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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光芒万丈(明星文) > 39-47

39-47

“这十年来,我只喜欢你。”

郑鸣海再次吻了黎舒,黎舒知道再躲下去显得矫情,只好硬著头皮同他接吻。他的手越发不老实,从腰间钻进去,上上下下的m,带了茧的食指,一只去m他的x膛,另一只则顺著黎舒的尾骨往下滑……

“不,不行!”

黎舒终究还是跳了起来,裤子被拉了一半,他还是觉得尴尬,缩到床脚吼道:“我跟你说清楚啊我可是男的!”

“废***话!”郑鸣海也气得跳脚,三下五除二把自己身上的衣服扒光,裤子也脱个干净,他在黎舒面前遛鸟,怒道:“我也是男的!”

说完他又狞笑一声,摩拳擦掌的又要去捉黎舒,学著悟空的腔调道:“妖怪,哪里逃!”

黎舒被捉了脚踝,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郑鸣海哼哼著挤到他两腿间,用嘴扯开他的衬衣,沿著脖子一路向下啃。湿热的吻在皮肤上辗转,黎舒仰了头,连呼吸都快忘了,心脏像要炸开,他望著墙壁上方的那一小半拉窗户,路边的灯亮了,朦朦胧胧有光进来,他伸出手,想要去够它,却只能在黑暗中盲目的挥舞手臂,无助的唤他:“啊……鸣海……鸣海……”

到下腹却放慢了节奏,他的气息不断的喷在黎舒已经半硬的器官上,却迟迟不肯下嘴。黎舒一急,忍不住蹬腿催他:“你他妈搞……啊……”

话还未说完,郑鸣海已经张了嘴,将黎舒整个含到口腔里,他的双手亦顺著黎舒的腿滑下,捧了他的臀,将他死命往自己嘴里塞。

“我要吃了你。”他说。

“啊……”

在黑暗中高举的手臂终於放了下来,黎舒将十指c进郑鸣海略长的发间,拽紧了往自己的身上压。

完了,我完了,他这样想,我逃不开了,再也逃不开。

“啊……快,放开……”濒临爆发的边缘,黎舒开始推郑鸣海,现在的场面,比当年他做的梦还来得疯,他实在有些……

郑鸣海却没管他怎麽想,只顾埋头苦干。这事要换到十年前,他是一定无法置信,他居然会去爱一个男人,他居然把头埋在同x的身下,嘴里含著与他的相同的部位,并且甘之如饴。可这是黎舒,接受起来就好自然,身下的他远比从前想象中还来得美,每个细微的反应都让他觉得可爱得要命。

“啊──!!”黎舒的整个身体,随著尖叫反弓了起来。他双手拽紧了床单,十颗脚趾也爽得蜷起,头向後仰著,脖颈到下巴几乎绷成条直线,头顶已离了床单,只黑色发梢扫在枕头上。他的眼前闪过一道道光,红的黄的紫的蓝的,晃得人头晕目眩,如同……十年前第一次见到郑鸣海的那个晚上。

“鸣海,”黎舒张著嘴,喉咙里艰难的滚出他的名字,“鸣海!”

“啊……哈……”眩晕过後,身体与四肢都松懈下来,瘫在了床上。他张著嘴闭著眼睛大口大口的呼吸,x膛随著呼吸剧烈的起伏,整个身体也不知是因太过激动还是害羞,都透了谈谈的粉。

郑鸣海抬起头,将挂嘴边的y体揩到食指上,笑著趴到黎舒耳边,“小舒,你味道还不错嘛,很甜,真想不到。”

黎舒没理他,侧身把脸埋到枕头里,干脆做了鸵鸟。郑鸣海重新将他搂到怀里,捏了捏他的鼻尖,又轻声道:“小舒,我要你,给我好不好?”

“哼……”黎舒模模糊糊的哼了一声,没有回答,但却十分配合的抬起手臂,让郑鸣海帮他把衬衫脱了。心中却想都这时候了还问我好不好,难道我爽了我就不管你了吗?

哪知这郑鸣海,还是同从前一样磨叽。他将黎舒放平了,跨到他身上,俯下身却还只是吻他。黎舒依旧闭著眼,比起身後,他的注意力更多的集中在大腿g部,郑鸣海跪趴在他身体上,小腿上的腿毛正不断的在他身上蹭。黎舒教他蹭得痒,那痒太让人难耐了,且迅速的窜满全身。

黎舒心头火起,索x踢了他,翻身反压到他身上:“你这个时候还磨蹭!!”

这回黎舒睁大了眼睛,坐在郑鸣海大腿间,他瞪了眼他直挺挺的老二,骂他:“你搞什麽,这不挺j神的嘛,会不会,不会我教你。”

“嘿嘿。”郑鸣海好脾气的一笑,黎舒这样讲,也并未打击到他,事实上看著一丝不挂的心上人坐到他身上,也是好风景嘛。

“我怕你其实不乐意,又不好意思拒绝,你要是反悔,还来得急。”他这样说著,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额头却已经开始出汗。黎舒一愣,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俯下身拍了把他的脸,“傻瓜。”

说完之後黎舒挺起腰,微微抬了臀,当著郑鸣海的面伸了舌头舔手指,将手绕到背後,迅速的做了扩张。

他轻轻抓著郑鸣海的欲望,往自己的身体里引。黎舒微笑著,眼睛闪著光,他一字一顿的说,“我要你看看,什麽才叫,我要吃了你。”

一寸一寸的,慢慢将他吞进身体里,黎舒又仰起了头,喉结随著模糊的低吟上上下下的滚。郑鸣海已经看呆了,身体冲动得快要爆炸,心却一片柔软,酸酸涩涩,说不出什麽滋味来。他伸了双手去抚m他的身体,朦胧的夜色中,光洁的白色肌肤泛著冷光,m上去却是暖的,像一块暖玉。带著欲望更带著虔诚,他在黑暗中唤他的名字,“黎舒,黎舒……”

“啊……”终於坐到了底,黎舒感到自己的身体重量,完全的压在了郑鸣海身上,他深吸口气,慢慢的俯下身体。表情是有些吃力的,他抽著嘴角忍痛,眼中却带了笑意,他问郑鸣海:“舒服吗?”

“嗷……”郑鸣海没有回答,他也似痛苦至极,口中发出的声音简直就是在哀嚎。他抓过黎舒的肩膀,抬起身体咬到他的唇瓣上,随後一翻身,再次将黎舒压在身下。

他不断的说,我快死了,黎舒,我快死了,黎舒……我快死了!!

☆、44 甜蜜

“啊……这好像太快了……”

夜渐渐深了,两人并排躺著,却还没什麽睡意。黎舒枕在郑鸣海的手臂上,看著天花板自言自语,“太快了……”

“哪有……”郑鸣海笑著搂过黎舒,在他额角亲了一口,心说我等了这麽些年,哪里快了。刚放了他,却觉出这话不对味来,立刻变了脸色道:“你说我快?!怎麽可能!”

黎舒叫他弄得莫名,愣了两秒也反应过来,忙道:“喂,你想什麽哪,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郑鸣海翻身覆到他身上,佯怒道:“不行,这事咱今天得说清,我这就开灯,咱们掐表,看到底快不快!”

“喂──!!”黎舒拉住他,忍不住笑了,“你现在怎麽成天脑子里就这个了,啊?”

“哼。”郑鸣海哼哼唧唧的腻回来,重新把黎舒搂住,像只八爪鱼一样裹在他身上,咬了一口肩道:“你又来了,为什麽我就不能想这个?哪个男的不在乎这个?”

“好啦……真是服了你!”黎舒赶紧拍他马屁,“你很厉害,行了吧?”

郑鸣海听了,在黑暗中暗自满意,差些就哼出小曲,安静了一小会,又去招黎舒:“喂,小舒,你说实话,那会儿我也老这麽抱著你睡,你有什麽感觉?”

“郑鸣海──”黎舒已开始在磨牙,“你以为我是你吗──”

“啊!那就是没有!”郑鸣海大受打击,哭丧著脸抱著怀中的黎舒在床上滚:“黎舒,我从前天天这样抱著你你都没想法,你还说喜欢我,你还说喜欢我!”

床本就是铁床,被两个大男人这麽一滚,立刻嘎吱嘎吱的叫起来,比刚才他俩做`爱时叫得还欢。黎舒被他裹得死紧,挣也挣不脱,又叫他闹得头晕眼花,忍不住恼了:“你烦不烦!你到底要干嘛!!”

他心想那时候你不是说讨厌同x恋吗?!难道我还瞎想?!

“啊──”郑鸣海夸张的大叫一声,黎舒可真狠,拿胳膊肘最硬的地方敲他x口,郑鸣海总算抱著他在床边停了,颇委屈的说,“我这不是想让你开心麽。”

他笑著伸了脖子又在黎舒唇上轻啄一口,“我想让你什麽都不要想,至少在我这里,在我抱著你的时候,你是开心的,你是只想著我。”

黎舒浅浅一笑,抬手去搂他的脖子,呼吸渐轻,两人都闭上眼要吻对方,谁知还没碰著,哎哟一声,一个不稳就齐齐滚到了床下!

“哎哟喂……”郑鸣海原本压在黎舒身上,两人滚下来时翻了个身,他就做了黎舒的r垫,m著头叫了起来。

“你还叫!”黎舒没好气的拍了他一把,“我就知道,跟你一块儿就净干蠢事!”

说完之後,两个人都哈哈的笑了,笑过之後又闭上眼睛继续吻,床上吻不成了,他俩就滚到床下,慢慢吻。

夏末的北京已经不太热了,只午後最热的一小会儿有些闷,天花板上的老吊扇还呜啦呜啦的转著,搅乱了一室的光。黎舒半阖著眼,趴在郑鸣海身上。郑鸣海已经睡著,正张著嘴轻微的打鼾,虽然他热得冒汗。床挺宽的,1.8米的大双人床,可黎舒就觉得哪儿也没有郑鸣海身上舒服,他骨架子大,肌r不算厚,每一块都硬邦邦的好似石头,但并不膈人,趴在上面就像趴在被太阳晒暖的河边大石上,暖洋洋的,教人浑身都舒爽。

这一刻黎舒真的感到自己回来了,熟悉的房间,熟悉的人,连风扇和午後的光线都同从前一样,郑鸣海已经做到他所说,我带你回去,回到我们的二十岁。他感到自己仿佛从没有离开过,没有做错过,没有後悔过,没有爱过也没被背叛过。

黎舒时常感到自己是个很贪心的人,他所求太多,且事事都想要完美,虽明知不可能依旧不知悔改。但他又是极简单的人,哪怕再痛苦艰难,只要抓著块浮木,只要感到被人爱著,他就能从深渊中浮起来。

郑鸣海又做了次他的浮木,在他最需要的时候。

“鸣海,鸣海……”他在他耳边自言自语,却不料惊醒了郑鸣海,他迷迷糊糊的问他:“嗯?啥事?”

“哦,”黎舒没想到他会醒,想了想,没话找话讲:“对了,我想起来,你买那盆子做什麽用了?该不会拿来洗脚了吧?”

“哪能呢……你还惦记这个啊,”郑鸣海并未完全清醒,随口答道:“我怎麽舍得,当然是干别的了。”

“嗯?!”黎舒一听来了劲,心想还能干什麽,忙追问:“你干什麽了?”

“嘿嘿……”郑鸣海却逐渐清醒,他眨眨眼,逗他道:“你猜。这可不能让你知道,要不你非杀了我。”

这话可让黎舒又开始纠结,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却被郑鸣海嘴角挂著的笑弄得脸越来越红,最後索x抓了枕头压他脸上:“我这就灭了你!!”

“哎呀饶命呀──”

两人打打闹闹,又是一阵疯,正欢腾得起劲,郑鸣海的电话响了。郑鸣海嗯嗯的点著头,把电话挂了抬头说:“黎舒,我们得走了,魏蕾说外面已经有记者狗仔在守,可能我这两天出去买吃的被看到,再拖下去人只会越来越多,我们得赶紧。她开了车来接我们,马上就到。”

“哦……”黎舒听了,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这也还是太快,他只是想找个地方躲一下,没人知道的地方,并不需要太多的时间,可还不到三天,真的太快。

郑鸣海扶著他的肩认真道,“黎舒,我们现在要出去了。”

黎舒抬起眼睛,看著他道:“一起出去会被拍到,你以後再也说不清,你认真的吗?”

郑鸣海笑了笑,对他伸出手,问他:“你怕吗?”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黎舒也伸了手,与他虎口相接,十指紧扣。

魏蕾开了郑鸣海的黑色吉普来,坐在车上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一直留意著单元门口。她戴了墨镜,茶色渐变的那种,就跟滤镜似的,能让眼中的世界罩了层淡淡的棕。她在车里望著曾经十分熟悉的地方,很快就看见那两个男人开了铁门出来,那两个让她在二十岁时无比热烈的爱过的男人,手牵著手走了出来。那画面犹如让她看场放著慢镜头的怀旧电影,让她有那麽一瞬间能够回到过去,回到她最好的年华里。浓墨一样的树荫撒在他们身上,阳光显得斑驳,他们都低著头并不愿面对镜头,脸上却明显带著笑,开始时郑鸣海还走在前面拉著黎舒,人都涌过去哢嚓哢嚓的冲他们狂按快门,他只好把人捞到怀里,搂著他的肩往车的方向一路狂奔。

“哈!!走罗!”他俩刚钻进後座拉上门,还没坐定,魏蕾一脚踩了油门,嗖的一下窜出去,很快就在阳光下跑了个没影。

看到魏蕾,黎舒才稍微有些回神,渐渐後怕起来。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快。这麽做的後果是什麽,他g本不敢仔细去想的。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十指c进发里:“啊……我太冲动了……”

“鸣海,魏蕾,对不起,我又连累了你们,我把你们也拖下水来。”

“你听听!”郑鸣海叫了,指著黎舒冲魏蕾告状:“他这叫什麽话!”

魏蕾抬眼瞄了一眼後视镜,黎舒恰好睁了眼,也看著镜中的她,带著明显的歉意和难掩的忐忑,就这样看著她。这次很难得,她却没帮他,而是吹了个口哨对鸣海道:“嗯,打他!”

“哈!说得好!”郑鸣海得意洋洋的捏拳,作势抬手要打,却在拳头落下时改搂了他脖子,压下去猛亲!

魏蕾抿著笑,抬头又瞟了後视镜,见黎舒举著双手喊救命,终於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

她摇开了车窗,单手把盘著的发髻解了,拨著发让它迎风飞扬;接著又打开音响,放她最近极爱的一首《viva la vida》,她随著它的节奏啪啪的拍著喇叭,仰著头跟它一阵吼:“喔喔──喔──喔喔──喔──”

☆、45 悔意

郑鸣海牵著黎舒走出来的照片,当天就传遍络,第二天上了平媒,铺天盖地:黎舒出柜。

明明是郑鸣海走在前面,明明是郑鸣海先说我爱他,但大部分人选择x失明,只说“黎舒出柜”。报纸娱乐版和周刊的头条,触目惊心的大字写他,就差在他的脸上画出一个大叉来!

而对於郑鸣海,却抱持著耐人寻味的沈默与宽容,仿佛他只是做了他的背景和道具,重要的不是黎舒爱谁或是和谁恋爱,而是坐实了黎舒喜欢同x。直到郑鸣海接受了正式的专访,关於黎舒,他只说了一句:黎舒是我爱了十年的梦中情人,我很爱他。这句话犹如给原本已经沸腾的锅里,又扔了颗炸弹,所有人都如梦初醒,咦,这两人还有得挖啊……

魏蕾在络上,把他们曾经的歌放了出来。他们当年做的“非梦”那张cd,魏蕾曾经庆幸封面只有一张黎舒的大头照,乐队只在封底做了剪影,因难於辨认的关系,一直流传不广。现在有了歌和人证,再把它晒出来,便成了他们青春的印迹,爱情的证明。

不少黎舒的歌迷在络上松了一口气,他们将他俩那天的照片贴得到处都是,因它实在太美──两个人在阳光下相携相拥,就像电影海报一样。他们终於可以抬头挺x,无视於任何谩骂、嘲讽、侮辱与恶意,他们说“真爱无敌”,就算他是同x恋那又如何?他依旧是他们心目中的神。

黎舒始终未发一语,他说了他要离开,便是彻彻底底的消失,没有任何人能找到他,连荣耀锦也不能。

距离上一次见到黎舒已经过去太久,他们相爱这麽些年,没想到最後却这麽惨淡的收场。荣耀锦捏著报纸,气如何也不能顺,上面的郑鸣海岔腿腿站著,双手c在裤袋里,笑得一脸灿烂。很多媒体对他太好,连这种八卦新闻,都给他配最好的硬照,他们说这样一个男人做什麽大概都不会让人感到惊奇,至少他让人感到真实和诚恳。

是啊,他们成了传奇,荣耀锦无奈的笑了,那他该放在哪里。

照片上的黎舒太美好,他有种十分幼稚的冲动,把拉他手的那男人给剪了,踩平砍掉,把他换成自己──本该就是他自己。这世界多荒唐多麽的不公,他爱了他十年,守了他十年,现在却完全的不值一提。

重庆出事那晚,黎舒只跟他说“好”,当时他就十分不安,隐隐觉得要出事,他情愿他骂他、怨他,跟他吵,跟他对著干,也不要他看起来那麽乖,那麽的听话。通常这样的时候,便是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不愿意再理他。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荣耀锦看见镜中的自己添了好些白色头发。他有些轻微的少年白,刚过三十没多久,白发时不时就冒出来,黎舒总大惊小怪的非要替他拔,有时拔上了瘾了连黑发也不放过,一边干坏事一边念:阿锦你老啦老啦!

荣耀锦每次都吼他:你搞什麽?会秃的你知道吗!

现在,没人会在意他发间钻出的白发。他同林义发火,怪他没将黎舒带回来,他说你怎麽可以让他走?!你怎能让他背叛我?!

林义冷哼一声,点了烟说,背叛,他最艰难的时候,你同女人结婚,我还能帮你说话?你明知他最在意什麽,你偏偏去犯!我帮不了你,我也管不了他。

荣耀锦气得发疯,说我也是没有办法!我不爱他吗?还有谁会比我更爱他!

林义灭了烟摇摇头,站起来就走,他本就是半退休状态,除了黎舒谁都不管,这一走便是两个月不见人。荣耀锦知道自己最该做的,就是不顾一切到北京去找黎舒,但他确实无法做到,现在还不是时候,远远不是。

新的公司本就刚刚成立,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黎舒这一出事,几乎将他的计划全盘打乱。他倒是一转身走得潇洒,留了个四处都是洞的烂摊,要他替他一一去担。十分讽刺的是,还好他已与李家合作,这才有足够的钱去砸,要不被他这麽一搞,公司很难说还能不能缓过气来。

荣耀锦心底并没有怪他,他发现事到如今他谁也无法怨,黎舒是他先对不起他,蔓薇就算有挑拨的嫌疑,也并未对不起他。她怀孕才四个月,就已两次差些流产,她整日将心思放在如何真正掌控李家上,一点都不考虑她才20出头,才刚新婚并且肚子里还怀著孩子。荣耀锦骂她太不安分,她就哭,完全像个小女孩的样子。她说我有什麽办法,我当然要争,我知道我迟早都会是一个人,我当然要争。

荣耀锦只好留下来安慰她,作为她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和一个男人。

捷径的诱惑太大,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也不管是二十还是三十四十,面对它的诱惑,许多人都会抱著侥幸心理,以为付出的代价不会太大,比起得到的自己绝对能够担得起。真的等到事到临头,才发现自己拿去交换的,其实是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他承认自己已经没有了当初的锐气,就算最难的时候他也可以满不在乎的跟黎舒讲,有什麽,做生意本就有赢有输,只要有人脉,只要还能借来钱,还怕不能东山再起

夜深人静的时候,荣耀锦会想起黎舒曾经问过他的话,那时候他也才20出头,他独自来到香港,即使四处碰壁也不肯再找他。他常常开了车跟在他後面,看他独自一人穿过长长的小路走回家,疯魔得自己都愿不信。他想得到他,他知道黎舒总有天会坚持不下去,会妥协会回头看他。那天到来的时候,黎舒却在路灯下站定,认真的问他:荣先生,是不是做错过一次,就再不配拥有爱情?

不是。荣耀锦这样答,他看了他良久,最终还是不忍教他失望。他转身就走,很长时间都不敢再去看他。

他现在想把这话原原本本的反问黎舒,虽然他知道,黎舒一定不会给他相同的回答。

进了深秋,风波渐渐的平息下来,媒体不再逮著黎舒恶炒,络上也因黎舒的沈默和退让,以及郑鸣海的支持而逐渐平静。在这段时间中,黎舒的新唱片不声不响的又多卖了100万。巡演临时取消,荣氏损失很大,但很多歌迷都舍不得退票,他们都巴巴的等著黎舒回来。於是荣耀锦知道黎舒不会输,他是时候回来。

荣耀锦去找林义商量,想让黎舒回来继续把巡演补完,就只在香港开。抛开感情不谈,这是黎舒该做的事,也是荣耀锦能够为他做到的事,他知道黎舒不会逃,也不会输,但林义却让他大吃一惊,在几乎没人知道的时候,他再次病重了。

“哎呀,算啦,不用让他知道,知道了也是白伤心。”林义躺在病床上,转开脸对荣耀锦摆手,“这次不比去年,我的病我知道的,生死由命,罢啦罢啦。”

他闭了眼睛靠在床头,惨白的脸上显出灰败的气息来。荣耀锦拉了病房门去问,才知是黎舒出事後林义一直没有再去复查,这才把病拖了,并且今年又添了新病,情况不容乐观。

荣耀锦的太阳x突突的跳著,半点都不得消停。他用手狠掐额著头,忍痛给魏蕾打电话,他简单跟她讲了,要她拿给黎舒听。魏蕾听了也是心头一紧,并未多说,径直走过去将电话放在黎舒耳边。

黎舒当时正坐在椅子上练吉他,闲来无事他便让郑鸣海教他弹琴。这几天刚练出点心得,正是心情好的时候,冷不防的却听见荣耀锦的声音。

“黎舒,你快回来,林义病重。”

“!──”黎舒听了,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同时手一滑,第一次将琴弦拉断.

☆、46 林义之死

黎舒接到电话的第二天,立刻独自回到香港。他坚决不同意郑鸣海一起去,他说那是我自己的事情,你不用c手。

他心急如焚,却也还是抱了小小的侥幸心理,始终不信会真的那样糟。去年的时候,他一直守在林义身边,陪著他逼著他把那些痛苦熬过去,他这麽艰难的才挺过来,怎麽可能,怎麽可能一年不到就复发?

黎舒越想心愈加的乱,甚至开始幻想这是不是荣耀锦耍的手段,故意说得很严重骗他回去?

第一次,他居然希望荣耀锦是在骗他。可惜到了香港,才知这次真的不是。

林义是那样一个人,他一辈子都是见人三分笑,永远一团和气风度翩翩,再加上了年纪後体型偏胖,眉间始终不见皱纹,反而因常常爱笑,眼角耸拉下来,没表情的时候也是让人看著和蔼可亲的。

这样一个林义,此刻躺在病床上,已经干瘪得像块麻布口袋,了无生机的被人搁在病床上。

黎舒一进门即腿软,几乎是爬著趴到他的床边。林义还睡著,他一天清醒的时候已经不太多,比起去年的状况,确实差太远。

黎舒张著嘴,想唤他的名字,喉咙却似哽了一团火,完全不能发出声音来。

“哎……黎舒,你怎麽来啦……”还是林义先睁开了眼,他动动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努力抻著脖子想看他。

“我来了,”黎舒才一张口,眼泪就止不住的落下来,“我来了……我来了……”

“哎呀──”林义难得的皱紧了眉,伸手去够黎舒抓著床单的手指,黎舒赶紧回握住他的手,林义立刻笑了,说话断断续续“你来了,就好。笑一笑,我想见你笑……不想看你来哭我啊……”

黎舒低下头,生生将眼泪咽下,再抬起头来抿著唇,终於还是挤出个笑容。

“这样才对嘛……”十分牵强的笑,也让林义感到满足。他有些看不清黎舒的脸了,只感到他确实在笑的,恍惚间似又看见黎舒风尘仆仆,不远千里奔了他而来,站在街头对他笑的样子。他抬起手想捏捏黎舒的脸,像从前那样笑著夸夸他鼓励他,可惜手指不太有力气,才碰到脸颊就差些滑下来。黎舒捧著他的手对他说:“你为什麽不告诉我,我一定立刻回来陪你。”

林义却摇头,“这次不比上次啊……黎舒,你好了吗?”

黎舒赶紧点头,安慰他道:“我很好,阿义,你不要这样说。你去年一开始不也这样说吗後来还不是好了!”

“呵呵……”想起去年,林义忍不住舒心的笑了。他一生未婚,父母也早已过世,只有一个亲姐姐,平时却极少来往。那时候他孤零零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治疗太痛苦,他有些受不住了,反正都是没多少指望的事,他实在不知自己该如何去撑。昔日的故人、朋友、亲戚,他带过的大大小小的明星们,一拨又一拨的来看他,却都是来了又走。匆匆的送上一束花,或者至多陪上一陪,多少的虚情多少的假意他也分不清,依然还是来了的都同人道谢,心里的烦躁却止也止不住,再也不想治

黎舒丢下手上所有的事情,在他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没给外界任何理由就暂停一切活动,独自住到医院里来陪他。不光是在一边看著而已,真的是动手亲自照料、为他的病想尽办法。养个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了,林义这样想,j神好的时候便打趣说,诶,黎舒,你这麽乖,你给我送终吧,我把财产都留给你。

黎舒两眼一翻,不屑道,你想得倒美啊,谁稀罕你的钱,我没钱吗?他十分嚣张的拍他的病床:我也是趁机休息一段时间,你赶紧好起来,我还有许多事要做!

“阿舒啊……你也别太难过,这些事情,生死由命,我看得开……”

林义躺在床上,看著黎舒道:“唉……可惜了,我之前还在想,明年就是你正式出道十周年啊,我要帮你好好庆祝,我要帮你做世界巡演,我还想看你上电影,你不趁最好的时候演戏,还要等到什麽时候?”

“我只是放心不下你,你以後自己一个人,要学会忍耐,再聪明点圆滑点,不要再这样任x。如果不知道该说什麽,就什麽都不要说,不要理他们。钱的事情也是,你不能什麽都不管,不要总感情用事,签东西要小心,不要被人坑……”

一连串说了许多话,林义停下来,累得直喘,他张著嘴似还想说什麽,却半天接不起气来。

黎舒忙帮他顺气,看到他那副样子,心便跟著疯狂的抽痛,他抓著他的手臂说:“我不管,我不会,我不想学,也学不会。你继续帮我啊,我不管!”说著说著,他便开始同他赌气:“你明明说过的,你明明说过我可以什麽都不用去想。你不可以反悔,不可以!”

林义无法,叹了口气,只好闭了眼不去理他。

黎舒知道自己不该这样,可他无法控制自己,他无法想象失去林义会怎麽样,他不能够在这个时候总在他面前哭,但是他也真的无法笑得出来,连假笑都不能。

他伏在他床头,喃喃道:“都怪我,都怨我……这样不争气……”

“……关你什麽事?”林义终於还是睁开眼,不能不理他。他抬手覆上黎舒的脑袋,轻轻来回的揉,眼中又显出温柔的神色来,声音疲惫微弱,要极用心的听,才能听得清:“黎舒,我问你,你以前怨过我没有?我一直不知该如何对你,你对我太特别,我一直不知该如何对待你。”

“我时常後悔,若一开始我就帮你更多,很多事就都不一样了吧……”

“你来看我,我很高兴……没事了,你走吧,啊?走吧……”

黎舒接连的摇头,把脸埋在床单里落泪,“你的恩情,我一辈子都还不起。”

夜渐渐深了,林义再次睁开眼睛,却见黎舒还在,依然维持著之前的姿势,在床头守著他。

这太让人心烦了,林义的眼中涌起泪花,连声的唤他:“黎舒,走了,你该走了。”

黎舒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他太累,趴在床头不知不觉陷入半梦半醒中,难受得紧。清醒过来之後,唇边立刻漾出一个模糊的笑来:“我不走,我走哪里去啊,我不走。”

林义再次闭上眼睛,张著嘴竭尽全力的大口吸气,攒足了气力拍床吼:“走啊!走啊!!”

“我不走!我不走!!”黎舒也犯了拧,跟病人对著干:“我就不走!!”

“黎舒!”荣耀锦适时的出现,他刚才已经到了门外,却见两人都还睡著就没进来。他架起黎舒的胳膊往外拖:“别闹!你冷静一点!”

黎舒的腿早坐麻了,像两条面团一样全然不听使唤,挣扎了几下,只得任凭荣耀锦将他拖到门外。他将黎舒扔到椅子上,怒道:“你发什麽疯!”

空荡的走廊内,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泛著冷光,黎舒茫然的看著它出神,连荣耀锦站在一旁也浑然不觉。麻掉的两条腿现在开始缓过劲,血y迅速的在身体里奔流,带来针扎一样的疼。黎舒终感到心中大恸,软绵绵的跌到地上,伏在椅子上大哭起来。

他一面哭一面用额头敲著椅子,手死死抓在椅背上,因用力太大,苍白的皮肤上血管和青筋都鼓了起来,肩膀亦止不住的抖。

荣耀锦抹了一把脸,把泪咽回肚子里,他松了松自己的衬衫领口,哽咽著蹲下来,岔开双腿跪在他身体两侧,紧紧的将他搂在怀中。

他终於忍不住还是同从前一样,吻他的耳朵,吻他的脖子:“黎舒,黎舒,你别这样……我求求你,不要这样……”

许久未回的城市,许久未见的情人,尽管已是‘’曾经‘’,但体温太过熟悉,当被拥抱时,第一反应并不是排斥。黎舒在北京时,曾经天真的以为,这十年他不过恍恍惚惚做了一场梦,他从未离开过,他已经回来。

待到这刻,方知那短短的两个月,真正的才是梦一场。 十年的时光,3000多个日日夜夜,最好的青春年华,他流过的汗和泪,遇到过的人,做过的事,不管是错的对的,好的坏的,岂是说忘就能忘。 不知在荣耀锦怀中呆了多久,好似很久又只一瞬,黎舒终於摇著头松开他,坐了起来。荣耀锦立刻拿倒了杯水给他,哭得太累,太倦,空调也太冷,一杯热水也教他 安心。荣耀锦伸手又想为他拭泪,手指还未碰触到,他即偏了头避开。黎舒知道刚才是情绪失控,一旦清醒过来,就不想在荣耀锦面前太过脆弱,可他发红的眼框和 鼻头,撞红的额头和发抖的手指,哪一样不让人心疼。

荣耀锦显得焦躁,他低著头,望著!亮硬挺的鞋尖来来回回转个不停,皮鞋踏得啪啪的响,好半天才讲了句废话:“黎舒,这次他一直瞒著所有人,不是你的错。”

“他一定是不愿再麻烦任何人,成为别人的负担。”黎舒盯著手中的水,慢慢说:“去年我来看他,他就跟我讲,这是他自己活该,选了这条路,就只得这个结果。”

“他还跟我讲,两个男人相守一生太不易,感情再浓总会淡,彼此又无束缚,说散就散,转眼就各奔东西,也不是不可能。”

黎舒停下来,抬眼极快的瞟了一眼荣耀锦,嘴角挂了冷笑:“荣先生,你新婚,又即将做父亲,你不会这样了,我还没恭喜你──恭喜。”

说完这些话,黎舒推门再次进了病房,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林义说不陪,他怎麽能就真的不陪。 多一秒也是好的,医生已十分明确的告诉他,现在已是倒计时,趁他还有清醒的时 候,多陪陪他,对他而言已是最大慰籍。 黎舒没再哭,也不再同林义争吵,不论他如何对他,只要他能看到他的时候,就只 对他微笑,因这是他唯一还能为林义做到的事。

娱记得了消息,天天在医院外守著,可始终不见黎舒,倒日日都见荣耀锦来来去去。他一直在医院间跑著,看林义的生命一天天消逝,同时他的孩子却在一天天成长,过不了多久就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已经历过亲人的离去,前几年父亲过世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也许权利可控,金钱可控,甚至人心亦可控,唯独生死不能。

他每天看著黎舒忍著痛苦,笑得同从前一样美,却始终视他如无物。但他还是时 时都想往他身边跑,哪怕是作为他的老 板。他完全的知道黎舒此刻的痛苦,可他再也无法安慰他。或许此刻不再打搅他,就是最好的安慰。

林义的苦并没有持续太久,两周以後的一个深夜,几乎是悄无声息的走了。黎舒陪他到最後一刻,在他停止呼吸後自己也病 倒,晕了过去。

荣耀锦将他接回了家,他们的家,准确说来是黎舒的家,当年黎舒刚刚大红,赚了钱没多久,他就花掉所有的钱买来的房子。 即使现在分手,也没理由是黎舒离开──荣耀锦是这样想的。把黎舒安顿好他之後,他找来安妮照顾他,又命人著手为林义准备丧事。林义留下遗言,说一切从简即可,他却不能真的不管,且不说他们之间的交情,就以林义多年来的贡 献,他也不能让旁人说荣氏无情无义不是。

作家的话:

整理章节时不小心删了一章,补上

☆、47 葬礼与谈判

林义并非公众明星,但因他在圈内口碑极好,他的葬礼备受媒体瞩目,何况前来吊唁的人,包括了至少大半个香港娱乐圈。

荣耀锦以为黎舒出殡时才会来,医生说他j神和身体状况都不太好,需要静养几日,谁知灵堂刚准备好,他便将自己收拾妥当,换了身黑西装赶来。林义的姐姐年事已高又生著病,并没太多j力,外甥外甥女显得有些不耐,毕竟从来与这个舅舅一直没什麽太多联系。倒是黎舒一直在旁尽心尽力,出殡时同几个演艺圈的前辈一起为林义扶灵,又同亲属一起上了灵车,送他走完这人生中的最後一程。

这是黎舒自重庆演唱会之後,近三个月以来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记者在葬礼现场倒还算规矩,等事情结束後,还是有不安分的狗仔和娱记,将他团团围住。

这天香港一直下著细雨,天色很暗,他抬起头,望著愈加暗沈的都市,有些不知今昔何昔。仿佛就在昨日,他才从北京来,他跟他说不想被人找到,林义二话没说就将他领回家,给他吃给他住,什麽都没问,让他安心的呆了好长段时间。

黎舒依旧被长枪短p、被闪光灯重重包围,只能在保镖的护送下,麻木而艰难的往前走。他一直低著头,其实听不太清他们问他的那些话,也不想去听清。让他们去拍,随便吧,他想,随便你们如何讲我。

亲眼见到林义进了焚化炉的那一刻,黎舒才明白,他是真的没了。

人在的时候往往不觉得,死了才知道这人多重要;就是守灵时感觉都不太强烈,毕竟还看得到,人躺在那里,就还是存在的,到真的成了一把灰,与茫茫世间的万千尘埃没有什麽不同时,这才突然醒悟,他是真的已经没了。他欠了他太多的恩情,如今哪里还能还?再也没有机会了。

“黎舒!”有记者不依不饶,黎舒的冷淡激怒了他们,他凭什麽如此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难道还冤枉了他?!

“黎舒!黎舒!你躲这麽久哪里去了你会复出吗?郑鸣海是你现在的情人吗?”

“你为何不敢认?!林义也包过你吗?他为何将财产都留给了你?!”

听到他们提林义,黎舒停住了脚步──刚刚他们还在灵堂毕恭毕敬,这才一转身,他们立刻嚼他的舌g。

“闭嘴!!”黎舒大怒,揪了那记者的衣领大骂:“你凭什麽侮辱他?!凭什麽?!”

再怎麽样也不该在此刻随口消遣逝者,保镖见黎舒气得要动手打人,伞也不要了,赶紧拉开黎舒冲出人群,狗仔却趁机啪啪的拍下黎舒要打人的照片,好拿来做新闻。而就这麽短短的一两分锺之间发生的事情,第二天即被演绎出好几个版本,流传得最普遍的居然是“黎舒与前经纪人撇清关系,否认自己是同x恋”。

黎舒被拉上了车,望著远去的人群和还未停息的细雨,泪流满面。从林义去世到葬礼结束,他都未再流泪,此刻终於控制不住自己。

安妮见他脸上又是泪又是雨,水滴顺著脸颊直往脖子里钻,忙拿了纸巾替他擦。恰好郑鸣海打电话过来,黎舒便仰著脖子,一面讲电话一面松了领口,让安妮替他擦水,喉结随著哽咽上上下下艰难滚著,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显得疲惫沙哑:

“是的……完了……嗯……”

“结束了……我很累……”

“我知道了……我会的……你放心……”

“你不用来……真不用,我会尽快回去……”

“你信我……真的……”

这不知是第几次拒绝郑鸣海,他也很想他来陪自己,可这是香港,这里有林义与荣耀锦,还有那一帮赶不走挥不去的狗仔,这麽多双眼睛盯著,他能怎麽样。

不知道郑鸣海在电话那头说著什麽,黎舒挂了电话,便对安妮讲:“安妮,我想直接去机场,我们先绕回家,你上楼帮我拿了东西就走。”

安妮却连忙摇头,咬著嘴唇可怜巴巴的道:“不行啊,舒哥,我答应了老板带你回公司的,他说要跟你谈谈。”

“你!”黎舒立刻怒了,涨红了脸,他狠狠的瞪了安妮一眼,但还是没办法冲她发火,低声道:“你搞什麽!我不回去!”

安妮见他生气,只好拉他衣袖:“你不要生气嘛,我只能听老板的啊……再说了,舒哥,你别这样,总归要谈的嘛……”

黎舒出了这麽多事,两个多月没回公司,荣氏又新添了名正言顺的老板娘,再次走进这里,黎舒难免会被所有人“围观”。荣耀锦喜欢黑灰色调,他全面接手公司之後,将装修都改了,黑色的糙面地砖、黑色的木纹桌椅、黑色的皮质软包和深灰水泥错落拼接的墙面,就连天花也是深灰色的金属条,触目所及太多肆无忌惮的黑色,风格优雅而狂野,只有水晶灯从天花的缝隙间垂下来,它的光是暖的。黎舒穿著一身黑西装,在这个黑漆漆的空间内穿过,脸愈加的苍白。在这个地方,从站在角落默默无闻的一个小小新人,到一走进来谁都会迎著一张笑脸的绝对“一哥”,黎舒花了长的时间。那时候他绝不会想到,那些或友善或钦羡的各式笑脸与目光,有天会通通变成一式一样的充满鄙夷与揣测的暧昧斜眼。

他在诡异而短暂的沈默中慢慢的往里走,偶尔也有从前相熟的同事、他的歌迷粉丝走过来担忧的看著他,他就对他们轻轻的点点头,再平静的错身而过。荣耀锦的秘书却没因这些事情对黎舒有丝毫的怠慢,她依旧将他带到老板的办公室,帮他泡了咖啡,告诉他荣耀锦今天事情太多,一时还无法回来,请他在房间里等。

若是以前,黎舒早打电话给荣耀锦了,他会说你搞什麽,我不等你了。可现在不是从前,老板发了话,要他等要同他谈,那就等呗,总归也没什麽好谈。

只是没想到,荣耀锦让他等了这麽久。黎舒在沙发上坐得无聊,再加上太累,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一小觉醒来,已是日暮十分。荣耀锦的办公室他太熟悉了,最显眼的位置同从前一样挂著他的照片,桌上却多了几个新的相框,黎舒走过去一看,才发现是荣耀锦的新婚照片,他和他的新娘,正在笑得那样的幸福美满。

黎舒恨不得即刻抓了它往窗外扔了,摔个粉碎,那破照片也被风刮走,随便刮到什麽y沟垃圾堆,让他们再也找不见。

“黎舒!”正在捏著相框出神,荣耀锦终於出现。

荣耀锦走进来的时候,看见黎舒穿著白衬衫,低头半靠在他的桌子边上。他的侧影是那样的美,让他看了便骚动,想直接将他摁倒在桌上。可惜,他现在不能,黎舒在生气,他“啪”的一声将相框按了,抬头冷冷道:“你终於出现了,要说什麽?”

气势是不错,他的眼睛在冒火,可惜嗓子简直哑得不能听,效果便减弱太多。荣耀锦mm鼻梁,瞥见茶几上那杯几乎没动,已经冷掉了咖啡,立刻打电话给他的秘书:“送杯温水进来。”

“小心你的嗓子。”荣耀锦帮他搬了椅子来,坐回自己的椅子里,黎舒喝了口水,却淡淡道:“多谢。不过这与你无关了。”

“啊,怎就无关?”荣耀锦抱著手臂,苦笑道:“黎舒,我知道我们已经分手,你不用著急提醒我。但你该回来了,你不要忘记我们还有合约。你要是违约,即使我不说什麽,公司不能不理,法律上也过不去。”

“不回。”黎舒摇头,“我上次已经跟你说过,我不会再回来,我绝不会再与你有任何关系。”

“黎舒!”荣耀锦又感到头疼,这话太伤人,他还是张嘴就来。但他也只能耐心劝:“黎舒,是我对不起你,公司并没有对不起你,你不要公私不分。这段时间出这麽多事情,你的巡演又停了,你知道公司赔了多少钱?为了你,後面还有一堆打不完的官司。”

“我希望你把之前的未作的20场巡演补上,但只在香港做,加上原定的10场,连做30场。黎舒,只要你愿意,一点问题都没有,现在时机正好,只要做成功,之前的这些事情,g本不值一提。”

“黎舒,你回来,好不好?我知道这段时间太难,但是我们一起把它跨过去,以後,再也没有什麽事情能够伤害到你。”荣

耀锦说得恳切,他望著黎舒的眼睛,神色之间难掩落寞与柔情:“即使是我们做不成情人,我也还是只希望你好。你明白吗?”

黎舒半天说不出话,荣耀锦的逻辑,他永远不懂。他一直没看他,只盯著墙上的照片,那是他开第一场个唱时的现场,比现在年轻许多,刚刚褪尽稚嫩,开始光芒万丈的时候。那时他们多开心,下了场他听著震耳欲聋的呼喊,尖叫著扑向双臂大张的荣耀锦。

“我不明白。”黎舒移回目光,今天第一次直视面前的男人,几乎一字一顿,平静的说道:“公私不分,如果我分得清公与私,我怎麽会看也不看就与你签约?”

“做不成情人……是我想要做不成情人的吗?!”

就像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来了狂风暴雨,黎舒抓了桌上的相框往玻璃幕墙上猛的砸过去:“你他妈也不看看自己干了些什麽!我们才做不成情人!!”

“!啷”一声,幕墙没被砸坏,相框的玻璃砸了个粉碎。黎舒终於解了气,双手撑在桌面上,紧紧握了拳,“我就是分不清公私,我还留下来做什麽?!天天帮你赚钱,还整日看你合家欢乐,幸福美满?!你想得倒美!我做错了什麽,你要这样折磨我?!”

一口气吼完之後,黎舒脑门上都开始出汗,他抹了一把脸,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再好整以暇的坐回椅子里,架起一条腿,端了我再也无所谓的架势,又笑道:“我还是该谢谢你,这麽些年,不是你我算什麽,我怎麽会有今日。但到此为止了,荣耀锦。我不是自虐狂,我可做不到当做什麽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至於合约,该怎麽办就怎麽办好了,如果要赔钱,该多少我倾家荡产都赔给你──”

黎舒眉毛一挑,笑得迷人:“就当分手费呗,我还给得起,我也不会再欠你。”

“黎舒!!”黎舒的态度彻底的激怒了荣耀锦,他真恨不得将面前这人掐死,但只能抓了水杯往墙上扔:“你说得轻松!感情能拿钱来算!?你太绝情了!!”

“我知道,你不就是仗著有郑鸣海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倒跟他吼,“你们早就搞上了是吧?!你跟他上床了是吧?!”

“闭嘴!你还有脸说我!”黎舒谑的站起来,骂道:“你搞清楚,我跟你已经分手了!我又跟谁搞关你什麽事?!我可不像你,一面跟我求婚,一面去跟女人上床!”

见荣耀锦想要申辩,黎舒提高了声调,又指著荣耀锦鼻子道:“她很可怜是吧?她年纪还小是吧?你只是想安慰一下她是吧?荣耀锦我太了解你!可惜你忘了,那是女人,那是位大小姐!不是男人,不是什麽随便爬你床的小明星,让你白c!”

荣耀锦气得通红的脸,因黎舒的话变得煞白,一时哑了声。黎舒太了解他,句句像刀,专戳到他心口上,把他的面子里子,都撕了个干干净净。再说下去,真不知两人还会说出什麽更加难听的话来。

黎舒长叹口气,轻飘飘的说了句,就这样吧,转身就走。

“等等!”刚m到门把手,荣耀锦终究还是不甘心,冲过来按住他的手,在他的耳边压低声音道:“黎舒,我就只再说一句,我後来才大概知道那天她跟你到底说了什麽,那些不是我的想法,我发誓。那份股权转让,是我原本想补偿你合约损失才做的。这跟我们的感情,并没有任何关系,我并不是……”

“那又怎麽样?”黎舒低著头,打断了他,“她能进我的家,她能拿到那麽重要的东西,荣耀锦,你置我於何地?”

“我不在乎钱,我人都是你的,何况是钱。这对我而言,真的没有意义。”

黎舒抬起头,眼角终还是忍不住滑出一滴泪来,“你不知道,你跟我求婚之後,我有多开心。我跟鸣海魏蕾都讲了,我跟他们讲我打算出柜,我很幸福……可事实证明,我像个傻逼一样。”

“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结婚,我爱你。可惜,你g本没有听。”

看到他流泪,荣耀锦立刻紧紧的抱住他的肩膀:“对不起,对不起……黎舒,对不起。”

心中有太多的感情在翻涌,他强忍著泪,最後一次试图说服他:“我知道我现在没资格说要留你的话,可是请你冷静想一想,不要因为我的关系,放弃你自己,那太可惜。我还是希望你挺过去,能继续唱歌,你值得所有人爱你。”

黎舒松开他的怀抱,走出房门,随安妮离开公司,一路双腿都在飘,清晰的感到自己的指尖一直发著抖。等他坐进车子,却大吃一惊,那里已经坐了一个人,他失声叫道:“鸣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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