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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光芒万丈(明星文) > 1-7

1-7

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两人在山顶过足了瘾,就开始慢慢往下走。这次郑鸣海不敢马虎,一路上都走在前面,紧紧拽著黎舒的手。

要说他不该这麽紧张的,黎舒虽说长得纤细点,但怎麽也是男孩,而且也并不娇气,可拉著他的手时,郑鸣海却比对待他的任何一个女友都来得小心。

郑鸣海没察觉到自己的异样,黎舒却觉得别扭,他并不是处处需要别人照顾的人。走到後面,他几次都想甩开郑鸣海的手,但甩了没一会儿又被拉住,他不禁有些怀疑,郑鸣海手上是不是粘了胶,这才这麽也甩不掉。後来都快到山脚时,他俩遇到个落差极大的地方,郑鸣海先跳下去,张开双臂要接他下来,黎舒撇撇嘴自己跳了,不料脚下一滑,边从侧边摔了出去!

郑鸣海赶紧去拉他,结果也被带得摔倒,抱著他滚了足足三圈才停下。

“笨蛋!”郑鸣海把黎舒拉起来,骂道:“惩什麽能!!”

“唔……!!”黎舒疼得说不出话,一只脚歪在一边,动都动不了。

郑鸣海拉开他的裤管一看,整个左脚脚踝都肿了!他只好又背著他,两人慢慢挪回村里,再蹭蹭蹭骑著摩托赶回北京。

回到家两人都是饥肠辘辘狼狈不堪,魏蕾正在等他们,一看他俩跟逃难似的,吓了一跳,赶紧帮他们煮了面,然後劈里啪啦的好一顿数落。两个男人在她面前,一人捧著个大碗缩著脖子喝面条,头也不敢抬。

“你们真是!多大的人了!还把自己弄成这样!!”

“没事啦……摔了一跤而已,”郑鸣海填饱了肚子,心满意足的躺倒打嗝,“我把小舒背回来的!没亏待他!”

“哎哟!肿这麽厉害!”

魏蕾张罗著给两人擦药,结果黎舒的裤管一掀开,白皙的足踝肿得发亮,魏蕾眼都急红了,一脚给郑鸣海踢过去:“这还叫没事?!都怪你!!”

郑鸣海不敢回嘴,看著也是默默心疼,黎舒倒是一脸不在乎:“没事!明天就好了,我擦点药酒揉揉。”

不是不痛,而是这种痛尚在他控制范围之内,他从小练琴,什麽苦没吃过?这种程度的痛,还不至於把他打垮。

“不行!”魏蕾说话时已带了鼻音,她倒了一些药酒抹在黎舒皮肤上,却左看右看,始终下不了手去揉:“还是得去看看!”

“真的不用……”黎舒拿过魏蕾手里的药瓶,咬著牙使劲往伤处按:“我没事……”

魏蕾听他止不住的吸气,彻底急了:“你倔什麽倔?!乱揉什麽?!揉坏了怎麽办?!叫你去你就去!你一个人住这边,你病了谁照顾你?你班还要不要上?!”

“小蕾……”

黎舒低下头,眼眶有点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涌上心头,他白天的时候,还在偷偷的为她不能来而高兴,可她却待他这麽的好。

☆、5 我喜欢你

郑鸣海和魏蕾架著黎舒去把病看了,大夫说他没伤著骨头,修养几天就能好,於是马上放下心,哼著歌高高兴兴的又把人架会来。

此刻正是北京最冷的时候,夜里已经接近零度,暖气却还要到11月中才开。三人一拉开地下室的门,一股y冷的气息便扑面而来,魏蕾坐到床上,拉起被子哆哆嗦嗦的问黎舒:“小舒,你就盖这个?!”

还是夏末时的一床薄被,郑鸣海从前很少在这住里,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件事。

“啊,没事!”黎舒挠挠头,忙说:“我後半夜才回来的,也不见得冷。“

见他傻呼呼的样子,郑鸣海搂过他的肩膀,使劲抱了一把:”哥对不住你,明天给你带被子来!”

他的气息喷在耳边,在黎舒看来,已是十足的亲昵和暧昧,但郑鸣海在女友面前,却做得相当自然。

魏蕾气鼓鼓的,说那你今晚要冻死他?!

郑鸣海想了想,跑出去买了一堆啤酒回来,往床上一扔:“来!今晚我们陪你!”

三个年轻人并排挤在床上,窝在一条被子里喝酒。

郑鸣海在中间,左手搂女友,右手抱兄弟,一脸我是老大的得意样。

他喝得最多,喝多了之後一会儿吵著要弹琴,一会儿又扯著喉咙唱歌。魏蕾嫌他吵,联合黎舒把人压在被子里,笑著打他。

郑鸣海起初嚷嚷著不干,扑腾得厉害,没几下还是老老实实的给两人当了人r垫子,气得在被子里直哼哼。

魏蕾隔著被子趴在郑鸣海背上,又问黎舒:“小舒,你总说你不上学了,是为什麽啊?可以告诉我吗?”

也许是喝多了,也许是气氛太过放松,提起这件事好像心也不是那麽疼了,黎舒喝了一口酒──在练习唱歌的同时,他也在练习喝酒,闭上湿漉漉的眼睛,他慢慢的回答魏蕾:“我被退学了。他们不许我再念书,除了我的学籍,把告示贴在校门口,跟通缉犯一样。我原本该念大三的……我去教务处问为什麽,然後想交钱,没人理我,没人肯理我……”

“黎舒,黎舒!”魏蕾拉住他的手,退学是多大的事情,她懂。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就算听起来黎舒已经不难过,她的心还是跟著疼:“为什麽啊,他们怎麽会,你这麽好的人!“

黎舒睁开眼,“魏蕾,没人信我,没人信我……他们都说我……说我为了留学进修的机会,去,去──”

去爬老师的床,这话黎舒说不出口。

还有更让他伤心的是,老师也这麽说。

“我信你啊,小舒!”魏蕾眼泪汪汪的抱住黎舒的头,“他们是坏蛋!我信你!!”

“谢谢,谢谢……”黎舒把脸埋在被子上,嗡声嗡气的说:“谢谢你们对我这麽好……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别对我这麽好……“

“因为我喜欢你啊!小舒你别哭,我喜欢你。”

魏蕾捧起黎舒的脸,突然吧唧就是一口,亲在他面颊上。

郑鸣海也从被子里钻出来,拉过黎舒,在差不多同样的一块地方,也响亮的亲了一口:”我也喜欢你!别哭!”

黎舒被他俩弄得晕晕乎乎,啊,喜欢我,都喜欢。

可我没哭啊,真的没哭。

我喜欢你,多动听的话。

黎舒躺在郑鸣海身边,无声的笑起来,郑鸣海和魏蕾都没看到,此刻他的表情有多美好,就像暗夜里悄然绽放的花。

他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相信这几个字,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相信任何人,原来一切都还没有那麽糟。

谢谢,我也喜欢你。

黎舒闭上眼睛,在温暖与眩晕中慢慢睡去,有人搂著他,果然不冷了。

然後梦来了,他好像又坐在琴房,南方繁花似锦的春天,窗外的天空湛蓝,微风把粉色的花瓣带到室内,落在黑白的琴键上。

身後有个温暖厚实的x膛,那是对没有父亲的黎舒而言,世上最信任和依赖的男人。

他带著薄茧的修长手指,温柔的c进黎舒的指间:“黎舒,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亲吻和拥抱的滋味,黎舒都懂,他也还记得两人肌肤相接时的激荡。也许是酒,也许是入睡前过分暧昧的空气,黎舒自来北京後,第一次梦见了从前。

他不恨老师,又或许是他太年轻,还不懂得该如何去恨,他只是拒绝去想,拒绝承认曾经犯过的错和曾经的天真。

可身体还是会记得那时的感觉,连双唇相接时的黏腻的声响,都不断的在脑海耳畔响起,却越来越清晰,仿佛就从自己口中发出一样……

“!!”黎舒从迷梦中惊醒,瞬间浑身僵直,在与人亲吻的,当然不是他,而是与他同一张床上、躺在他背後的两个人。

他清楚的听到男人浑浊的呼吸和女人娇软的喘息,就在他身旁。

黎舒猛的撑起身,慌慌张张的冲进浴室,灯也不敢开,蹲在墙角发抖,脚踝又开始疼得发烫,好半天都不能平静下来。

郑鸣海睡得迷迷糊糊,酒又没醒,好似做了场春`梦,又好像与女友在亲热,但心中总觉得有什麽地方不大对劲,就醒了过来。

醒过来一m身边,黎舒不在。

他下床在黑暗中m了半天都没找著人。然後他去洗手间,拉起蹲在角落里的黎舒,半拖半拽的把人捞回床上,然後紧紧搂在怀里,不出半分锺,又呼呼的睡了。

黎舒不敢挣扎,怕弄醒他们,睁著眼撑到天蒙蒙亮,最後才在头痛欲裂中昏睡过去。

他实在很想狠狠的抽自己两个耳光。

那晚的尴尬事,郑鸣海和魏蕾浑然不觉,只有黎舒一个人清楚的知道。

黎舒又病了几天,这次却坚决不要他俩再过多的照顾,态度也变得疏离起来。

两人在他面前吃瘪,郑鸣海以为黎舒是不高兴他害他受伤,魏蕾则以为是那天又喝多了,又惹到他的伤心事,也只好顺著他,不再多打搅。说到底,他们能真正帮到他的地方,也实在很有限。

黎舒继续睡在郑鸣海的床上。他加了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球,开始考虑拿到工资後去另找房子,小点儿破点儿没关系,只要干净有暖气的就行。

不能无缘无故的一直接受他们的照顾──黎舒知道自己不对了。

那晚他难受,不光是因为尴尬,而是因为心中莫名的失落和愤怒──这才真正让他感到害怕。

如果他们察觉,他要怎麽面对这两个人?

病和脚伤都好了之後,黎舒又找了份白天的工作。到了年底到处都在促销,他每天下午有3小时的时间,把自己塞在巨大的卡通人里,在商场门口一摇一晃。他和小孩子拍手,对走过他身边的人派传单,和对所有人微笑,即使他们看不到他的表情,他也保持著与卡通人笑得一式一样。

郑鸣海在他工作时来看过他几次,抢了他手里那叠厚厚的传单替他发。现在天气冷了,路面已经开始结冰,在室外稍微多站站都冻得厉害,他一边跺脚一边哼歌,开开心心的把单子塞到每个人手上。

“鸣海,你不用这麽辛苦。”休息的时候,黎舒取下头套,对郑鸣海说。

郑鸣海见他额头都捂出一层薄汗,抬手替他擦了,就说:“我不来你老要躲著我们。”

“黎舒,我想和你一起唱歌,不只是说说。”

黎舒坐在郑鸣海身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麽。

不是你们的错,是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黎舒说不出口,他不是一个善於表达的人。他看见郑鸣海皱著眉抽烟,自己喉咙也在痒。他把毛绒绒的熊爪伸到郑鸣海面前,晃了晃问他要烟,郑鸣海笑著一把拍掉他的手:“破孩子!”

然後他把自己嘴里的烟捏到黎舒唇边:“喏。”

☆、6 靠近

黎舒抿了抿双唇,小心的就著郑鸣海的手抽了一口,有那麽一秒锺,唇瓣接触到郑鸣海干燥温暖的指腹上,甜得好像在接吻一样。

郑鸣海拿回烟,又狠吸两口,然後灭了烟头,站起来帮黎舒整理被头套压得乱七八糟的头发。

他有很多哥们儿和女友,却没有一个像黎舒这样,会让他像对待孩子一样待他。

“我喜欢唱歌,”黎舒抬起头,咬著双唇对郑鸣海讲:“我只是有点害怕……”

“傻瓜,怕什麽!”郑鸣海的手还c在黎舒的发间,半天不舍得放开:“有我在。我想过了,我们年前就开始跟乐队一起合练,春天的时候你来试试,可以先试著每次唱一首,我们可以慢慢来。”

黎舒无法拒绝郑鸣海,也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他。

他喜欢音乐,已是浸到骨头里的东西,不可能真正说放就放得下。即使再也无法弹琴,能唱歌也非常的好。

摇滚比他想象中还有意思,它们看似随意杂乱,与他苦学十几年的古典音乐全然不同,但它们的鲜活自由,以及纯粹和热烈,也解放了他血y中被压抑许久的叛逆与自由。

何况,唱歌於他最大的诱惑,是能与郑鸣海并肩站在一起。

他开始参与乐队的排练,也开始试著在酒吧开张前站在台上,面对无人的舞池和沈默的桌椅,开始唱歌。

可这远远比想象中困难的多,从前即使是在千人面前演奏,黎舒也没有丝毫的感觉,因他只需要对著他的钢琴就好。但现在,只是站在空荡的舞台上,他都能感到人群的目光。

印象中唯一一次被这麽多的陌生人盯著,是几个月前他在校门口,那张开除的告示旁。

郑鸣海挑了一首简单的慢歌,轻轻拨了弦,给他前奏,黎舒却没进来,张著嘴发不出声音。

於是再来,黎舒扶著麦,掌心里都是汗,嘴微微张著,喉咙里滚出个简单的音节,然後再无下文。

魏蕾坐在台下,看见黎舒站在台上,光从他背後s过来,铺在他瘦削的肩上,明明就在她的眼前,却好似随时都能消失不见。

她心里莫名的发慌,在郑鸣海第三次出前奏时,她开口小声的唱。

只一句之後,黎舒就跟著开始出声。

像泉水一样清越干净的声音,又隐隐透著力量──魏蕾偷偷擦了擦手心里的汗,然後站起来为他鼓掌。

有了开始,接下来就顺利得多,魏蕾甚至已经开始幻想他们正式表演的样子。不过年底大家都忙,酒吧生意又太火,老板叫他们不要急,还是让黎舒春天的时候再上。

暗夜的老板威哥当年也是搞地下摇滚的,他可比郑鸣海他们彻底,为了玩儿音乐大学都没念完。然而十年後,也不过只是做了酒吧老板。腊月二十五的下午,他把店里几个人叫来做了扫除,准备春节歇业,然後一人包了个红包,连黎舒都有份。

“小舒,打开看看!”

黎舒说了声谢谢,有些不好意思,他才来没多久,而且已经很感激他的收留,怎好再要红包?

意外的是,信封里面除了几百块钱,还有一张火车票,北京到苏州,他的家。

“这……”

“黎舒,不管你有天大的理由,过年也该回家。”

威哥的声音有些严厉,他愿意帮黎舒,但不代表会像鸣海魏蕾那样宠著他。

“黎舒,我不信你是那种乱来的人,回家去吧,跟家里好好商量,你还年轻,路还很长。”

黎舒默默的点点头,於情於理,他都该回家一趟,请母亲原谅他犯下的错──虽然他知道那g本不可能。

黎舒背上来时的那只包,走到人潮汹涌的火车站,所有人脸上都带著归家的兴奋,唯独黎舒站在人群中踌躇不前。

距离上一次来这里不过半年,黎舒此刻突然希望,其实一切不过是梦一场,醒来之後,他依旧坐在他的琴凳上。

“黎舒!!黎舒!!”

郑鸣海大声的叫著他的名字,从远处跑来,他拉起他的手:“走!我送你回去!”

“啊?!”黎舒吃了惊,“什麽?!”

“我送你!我送你回家!”郑鸣海笑著大喊:“我不能把你弄丢了,你明白吗?!”

郑鸣海拉著黎舒冲进车站,然後费了半天劲把他塞进车厢。黎舒以为他送完了就回去,没想到郑鸣海站在他身边,不走了。

“开车了!”黎舒急忙推他,“你还不走!”

春运的车厢挤得像沙丁鱼罐头,偏偏所有人都还在大声说话,黎舒急得扯著嗓子吼他,郑鸣海拉过他的耳朵:“还好我来了,就你这小身板儿,还不给压扁了!”

“长得高了不起啊!”

黎舒装著发怒的样子,耳尖都在发烫。

第二天黎舒站在家门口,鼓足勇气抬手扣门:“妈!”

“妈!”黎舒叩门,咚咚咚,三下,无人应。

他咬咬牙,又叩了三下,咚咚咚,“妈。”

郑鸣海站在他身边,见他的肩膀都有些发抖,也锁紧了眉:“是不是不在?”

黎舒摇摇头,压著嗓子说:“在的。”

他再次抬起手,咚咚咚又是三下,接著一阵猛叩:“妈!妈!我是黎舒,我是小舒!妈!!”

依旧是沈默。

黎舒与母亲多年来都住在这栋老式职工楼里,一条长廊两边都是门,有些风吹草动所有人都知道。黎舒没能敲开的那扇,先惊了隔壁邻居,从小就认识的大婶探出头,神色复杂的看著他,黎舒刚想跟她打招呼,砰的一声,赶紧关上。

黎舒深吸口气,母亲一定什麽都知道了,毫无疑问。

他来的路上,心底还是存了那麽一丁点小小的希望,她还不知道,他还有机会解释,可惜这只是他的天真。

“妈,妈,你开开门,我回来了,儿子回来了。”

他开始哀求,上半身靠在门板上,像只小猫一样挠门:“妈,妈妈,妈妈,开门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接著黎舒的母亲拉开了门,她站在黎舒眼前,面无表情的看著这个让她骄傲了十几年的儿子,然後递给他一个包:“滚。”

砰的一声,开了半分锺的家门再次关上,黎舒被门砸得退後半步,愣在当场。

“开门,开门!!”黎舒把包往地上一扔,看也不看,突然激动的抡起胳膊开始砸门,”开门!开门!!”

这麽一叫,走廊里的灯全都开了,郑鸣海想拉住黎舒,却被他扔在地上的包吸引。

不过是个帆布口袋,连拉链都没有,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有乐谱,证书,还有照片。

郑鸣海这才知道,黎舒远远不是小时候学过钢琴而已,这口袋里装的东西,恐怕就是过去十几年他的全部。

“黎舒!黎舒!!”郑鸣海拉住黎舒,“你别这样!”

黎舒挣脱开他的手,又猛敲了几下门,颓然的坐在地上。他伸出手,想去捡扔到地上的东西,郑鸣海连忙帮他收好,塞到他怀里,然後拉他起来:“小舒别著急,我们慢慢跟伯母说……“

郑鸣海按著他的肩头,急急的说:“你好好像你妈解释,她会信你的,我们都信你的!”

黎舒抱紧了包,坚决的摇摇头:“不用了,她不会再理我。”

解释什麽呢?他被朋友陷害是不假,但他也的确接受过老师所谓的爱──虽然当时真的没有他们说的那麽不堪。

他随著郑鸣海起身,却始终站不直,双腿屈著,依旧靠在门上。

他一直低著头,维持了好一会儿这样的姿势,然後才起身,转过头来抖著声音对门里说:”妈妈,对不起,我走了。”

然後他转身,慢慢走过y暗的长廊。

不断的有人从门里出来又进去,或是探出脸,露出或是善意或是恶意的目光,他们几乎每个人都熟悉他,他的琴声每天在这楼里准时响起了多少年?

足够一个孩子从呱呱落地,到长成一个翩翩少年。

郑鸣海默默的跟在黎舒身後,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真的很瘦,即使穿著厚厚的棉大衣,也照样显得单薄。

他在心底庆幸,还好他跟著来了,就算他什麽都做不了。

☆、7 我爱你

南方的冬天没有北方来得凛冽,但裹了湿气和寒气的风,也不比刀刮一样的北方好受,偏偏黎舒还专捡河边走,冻得郑鸣海边走边跺脚。

黎舒倒是不怕冷的,他早不知神游到哪里,只知道闷头沿著河岸往前走,倒像是完全把身後的人忘了。

郑鸣海紧紧跟著他,几次抬手想拉住他,给他安慰,但一肚子的话在心里转了又转,就是开不了口。

他能够明白与家人起冲突的感受,他的父亲对他要求也极严格,并不同意他玩儿摇滚,当初他也被砸过吉他,也干过过离家出走──但黎舒的状况,又比他严重得多,换了别人他可以上前拍拍他的肩,嗨!兄弟!没啥大不了的!咱们还年轻,慢慢来!

可黎舒不行,他知道他需要的是比这虚浮的安慰,更为实际的帮助。

他走上前,拉起黎舒的手臂:“走,别瞎逛了,我们去火车站,跟我回北京。”

黎舒站著没动,不摇头也不点头,就这麽直直的看著他,目光里净是迷茫,好像不认识他一样。

“走!”郑鸣海莫名的火大,“走呀!!跟我走!!”

黎舒猛然被惊醒,对他点点头,却挣脱了他的手往前面的小桥跑去,他站到桥中央,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著冰冷的、像是都停止流动的河面,一张脸苍白得吓人。

“黎舒!”郑鸣海吓了一大跳,以为他要做傻事,没头没脑的冲过去拉住他:“黎舒!你别乱来!”

黎舒见他一脸惊慌,笑了:“乱来什麽,我哪有那麽傻。”

然後他拿起手里的包,像倒垃圾一样,把里面的东西通通都倒进了河里。

“黎舒!!你这是干什麽?!”郑鸣海伸手一抓,只来得及抓住本乐谱,其它的什麽证书奖状照片,都散到了河里。

郑鸣海眼看著那些纸片被水浸湿,然後打著旋没到水里,它们很快便被水流冲走,捡也捡不起来。

黎舒垂下眼睛,盯著水面,慢慢的说:“她都不要了,我还要来干嘛?”

郑鸣海动动嘴唇,再也说不出话,他张开双臂,把黎舒揽到怀里:”好,不要了,不要就不要,我们走。”

说完这话,郑鸣海就拉著黎舒去了火车站,两人一路小跑,一身都是汗。

他们也没有票,郑鸣海拽著黎舒的手腕,找了黄牛先混上车,然後挤在车厢的链接处。

那里又小又脏,而且透风,但春节人实在太多,到处都挤满了人。郑鸣海费了半天劲,好容易给两人找了块勉强能容身的地方,他把刚才那个帆布口袋在地上铺好,让黎舒靠墙坐下,自己又去张罗吃的。

那时候已经傍晚,满车人都在找吃的,一份破盒饭卖到15块,还一堆人抢。弄了半天,郑鸣海也只搞来碗高价泡面,小心翼翼的端回来时,却看见黎舒缩在角落里,默默的流泪。

他把泡面放在地上,蹲下来帮黎舒抹眼泪:“别哭了。”

这眼泪,却是越抹越多,黎舒原本没意识到自己在流泪,郑鸣海这一说才感觉过来,然後就是止不住的哽咽。

“我妈老了,她好像……好像突然就老了……”

黎舒在哭,完全无法控制自己:“都是我的错,是不是,她不要我了,都是我的错。”

泪水从他漂亮的眼睛里不断滑落,鼻尖通红,修长的手指抓著自己发:“都怪我……都是我的错!”

“哟……大过年的哭啥呢……”

郑鸣海还没说话,旁边已经有人在嘀咕,好些好奇的目光,都盯到他们这个角落。

郑鸣海觉得窝火,他脱了自己的外套,罩到黎舒头上,把他整个头部都裹了揽到怀里,冲那些人吼:“看什麽看!没看过人伤心啊!!”

“鸣海,鸣海……”

黎舒缩在黑暗中,小声的唤他,鼻尖全是他的体温和味道,温暖得让人都忘了哭。

他听到郑鸣海在大声的与人争吵,原本抱著他的手臂也松开了,像是要站起来跟人打架,黎舒赶紧拉住他:“别!”

郑鸣海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人,脾气也没坏到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只是黎舒的眼泪,让他浑身的血都在烧,恨不得把欺负黎舒的人都狠狠的揍一顿,管他是谁!

“鸣海!鸣海!”

黎舒依旧躲在他的外套里,他伸出双臂扑在他身上,拉著他不让他走,脸却依然埋著,不肯让任何人看到他现在,脆弱不堪的样子。

“黎舒……”郑鸣海转过身,连人带衣服一起裹到自己怀里,用笨拙的方式不断的拍著黎舒的背:“小舒别哭,别哭了,别哭。”

郑鸣海只知道自己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却没去多想是为什麽──多年後他回想起那个夜晚,他俩离得最近的那个时候,才终於想明白他该怎麽办,他该在那个时候就把他的脸捧起来,吻他的眼泪,还有双唇。

如果那样,他与黎舒就可以在他们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里相爱,说不定就可以从此以後,相伴一生。

黎舒扑在郑鸣海怀里,昏天黑地的哭,周围的嘈杂都已远去,只能听到他自己的抽泣与郑鸣海的心跳声。

他感到他的x膛因愤怒与心疼,随著他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他拍在他背上的那只手,张惶失措而又无限温柔。

他知道自己完了,彻底的失去钢琴和母亲,学校和家,坚持了十几年的梦想,然後彻底的爱上这个抱著他的男人。

他完了,已经错了一次,还不知悔改,可他又有什麽办法?他也曾经以为他再也不会爱人、信人,也曾经试图疏远,但事到如今,他已完全无法控制,只觉得一颗心涨得快爆炸,满满的都是感情。

他在黑暗中把郑鸣海的衣服抓得死紧,手指都捏得发疼,就好像这样抓著抱著,他们就是一对恋人。

黎舒哭得累了,在郑鸣海怀里昏昏沈沈的睡去。半夜被梦惊醒,发现郑鸣海依然把他搂在怀里。他也已经睡熟,头靠在墙上,歪向一边,两条长腿伸也伸不直,委屈的盘在地上。

借著车厢微弱的灯光,黎舒仰头,眼睛一眨不眨的望著他,发现郑鸣海轮廓鲜明的下巴泛了一圈青,忍不住住伸手轻轻的覆上去,指尖传来微痒的酥麻。

再移到他干燥的双唇,顿住,轻轻一压。

郑鸣海皱了皱眉,鼻子无意识的哼了哼,黎舒赶紧缩回手,藏在自己身後。

片刻之後,他偷偷又把指尖放到自己唇上。

鸣海,我爱你。

我爱你。

二十岁的黎舒,挤在空气浑浊、拥挤肮脏的春运列车上,脸颊苍白、鼻尖微红,发也乱做一团,好狼狈的模样。

但他的眼睛却弯弯的笑著,独自在黑夜中散发著炫目的光,就像火车经过村镇时,那些一闪而过的灯光,温暖而充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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