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安修做了一个梦,他梦见妈妈了。
“安修!安修!”
“妈……”乍见到妈妈慈爱的面容,祈安修在梦中哭得泣不成声,“我做错事了!”
祈妈妈温柔的轻抚著儿子头,“妈妈都知道了,安修不是故意的,对不对?”
祈安修拼命点头,又拼命摇头,“可是……我还是做错了!”
“安修,你还记得妈妈小时候是怎麽教你的吗?做了错事不要紧,只要不是你故意的,改好了就行了。对不对?”
“可是……可是我好怕……好怕小轩和安安不要我,再不理我了!”
“不会的!傻儿子,只要你诚恳的解释,真心的付出全部的爱去善待他们,他们就算一时生气,以後也肯定会原谅你的。”
“真的麽?”
“真的。妈妈什麽时候骗过你?好了,快回去吧!快回去吧……”
祈妈妈渐渐消失在梦境里。
祈安修脸上泪痕未干,闭著眼睛犹自叫著,“妈!妈!”
“哥!哥你没事吧?快醒醒!”祈安娜使劲摇晃著他。
祈安修一个激灵清醒过来,面前拿著手电对著他晃的正是妹妹和老爸。
他好一会儿才让眼睛适应过来,沙哑著嗓子问,“你们怎麽都跑来了?”
祈民昊怒气冲冲的把他一把揪了起来,“你还好意思在你妈面前哭?正好当著你妈的面,我来问你,你是不是嫌弃小轩,不想结婚了?”
祈安修被问得傻了眼,“什……什麽?”
“别以为我什麽都不知道?”在老伴的蓦地面前,祈民昊忍了三分怒气,“我已经查过了,小轩现在怀的宝宝会和他一样,对吧?你是不是就因为这个才变得这麽反常?”
“不是的!”祈安修努力辩解著。
“不是?”祈民昊不信,“不是你为什麽今天对小轩和安安的态度是那个样子?哼!你自己能够接受小轩,会什麽就不能接受你自己的孩子?我可告诉你,你要是真的为此抛弃他们,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哥!你不会吧?那也太不是个男人了!”
“不是的!爸……安娜,你们听我说!”祈安修眼泪又掉了下来,他决心在家人面前先坦承这一切,“我……安安,安安其实是我的亲生儿子!”
祈家fù_nǚ都懵了,“你胡说什麽呀?”
“真的!”祈安修涕泪横流,从怀里取出安安的照片,“你们看,这是安安满月的照片,是不是跟我一模一样?”
“可是……可是你们……不是刚认识麽?”祈安娜律师的脑瓜还是很灵光的,“小轩之前还结过婚的!”
“那些全是假的!你们……还记不记得,四年前妈妈去世之前,有家连锁超市被我们收购的事情?”
祈民昊记起来了,“那个老板欠下巨额赌债,员工的工资都发不出,後来被供应商闹上法庭,由政府强行平仓转卖给我们的,怎麽了?”
祈安修哽咽难言,“那时,他们家私下里通过其他人介绍了个女孩子给我……当时,只说是家境贫寒的大学生,想赚点外快,还安排我们到温泉去度假……我一时没多想,就带那女孩去了……可到了那里,那女孩居然给我下了迷药!她其实是那家老板的小女儿,他们家根本过不了穷日子,又在收购的紧要关头,就想把女儿送给我,怀上我们祈家的孩子,就能结下亲戚,让我们替他们还债,他们就又可以翻身了!”
祈民昊和女儿听得震惊不已。
虽然觉得有些羞耻,祈安修还是如实的讲了下去,“我……我虽然也有在外头玩,但一直很小心,一定会用避孕套……可是那天,那女孩却故意把避孕套扔了,我又感觉自己身体不对劲了。便问那女孩,她才说出实情!我当时好生气,就把她赶走了……可是那时药效已经发作,我什麽都不记得了,只知道有个人过来,就把他……把小轩给强暴了!後来……後来小轩发现有了宝宝,就是安安!”
祈安修哭得说不下去了。
祈民昊气得浑身哆嗦,“你……你就这麽撒手不管,不闻不问了?”
“没有!”祈安修哭道,“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小轩已经不见了。但是我记得是跟人发生过关系的!我当时就找了那里的负责人问有没有人报案,可是没有任何消息!本来我是要追查下去的,可是突然就接到了妈妈病危的电话!我只好放下这头的事情,先赶了回去……”
“等处理完妈妈的後事,已经是三个月之後了。我再回到这里,让人把那天所有员工、包括顾客的信息都收集了过来,一个个的打电话去核实。我还特意订购了一大批戒指手表问是不是他们掉的,可没有一个人答对!因为小轩掉在我这儿的是块玉,只有他知道!我找了快一年,也没有任何消息,就只好放弃了……”
祈安娜很奇怪,“那小轩怎麽一点都不知道?你怎麽没查到他的资料?”
“小轩是来大学报到,临时和朋友住在那儿的。那天晚上天很黑,小轩说他害怕极了,根本什麽都不敢看,事後也不敢吭声。要不是我向他求婚的那天晚上小轩跟我说起这事,我真的想不到,原来安安其实是我自己的儿子!天哪!我都干了些什麽呀?”
“那……那也算不幸中的万幸吧……”祈安娜很是不解,“你干嘛见安安跟见鬼似的?”
祈安修哭得更伤心了,“我害怕!害怕他们知道了实情不原谅我!你不知道,小轩以前带著安安过著怎样的生活?他差点因为这事去自杀!要不是他前妻救了他,我这辈子也不会再有机会遇到他们了!”
他自责得心都要碎了,“你们不知道,小轩怀安安的时候,不知吃了多少苦,连间可以自由活动大点的房子都没有!生了安安就带他去跟别人合租,那些人因为安安哭闹,就会拿胶布贴他的嘴,还把他绑著不能动弹……你们知道我听了这些是什麽心情吗?我都恨不得去杀人了!可我更该杀的,是我自己!”
祈民昊气得暴跳如雷,“你……你个畜生,让我的孙子遭这种罪!”他劈头盖脸的打著儿子,自己却也是老泪滂沱,“我的小安安啊!淑芬,你听到了吗?咱们的小孙子叫安安!我可怜的小孙孙,长到这麽大咱们才知道啊!你个畜生……当年怎麽不跟我说!再找仔细些!让他们父子在流落在外,吃了这麽多的苦,你混蛋哪……”
祈安修避也不避,任免父亲拳打脚踢,哭得肝肠寸断。
祈安娜也在一旁哭成了泪人,不过她脑子还比较清醒,“爸……好了,哥也不是故意的!现在怪他还有什麽用?咱们得赶紧回去,跟小轩和安安解释清楚!要不误会越结越深,他们俩还会更伤心!”
“对……回去!快回去!”祈民昊狠狠揪著儿子,“要是小轩和安安原谅你就算了,要是他们不原谅你,我也不要原谅你了!”
可等这父子三人急匆匆的赶回了家,家里已经是人去楼空了。
便笺纸上只有短短一行字,“安修:对不起!宝宝这样,我也不想的……我们走了!”
寥寥数字,却诉说著无尽的心酸与深深的难过之意。
祈安修脑子里嗡地一声,全身的血y都似被冻住,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象是扎进无数根的小刺,疼得他几乎都快感觉不到躯壳的存在,只留下空荡荡的魂灵。
小轩,你误会了!你误会了呀!
看完姚日轩的留言,祈安修眼睛都急红了,整个人失魂落魄,白著一张脸跌跌撞撞的就往外冲,如受伤的困兽般嘶喊,“小轩!安安!你们在哪里?”
“哥!你冷静点!”祈安娜一把拽住他,厉声唤回他的神智,“你先回房间看他们还有没有留下什麽东西,再判断他们去了哪里!要不怎麽找?”
房间里,父子俩的东西什麽都没拿,甚至连之前给安安的银行卡,也全都原封不动的放在了书桌上。
只多了张小纸条,上面歪歪扭扭的三个字,“讨厌你!”
祈安修看得心如刀绞,一笔一划都象小刀子般狠狠的剜著他的心:我的儿子,你在哪里?
祈民昊见此情形,血压上冲,身形一晃,直直的就往後倒去。
祈安娜赶紧扶著他坐下,拿了降压药给他吃了,“爸爸,别太激动!您再有点事,可让我们怎麽办?”
祈民昊喘著气,慢慢的定下神来,“安修,你瞧瞧,这就是你干的好事!什麽都别说了,你去给我把他们找回来!找不回来,你也不要回来了!”
“我现在就去!”
“等等!听我说!”危急关头,祈安娜的女性天生的强韧被充分激发出来,头脑反而更加的冷静,“大家现在都不要意气用事,赶紧想办法同心协力把他们找回来才是要紧!”
她一一安排,“爸爸,你留在家里,打电话给你那些警局的老朋友,请求他们的协助。警局夜间各处都有人巡逻的,看能不能撞见他们父子俩。还有,打电话给机场查他们有没有订票和登机记录。现在天这麽黑了,小轩带著安安要是没走,就很有可能去找间宾馆住下。哥,咱们俩出去找!要是有什麽事情大家随时联络!对了……”
她忽地想起,又拨通了许群的电话,只听人喂了一声,就直接下令,“你快点给我去查两个人,姚平安和姚日轩!一个二十四岁,一个三岁,长得很漂亮的父子俩,刚从碧海花园别墅离家出走。我马上把他们的照片传给你,务必要在明天下午前给我找到!”
电话那头是个陌生的低沈而又充满威严的声音,“你是祈安娜?”
“是!”
“查没问题,不过请你以後再不要打这个电话了!”电话那头已经在咆哮了!
祈安娜毫无惧色,“好!只要你把人给我找到就行!”
听她条理清晰的说完,祈家父子也迅速恢复了冷静。
祈民昊马上开始打电话,祈安修把手机换了新电池,又把桌上姚日轩留下的手机带上,“安娜,我们一人一台车!兵分两路,这样更快!爸爸,你再查一下全市所有的火车和长途大巴车站。小轩没多少钱,不太可能去坐飞机。”
祈民昊只问他一句话,“你现在能开车麽?不要再出事!”
“没问题!”祈安修和妹妹出门了,在焦急的夜色中,发了疯似的一条街一条街的搜索著。
时间不以人的意志,一分一秒的静静流淌。
即使是最黑暗的夜,也会如浓墨渐渐被稀释般,一点点露出光明的曙光。
凌晨五点半,警方终於传来好消息。
祈安修的初步判断是正确的,有一对疑似姚家父子的人在某个大巴出站出现过。现在正在找当班的工作人员,回想他们到底乘上了哪一趟车。
一家子正往车站赶去,许群的电话来了,“是b市。出发已经有五个小时,车号我现在发给你!”
祈安修当机立断,要开车追去,却被祈民昊阻止了。
奔波了一夜,三人早已疲惫不堪,再要开上几个小时的长途,非出事不可!他请警局的老朋友支援,很快调来了一辆高级警车。
开车的小警察很是帅气,更加牛气,“别看他跑了五个小时,我两小时就能带你们追上!”
祈安娜诧异的问了一句,“你干什麽的?”
“专抓飞车党的!”
这小警察没有吹嘘,技术确实一流,车子开得跟飞起来似的,又快又稳。
六点十分,警局那边又打来电话,“刚刚跟司机联系上了,他说你们要找的那两人刚在十五分锺前提前下车了。恐怕你们得在那附近找一找了!”
什麽?一家子都傻了,这父子二人要是再转车,可就不好查了。
正慌乱之际,祈安修的电话忽然响了,是姚日轩之前的那只手机,一个陌生的来电。
没来由的,祈安修心里一惊,迅速接通,“喂……”
“哇……”电话一通,那头就出现小安安撕心裂肺的哭声!
“安安?”祈安修只觉全身的血都往脑门上冲,脑子里瞬间转出无数个念头,出事了?肯定是出事了!
心脏立刻象被无形的大手攫紧,连珠炮般的发问,“安安!你们在哪里?快说话呀?安安!”
“你别吓著他了!”祈民昊一把将手机抢了过来,努力平复著气息,用一种缓和的语调温和的道,“安安啊,我是爷爷!你和爹地现在在哪里?跟爷爷说,爷爷来接你们了!”
小警察停下车,低声问,“这只手机号码多少?不要挂掉,我报给同事回去卫星定位!”
祈安娜赶紧报出一串数字,小警察自打电话回总部沟通。
电话那头的小平安在爷爷的安抚下,开始抽抽答答的回话了,“我们下车了……爹地,爹地一直吐……他躺在地下不起来了……”
车厢里,电话声音很清晰,每个人都听得到。
祈安修心都快绞碎了!重重一拳打在座椅上,指节上全是斑斑血迹。
小轩,你一定要好好的,千万不要出事!
祈民昊也吓了一大跳,这肯定是晕过去了!也不知肚子里的宝宝有没有事?真是急死人了!
他老人家那血压又开始往上冲,喘了半天,才定下神来耐心沟通,“安安,爹地是不是晕过去了?你叫爹地,爹地是不是醒不过来?那你知道现在是在什麽地方麽?跟爷爷说说旁边的招牌好麽?”
“我……我不知道!这是条路……没有牌子……我不识得!”
“那这附近有人麽?”
“没有……我肚子饿了,爹地说带我到前头去吃饭。可是他走著走著,就倒下去了……我,我只看见这里有个电话亭……我够不著,就搬了石头过来踩著……我有零钱……先打回家里,没有人接……我再就只记得爹地的电话……”
这父子俩到底走哪个偏僻角落里去了?祈民昊心急如焚,嘴里还鼓励著,“安安好勇敢,也好聪明哦!出了事情知道打电话,那你现在就呆在那里。乖乖的,不要动!也不要挂电话,爷爷马上过来找你们。不哭了啊,安安是勇敢的好孩子!不哭的啊!”
“嗯……”电话那头小平安使劲擦了一把眼泪,乖乖等著。
“查到了!”小警察的车载定位仪上出现了线路图,“离咱们这儿只有半小时路程!”
祈安娜也拿出手机,“我打电话叫救护车准备!”
这句话也提醒了祈安修,赶紧调出邹建明的电话。
那头邹建明听完之後,当即怒吼,“你到底是怎麽搞的?怎麽能让他一个人带著安安到处乱跑!快,让安安看看小轩的下身有没有见红?”
所幸,小安安跑去看了回来说,“爹地p股下面没有血!”
大家的心总算都放了一些下来。
邹建明听完晕倒之前的症状描述,初步判断,“是低血糖造成的暂时性的休克!应该是饿的!如果一会儿救护车先到了,不要让他们给小轩做体检,先给他吸氧,吊一瓶葡萄糖做基本的急救就好了!把你们的具体地址报给我,我马上过来!但若是休克的时间太长,恐怕宝宝就保不住了!要是再拖,连大人都保不住!祈安修,你就等著去陪葬吧!”
祈安修已经非常非常的後悔了!要是小轩和宝宝有什麽事,他真的一辈子再也赎不了罪了!为什麽,自己不当时就说清楚,要让小轩误会呢!祈安修真是恨不得去撞墙了。
天色一点点的亮了,人们的心情却越来越紧张。
多过去一分一秒,对於姚日轩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那关系著两条人命啊!
“你不是说半小时吗?怎麽这麽久?”祈安娜急得恨不得自己亲自来开车了。
小警察也是满头大汗,“已经很快了!你看看这早上,这麽多车,实在是开不起来啊!”
警笛都打响了,过往车辆避之不及。却仍是犹如蛟龙入了浅滩,一点浪都翻不起来。
电话那头,祈民昊还得非常耐心,轻声细语的给姚平安加油鼓励,不时让他过去看下姚日轩的情形。
忽然,小平安惊惶失措的道,“爷爷!爹地p股底下流血了!”
电话里火速通知邹建明後,他果断下令,“让安安过去掐小轩的人中,快把他掐醒!要不宝宝真没救了!”
小平安试了半天,又急又怕的哇哇大哭起来,“我……我不会……”
祈安修简直要疯了!
恨不得肋生双翼飞过去,偏偏又遇上了红绿灯!排在长长的车龙後面,连闯红灯都没办法。
“现在过去还要多久?”
“十分锺……还要转个红绿灯……也许更久……”
“走过去呢?”
“从这条路上直接c过去,跑得快一点,大概就是七八分锺!”
祈安修二话不说,从车上跳了下去。在长长的车流中,不要命的狂奔!
风声在耳边呼啸,眼角掠过寸寸倒影,他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
我的小轩,我的宝宝,你们千万不要有事!要是你们有什麽,我只能陪你们去了!
妈妈!你在天上一定要保佑他们,一定要保佑他们平安啊!
当视线里终於出现姚平安小小的身影时,祈安修的心终於安定了一些。
“安安!安安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