子的黎舒听得清清楚楚,一个字都没有落下。它们钻进他的耳朵里,就像卡在喉咙里的一g鱼刺,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

可那又如何,他无法反驳,还得保持风度,对前来合影要签名的人笑脸相迎。有明星的地方总是离不了哢嚓哢嚓的闪光灯,即使这一屋子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也都一样,当然,大多数人把合影要来,只不过是个谈资凑个热闹。

“没劲,真没劲。”罗凯很有些不爽,往黎舒杯子里倒了点饮料,要他润润喉,“你别理他们了,我等下就带你走。”

“急什麽,”黎舒却并不介意,他对罗凯笑了笑,“你有什麽好紧张的?”

罗凯看著他的笑脸,心头更是发酸,今天在这里见到黎舒他也很意外,之前袁云鹏通过魏蕾邀黎舒,被他挡了回来,他不想黎舒为电影的事烦,更不想他来趟这淌浑水,没想到黎舒自己来了。

袁云鹏不光邀了几个重要的关系、投资方和大部分主要演员,还将一些京城名流邀来,再加上公司的几个女星作陪,把这事弄得风风光光、体体面面,唯一缺席的就是王安伦和秦扬,这件事情另外两位直接主角。现在是吃饭,饭席上倒是谈笑风生,吃完饭还要喝酒,通常这酒一下肚,这一屋子的男男女女,可就半点风光体面也谈不上了。

“也是,”罗凯十分臭屁的吹了个口哨,“有我呢!”

黎舒笑著摇摇头,心道这家夥怎麽还跟以前一样,半点长进也没有。他有些累了,心里也有点烦,但仍迎向前去,与文化局的人交流起来。

“黎舒,你这就走?”袁云鹏一脸惋惜,刚刚散席,他送走一部分客,一群人才移到酒廊,黎舒这就要走。

罗凯在外面去打一个重要的电话,黎舒没等他,伸出手与袁云鹏话别,室内灯光已经暗下来,已经有女人把白晃晃的大腿露出来给人m。

“我最近忙著录音,不能喝酒,失陪了。”

袁云鹏点点头,拉住黎舒的手大力摇起来,“感谢,感谢,你忙,我不留你,今天你能来,真是太感谢。”

今天黎舒来,可真是帮了大忙,他的态度不卑不亢,十分恰当的表明了自己的想法,一席话讲完,那边的人忙说一定尽力,这效果,怕是比导演亲自出马还好。

黎舒客气的笑了笑,“袁总客气,事情也算因我而起,我只希望这部戏能完整,有个好的结果。”

“一定!一定!”袁云鹏在心里由衷的感慨,以前他以为黎舒的大度只是因林义在,现在才知道,他这个人是真的如此,也就更加遗憾当初没能签下他。他端起两个酒杯,递了一个给黎舒,“我一定要跟你喝一杯,我干,你随意。一是预祝电影成功,二是我真心实意希望以後能再合作,你签不签华辰都没关系,但我向你保证,这次的事绝不会再发生,华辰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袁云鹏一仰而尽,黎舒的酒杯里不过只有贴杯底那麽一丁点酒,他轻轻晃了晃,见酒水清澈透亮,并没什麽异样,便拿起杯子也仰头干了。

一口酒下肚,滑过喉咙、食道、直至胃里,宴席上黎舒只不过动了几筷,胃里几乎就是空的。久违的酒j灼烧著身体内部,异常的鲜明清晰,黎舒知道接下来难免会有些眩晕。他冲袁云鹏点点头,放下酒杯拿了外套要走,可刚刚迈了一步,居然双腿一软,差些跌倒!

不对!!

这是黎舒第一个念头,他的酒量再差,也不至於如此!深吸两口气,他抓紧沙发扶手,埋头抠著自己的嗓子眼大吐特吐!

黎舒!黎舒!有人慌乱的唤他,同时手抓到他的肩膀上。

黎舒咬牙一把推开旁人,抓住茶几上的酒瓶猛砸,“放开!少他妈跟我来这套!”

“手──!!哎呦我的祖宗!!小心手!!**!!”

罗凯离开不过几分锺,在外面听到哗啦一声,刚进门就看见这让他心惊胆战的一幕。黎舒一张脸刷白,手里捏著破酒瓶,满手都是血,他像是不知道痛,仍用力抓著它,将酒瓶高高的举起。

罗凯赶紧抓住他的手腕,“哎哟我的天你快放开!”

“滚──”黎舒却不依,十指连心,他要凭借这钻心的痛保持清醒,他瞪大眼睛吼道“别碰我!”

“是我!罗凯!你放开!!”罗凯抓住黎舒的手腕用力一拧,将他拖到怀里,破口大骂:“妈的姓袁的你找死!!”

“快带他走!”袁云鹏也是急得满头汗,一屋子的人几乎鸦雀无声,全盯著这边看,只有音乐在空响,袁云鹏挡住两人,看著黎舒一字一句压低声音咬著牙道:“我对天发誓,不是我做的!我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个交代!”接著他再次催促罗凯,“你快带他走!不要闹大!”

“呸──!”

罗凯啐了一口,赶紧脱下外套裹住黎舒的脸,抱著他往外拖。

袁云鹏张大了嘴,见罗凯的人已经把他们围住,黎舒应该已无风险,这才重重咽了口唾沫。他转过身,对在场众人扯出一个笑,“误会,误会一场,没事,没事,什麽事情都没有。”

众人脸上表情各异,很快心领神会,又开始继续谈笑风生,摆了夸张笑脸互相吹捧应承,酒杯轻碰,好像刚才真的什麽事情都没发生。

☆、86 混乱的夜

“来,喝水!”罗凯把黎舒塞进车里没急著离开,他拿起矿泉水,捏著黎舒的鼻子往他嘴里灌,灌得直往外呛了又猛拍他的背,要他吐。

“好点没?”灌了两三次之後,罗凯把他的衬衫衣领扯了帮他顺气,脖子到x膛一片,几乎已经湿透了,“你清醒吗?哪里难受?”

“咳咳咳!!”黎舒猛烈的咳起来,他瘫坐在汽车後座的椅子上,慢慢摇了摇头,“我清楚的,但没力气了,手疼,胃疼……好麻,”他动了动手,想抬起来看伤势,却发现连这都做不到,急了:“我动不了我动不了!”

罗凯按住他的手,翻开他的眼睛检查,“只是动不了?你脑子还清楚吗?看得清楚东西吗!?”

黎舒努力的眨眨眼,“看得清!”

罗凯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找魏蕾他们来。”

“不要!我不去!”谁知黎舒激烈反对,他尽力扯住罗凯,“不要让他们知道!”

“这瞒得住吗?!迟早都会知道!”

“至少现在不要!”黎舒吼道,声音有些哀求的意味,“现在这麽狼狈,要是她见了,白白难受罢了……”

罗凯叹了口气,他无法拒绝黎舒的要求,只好把车里的备用急救箱拿出来,帮他处理手上的伤口。黎舒手上看著血流得吓人,其实伤口并不太深,再加上药的关系黎舒此刻都没怎麽觉得疼,罗凯将消毒酒j泼到他手上,他也只是手抖了抖,皱了皱眉。

“不行,你上我那儿,我找医生来,手要处理。”罗凯声音有些发抖,前几天他还在看黎舒用这双手弹琴,现在居然鲜血淋漓!他见过多少血淋淋的场面,何时怕过,此时却心都在打颤。

“真不要……至少,至少让我……”黎舒摇摇头,“等这药劲过了再说吧。”

他的声音听起来那麽无奈那麽凄楚,罗凯心下不好受,也不愿再勉强他,故意岔开话题逗他道:“也行,我看问题不大,真的是厉害的东西,哪里才只现在这样。话说回来,你反应也够快的,挺聪明嘛!你怎麽知道那酒不对?”

“什麽啊……”黎舒却无奈一笑,“今天要不是你在这里,我还不知道该怎麽收场。”

“我以前著过一次道,在香港。後来我想,如果再遇上这样的事,我该怎麽办。我反反复复想过好多次,甚至还特意去了解过,没想到有天还真用上……”

“谢谢你了。”

黎舒偏著头,茫然的看著前方,然後慢慢阖上眼睛,但又没完全闭拢,润湿的睫毛在皮肤上不停的颤。罗凯替他简单处理了手上的伤,盯著他的眼睛,随後目光慢慢的往下移,看见他的衬衫湿了一大片,白色衬衫变成透明,贴在泛著粉的皮肤上,他伸手扯开他的衣领,就在这一刻,罗凯猛然意识到他与黎舒这麽接近,就像从前他无数个梦里那样,他怔怔的说:“我帮你擦一下,会感冒。”

“嗯……”黎舒没有睁眼,他还是高估了自己,觉得浑身犯冷,胃里一阵阵翻搅,还是难受得紧。他觉得他是清醒的,可是为何一闭上眼睛就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他看起来那麽近,他对他张开双臂,仿佛就在眼前。可就像在梦里一样,他想伸手抱他却发现自己g本抬不起手来。

衬衫被扯开,肌肤触及到空气,水汽迅速的蒸发,激起一粒粒**皮疙瘩,接著温热的唇附上皮肤,黎舒睁开眼睛,“你干什麽?”

如果不问或许还好,一听他这麽说,罗凯疯了一样抓紧他的手臂,在他x前胡乱的吻著,渐渐啃到脖子上去。“给我,黎舒,你给我一次好不好,我爱你,我爱了你好久。你给我一次,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只要一次就好。”

罗凯捧起他的脸,看著他黑色的双眸,那里面溢著水汽,就像从前他跑去跟他表白的时候,他躲在郑鸣海身後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著他。

“黎舒,你答应我!”罗凯急起来,呼吸愈见chu重,双手胡乱的拔著他的裤子,“只要你给我,我什麽都可以为你干,我帮你报仇好不好?今天谁害了你,我要他的命!我要他把命赔给你……我爱你,我爱你!”

黎舒仍旧保持刚才的姿势,没有动,因他完全动不了。他试著将未受伤的那只手握拳,也只能勉强握住。

“你不爱我,你这只是执念,并不是爱情。一旦得到……就完全不一样了……”

“怎麽不一样!我怎麽就不可以!”罗凯扯著黎舒的衣领吼,吼完了把黎舒的衬衫往两边一撕,张口咬在黎舒肩上,“你信我,你信我!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想你想了好多年,我会对你好的,我会一辈子都对你好的!”

“哈,哈哈!”黎舒笑了起来,罗凯简直快要疯了,但他一点感觉都没有,连厌恶的感觉都没有,也不知是因为药的关系,还是因为人的关系,总归就觉得空茫茫,什麽感觉也没有。

“哦,刚刚还说只要一次,现在变成一辈子。”黎舒慢条斯理的说道,“明天你又要什麽?不要跟我说什麽爱我,我一个字都不要信!”

“你──!!”罗凯涨红了脸,黎舒笑他,他居然笑他!!

他翻身骑到黎舒身上,热呼呼的难闻酒气全喷在黎舒的脸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上了你,啊?!你以为谁能拿我怎麽样?!”

“……哦,”黎舒一张脸刷白,唇角牵起一个优美的弧度,看来那麽刺眼,这样混乱的空气中,他的双眸却如黑潭一样寂静无波,印出罗凯扭曲的脸,“你试试看好了。”

罗凯看著看著,生生把这口气咽了下去,“好,好!!”

“算你牛,黎舒!”他一脚踹开车门,拉起黎舒往外扔,“我惹不起你,我还躲不起吗我?!我以後再管你,我他妈就是犯贱!”

我`c……真他妈倒霉!

黎舒忍不住骂了脏话,罗凯领著他的人绝尘而去,倒是潇洒得很,天寒地冻的,黎舒就这样被扔在露天停车场里。他挣扎著爬起来,双腿仍旧软绵绵的,几乎就走不动。四下看了看,还好没什麽人,他想暂时找个地方躲一下也好,等缓过劲来,他想他能够走回去。

“黎舒──黎舒!!”这时一辆车开到他身边,呲的一声停下,有人从车上下来,拿起大衣裹到他身上,“黎舒!”

蓦然而来的温暖,教人觉得迷茫,车子也看来很眼熟,那人把大衣给了他,皱著眉头扶住他的肩膀,急急的问:“你去哪儿?走,我送你!”

“啊,送我,可是你是谁?”

“我是你的歌迷。”

管它是不是歌迷,黎舒现在的选择并不多,他只想迅速离开这里。

渐渐麻木的四肢复苏过来,针扎一样酥酥麻麻的疼,那人将车内空调开很大,温度很快升起来,头反而更加昏沈。

歌迷先生见他要睡不睡,把音响打开来听,放的居然是很早以前黎舒的歌,他到香港刚出道第一次、才卖了几千张的国语专辑。他大红以後,有很多歌迷都希望他将那张重发,但他一直没同意,於是这几年那张最初的、并不是太成熟的cd,居然变得奇货可居,要很费番心思才能买到。

黎舒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真的是我的歌迷。”

男人温和的笑了,他戴著无边眼镜,柔软的浅灰羊毛衫里面是浆得笔挺的白色衬衫,“是啊,我是。”

黎舒又仔细看了看,才发现车里放的全是他的cd,“呃……谢谢。”

习惯x的道了谢,黎舒又有点不好意思,他揉揉额角,“麻烦送我回家。”

“好啊,地址在哪儿?”

地址在哪儿?

黎舒有些怔忪,现在还能回哪儿?他住了很久的家在香港,现在工作室和公司是不能回的,想来想去,脑海里的画面定格在他跟郑鸣海的那个小窝,不是之前住的那个,而是从前他们住的那个半地下室,去年被郑鸣海贴满海报、後来再没机会回去的那个地方。

他缩了缩脖子,把下巴埋进大衣里,眼圈有些犯红,甕声甕气的将郑鸣海家的地址报给了他。

“郑鸣海,郑鸣海!”

黎舒趴在车窗上喊,郑鸣海的房间灯没亮,黑洞洞的。那麽多窗户那麽多人家,为什麽偏偏就只有他们家,是暗的。

“郑鸣海──郑鸣海──!!”黎舒在郊外的夜空下大喊,空气太冷,每口气呼出去都是白色,他想是不是就因为太冷,声音也给冻了起来,他才听不到他?

“郑鸣海!!”

他憋足劲又喊了一次,下巴颓然的搁在车窗上,小声道:“我回来了,鸣海。”

“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

男人递来手机,“记得号码吗?”

“不……他没电话。”一滴眼泪静悄悄从黎舒的脸上滑落,“我不该离开他的。”

这话让人听不懂了,怎麽会没电话?旁人哪知黎舒是脑子有点糊涂了,想的是从前的郑鸣海。

他的肩膀不停的抖,对著那扇没有灯光的窗户自言自语道:“我不该走的,他就是讨厌我看不起我我也不该离开他……”

“不,我就不该让他知道,不该让他知道……”

“呃,黎舒,你是不是发烧了?”一双手从後面覆上来,“让我看看,我现在就送你去看医生好不好?我要我家的医生来。”

“不!”黎舒固执的甩开他的手,“我不要,我要在这里等他!他会回来的,他会回来!”

这天郑鸣海没在家,恢复单身汉的生活後,他通常都是很晚才回家,有时候酒喝多了,干脆懒得回来。

“喂,怎麽样,你见著他啦?”雷子见郑鸣海对著啤酒杯发傻,问道:“傻乐个啥啊,他跟你道歉了?”

郑鸣海抬了抬眼皮,笑道:“道歉?你觉得可能吗?”

雷子一愣,这两天郑鸣海心情大好,他还以为他们和好了。这黎舒做得太过,郑鸣海有哪里对不起他了,不是他道歉,难道还是郑鸣海的错不成。之前“自杀”的新闻出来时,郑鸣海一边说没事不可能,一边心疼得不行,他厚著脸皮又去约他,没想到,还是没成。他拍了把郑鸣海的肩膀,劝道:“嗨,算了呗!没什麽大不了!”

他自己也倒了一杯酒,跟郑鸣海碰杯,“哥们儿理解你,但你听哥一句劝,当断则断。你这麽多年都放不下他,这回得也得到过了,试也试过了,不合适就算了,啊,你也甭天天伤心,要又给以前一样成天泡酒里,告诉你我可饶不了你。”

“什麽话!我现在还像以前?我误正事了吗?” 郑鸣海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把几乎空掉的酒杯在吧台上转著玩,一脸轻松:“还有啊,什麽叫不合适,怎麽就不合适?我俩合适得很,他跟我在一块儿,就是开心。”

“是是是,你说说,谁跟你一块儿不开心了?”雷子叹了口气,继续劝道,“可是光开心,就够了吗?他不是以前那个他了。”

“要是开心就够,你们会吵架吗?别人会有机可乘吗?要我说啊,这事不怨你,也不怨他。你想,他出去十年,那过的是什麽日子?你这十年,又过的什麽日子?你想要他放弃,可能吗?你看上次他来,满屋子的人都在看他,他往那儿一坐,那范儿,就是理所当然的得人宠著他捧著他。他去香港那麽久,咱不说他虚荣,那倒也不是,但他的想法和生活方式已经那样了,你能怎麽办?他不会放弃也不会後退,就跟你说的,他压g就不觉得自己有错!再说了,人可是还有一段十年情,说放就放?我可不信。”

“那要你改,要你去习惯他的步调,你又能坚持多久?鸣海,我太了解你了。”

“你就喜欢自由自在的过日子,你真要和什麽人过一辈子,那还是得找一个能完全依你的。话说回来,你也不是非男人不可,女的也一样,对吧。你这样的,找什麽样的姑娘找不著?咱折也折腾够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安下心来,好好做点事,再找个温柔点的,舒服点的好姑娘,不用那麽漂亮,关键是能跟你踏踏实实过日子,你爸妈也放心。”

“这该放下的,就放下吧,一大老爷们儿,难不成就为这点事,纠缠一辈子?”

郑鸣海单手支著额,面带微笑的听老友滔滔不绝,“你说完了?”

“啊。”

“哼,你懂个屁,”郑鸣海冷哼一声,高扬著下巴,道:“这就是爱情。”

这“爱情”二字讲得百转千回,相当r麻,“什麽叫我该怎麽样,不该怎麽样?别人怎麽过日子我不管,我告诉你,人活在这世上,就两件事值得去追求,一是理想,二是爱情。”

“他既是我的理想,也是我的爱情。我为什麽不能继续爱他?就因为我俩现在一块儿不好,我就不能爱他?就因为他心里还有别人,我就不能爱他?”

“我以前爱他那会儿,他不也没在我身边吗,他心里不也一直爱著别人吗。”

“我三年没能忘,六年没能忘,到了十年,我还挣扎个啥?是,我在他身上已经耗了十年,那再耗个十年又能怎麽样?”

“我告诉你,总有一天,”郑鸣海酒劲上了来,颧骨上红通通的,他摇著手指,一字一句,坚定的告诉雷子:“我跟他的问题,不是不爱,是时候没到。这鸟儿飞得再高,他也会归巢,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他、会、回、来!”

“哥,哥!别喝了,”乐队的小主唱笑嘻嘻的过来拉他,眼睛亮晶晶的,“走,来一个,你唱一个呗!”

“好!”郑鸣海将酒杯往桌上一垛,跳去乐池,小声的跟乐队商量了几句,立马开唱: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噗──雷子一口酒喷出来,笑得不行:“这傻x!”

台上的郑鸣海叉开两条长腿站著,举著麦架撕心裂肺的吼,台下噢噢噢的狂吼,口哨掌声像要把这房子炸了开:

我要给你我的追求还有我的自由

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噢你何时跟我走

脚下的地在走身边的水在流

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为何你总笑个没够为何我总要追求

难道在你面前 我永远是一无所有

告诉你我等了很久告诉你我最後的要求

我要抓起你的双手你这就跟我走

这时你的手在颤抖 这时你的泪在流

莫非你是正在告诉我你爱我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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