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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趣阁 > 云中歌小说 > 第三部:12.当时断送,而今领略,总负多情

第三部:12.当时断送,而今领略,总负多情

天还未亮,云歌就被冻醒了,睁眼一看,瞪向了孟珏。

孟珏微笑着说:我刚醒来,看你缩着身子,所以不想你这么快就醒了,倒是多此一举了。

你以后少多事惹火了我,我就把你丢到雪里去喂老虎云歌警告完了,抓起一把雪擦脸,冻得龇牙咧嘴的,人倒是彻底清醒了。

我们继续走,顺便找找小动物,再顺便找找山洞。我身上有火绒,有了山洞我们就可以烤肉吃了。

大雪好似让所有的动物都失踪了。

云歌虽然边走边留意,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动物的踪迹。不过在孟珏的指点下,她爬到树上,掏了几个松鼠的窝,虽没抓到松鼠,却弄了一小堆松果和毛栗子,两人算是吃了一顿勉强充饥的中饭。

本来食物就少得可怜,孟珏还特意留了两个松果不吃。云歌问:你留它们做什么

盂珏微笑着将松果收好: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云歌想了想,明白过来,猛地敲了下自己脑袋,气鼓鼓地背起孟珏就走。

孟珏笑着说:你没想到,不是你笨,谁第一次就会呢我也是为了生存,才慢慢学会的。

云歌默默地走了好一会儿,突然问:你小时候常常要这样去寻找食物吗连松鼠的食物都都吃

孟珏云淡风轻地说:就一段时间。

云歌走过荒漠,走过草原,爬过雪山,翻过峻岭,对她而言,野外的世界熟悉亲切、充满乐趣。可现在才知道她并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残酷世界,在父母兄长的照顾下,所有的残酷都被他们遮去,她只看见了好玩有趣的一面。

经过一处已经干枯的矮灌木丛时,孟珏突然贴在云歌耳畔小声说:停,慢慢地趴下去。

云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全身紧张,屏息静气地缓缓蹲下,伏在了雪地上。

孟珏将备好的松子一粒粒地扔了出去,由远及近,然后他向云歌做了个钩手的姿势,示意她靠近他。云歌忙把头凑过去,以为他要说什么,他却伸手去摘她耳朵上的玉石坠子,云歌立即反应过来,忙把另一只也摘下,递给孟珏。

等了很久,都没有任何动静,眼看着松子就要全被雪花覆盖,云歌疑惑地看向孟珏,孟珏只点了下头,云歌就又全神贯注地盯向了前方。

冰天雪地里,身上冷,肚子饿,这样一动不动地趴在雪中,实在是一种堪比酷刑的折磨,更何况孟珏还身受重伤。不过孟珏和云歌都非常人,两人很有耐心地静等,雪仍在落着,渐渐地,已经看不出还有两个人。

一只山雉从灌木丛中钻了出来,探头探脑地观察着四周,小心翼翼地刨开雪,寻找着雪下的松子。刚开始,它还吃一颗松子,警觉地查视一下周围,可一直都没有任何异常的声音,它渐渐放松了警惕。

大雪将一切食物深埋在了地下,它已经饿了很久。此时再按捺不住,开始疾速地刨雪,寻找松子。

孟珏屏住一口气,用力于手腕,将云歌的玉石耳坠子弹了出去,两枚连发,正中山雉头颅,山雉短促地哀鸣了一声,倒在了雪地里。

云歌哇地欢叫一声,从雪里蹦起来,因为趴得太久,四肢僵硬,她却连活动手脚都顾不上,就摇摇晃晃地跑去捡山雉。从小到大,打了无数次猎,什么珍禽异兽都曾猎到过,可这一次,这只小小的山雉是她最激动的一次捕猎。云歌欢天喜地地捡起山雉,一面笑,一面和孟珏说:你的打猎手段比我三哥都高明,你和谁学的

孟珏很久没有见过云歌笑着和他说话了,有些失神,恍惚了一瞬,才说道:人本来就是野兽,这些东西是本能,肚子饿极时,为了活下去,自然而然就会了。

云歌呆了一下,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滋味,去扶孟珏起来。孟珏见她面色憔悴,说道:这里正好有枯木,又是白天,火光不会太明显,我们就在这里先把山雉烤着吃了,再上路。

云歌点了点头,把孟珏背到一株略微能挡风雪的树下,安顿好孟珏后,她去收拾山雉。将弄干净的山雉放在一边后,又去准备生篝火,正在捡干柴枯木,忽然听到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她惊得立即扔掉柴禾,跑去背孟珏:有士兵寻来了。

背好孟珏就跑,跑了几步,却惦记起他们的山雉,想回头去拿,可已经看到士兵的身影在林子里晃,若回去,肯定会被发现。云歌进退为难地痛苦:想走,实在舍不得那只山雉;想回,又知道背着孟珏,十分危险。她脚下在奔,头却一直扭着往后看。

孟珏忽然笑了:不要管它了,逃命要紧

云歌哭丧着脸,扭回了头,开始用力狂奔。一边奔,一边还在痛苦,嘴里喃喃不绝地骂着士兵,骂着老天,骂着刘询,后来又开始怨怪那只山雉不好,不早点出现让他们捉,让他们吃。

忽听到孟珏的轻笑声,她气不打一处来:你笑个鬼那可是我们费了老大工夫捉来的山雉,有什么好笑的

孟珏咳嗽了几声,笑着说:我在笑若让西域人知道曜的妹妹为了只山雉痛心疾首,只怕他们更愿意去相信雪山的仙女下凡了。

云歌愣了一下,在无比的荒谬中,先是生了几分悲伤,可很快就全变成了好笑,是呀只是一只瘦骨嶙峋的山雉她一边背着孟珏跑,一边忍不住地嘴角也沁出了笑意。

孟珏听到她的笑声,微笑着想,这就是云歌

身后追兵无数,肚内空空如也,可两个人都是边逃边笑。

孟珏和云歌,一个是走过地狱的孤狼,一个是自小游荡于山野的精灵,追兵虽有体力之便,但在大山中,他们奈何不了这两个人。很快,云歌和孟珏就甩掉了他们。

但久未进食,天还没黑,云歌就已经实在走不动了。虽然知道追兵仍在附近,可两人不得不提早休息。

云歌放孟珏下来时,孟珏的一缕头发拂过云歌脸颊,云歌一愣间,随手抓住了他的头发:你的头发孟珏的头发乌黑中夹杂着斑驳的银白,好似褪了色的绸缎。

我七八岁大的时候,头发已经是半黑半白,义父说我是少年白发。孟珏的神情十分淡然,似乎没觉得世人眼中的妖异有什么大不了,可凝视着云歌的双眸中却有隐隐的期待和紧张。

云歌没有任何反应,放下了他的头发,一边去砍松枝,一边说:你义父的制药手艺真好,一点都看不出来你的头发本来是白色的。

孟珏眼中的期冀散去,他低垂了眼眸淡淡地笑着。很久后,他突然问:云歌,你在大漠中第一次见到刘弗陵时,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云歌僵了一瞬,侧着脑袋笑起来,神情中透着无限柔软,回道:就两个字,赵陵,他不喜欢说话呢

孟珏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痛楚苦涩都若无其事地关在了心门内,任内里千疮百孔、鲜血淋漓,面上只是云淡风轻的微笑。

云歌以为他累了,铺好松枝后,将斗篷裹到他身上,也蜷着身子睡了。

半夜里,云歌睡得迷迷糊糊时,忽觉得不对,伸手一摸,身上裹着斗篷,她怒气冲冲地坐起来,准备声讨孟珏,却见孟珏脸色异样的红润。她忙探手去摸,触手处滚烫。

孟珏孟珏

孟珏昏昏沉沉中低声说:很渴。

云歌忙捧了一把干净的雪,用掌心的温度慢慢融化,将水滴到他嘴里。

云歌抓起他的手腕,把了下脉,神色立变。伸手去检查他的身体,随着检查,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从悬崖上摔下时,他应该试图用背化解过坠力,所以内脏受创严重,再加上没有及时治疗和休养,现在的症状已是岌岌可危。

孟珏虽然一声不吭,可身子不停地颤抖,肯定很冷。

云歌用斗篷裹好他的身体。考虑到平躺着能最大限度地减少伤情继续恶化,她拿出军刀去砍木头、藤条,争取赶在追兵发现他们前,做一个木筏子,拖着孟珏

走。

孟珏稍微清醒时,一睁眼,看到铅云积坠的天空在移动,恍惚了一瞬,才明白不是天动,而是自己在动。

云歌如同狗儿拖雪橇一样,拖着木筏子在雪地上行走,看来她已经发觉他的内伤。

云歌,休息一会儿。

我刚才做木筏子时,听到人语声,他们应该已经追上来了,我想赶紧找个能躲藏的地方。

在木筏的慢慢前行中,孟珏只觉得身子越来越冷,阴沉的天越坠越低,他的思绪晃晃悠悠地似回到很久以前。

也是这样的寒冷,也是这样的饥饿,那时候他的身后只有一只狼,这一次却是无数只狼,那时候他能走能跑,这一次却重伤在身。可这一次,他没有丝毫的愤怒、绝望、恐惧,即使天寒地冻,他的心仍是温暖的,他可以很平静快乐地睡着

孟珏孟珏

孟珏勉强地睁开眼睛,看到云歌的眼中全是恐惧。

孟珏,不许睡

他微微地笑起来:我不睡。

云歌很温柔地说:我们马上就会找到一个山洞,我会生一堆好大的火,然后抓一只兔子,你要睡着了,就没有你的份了。不要睡,答应我

孟珏近乎贪婪地凝视着她的温柔:我答应你。

云歌拖着木筏继续前进,一边走一边不停地说着话,想尽办法,维持着孟珏的神志:孟珏,你给我讲个故事,好不好

嗯。

等了一会儿,身后却寂然无声。

讲呀你怎么不讲你是不是睡着了云歌的声音有了慌乱。

没有。微弱却清晰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我只是在想该如何开头。

什么样子的故事。

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的故事。

那你就从最最开始的时候讲起。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很快乐很富裕的家庭,父亲是个不大却也不小的官,母亲是一个美丽的异族女子,家里有两个兄弟,他们相亲相爱。突然有一天,父亲的主人被打成乱党,士兵要来拘捕他们,母亲带着两个兄弟匆匆出逃。

父亲呢

父亲去保护他的主人了。

他不保护妻儿吗

他是最忠心的人,在他心中,国第一、家第二,主人才是最重要的。

后来呢

后来,这个异族女子带着两个幼儿寻到了夫君,虽然危险重重,但一家人重聚,她只有开心。

大难重逢,当然值得开心。

这个父亲的主人有一个孙子,年纪和两兄弟中的幼弟一般大小。这位父亲为了救出主人的孙子,决定偷梁换柱,用自己的幼儿冒充对方。主人的孙子活了下来,那个幼弟却死在了天牢里。他的母亲愤怒绝望下带着他离开了他的父亲,没有多久传来消息,他的父亲为了保护主人而死,走投无路的主人自尽而亡。

后来呢那个男孩子呢还有他的母亲。

主人虽然死了,但还有无数人怕死灰复燃,他们在暗中追杀着主人的部下,有一伙人追上了他们,这个坚强的异族女子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准备以身诱敌,她在临走前,把一柄匕首和身上仅剩的食物塞到儿子手里,对他说:你若是我的儿子,你就记住,我不要你今日来救我,我只要你将来为我复仇记住吃掉食物活下去为我报仇敌人为了查问出有关主人和父亲的一切,酷刑逼供女子,女子只字不吐。这个女子被敌人用最残酷的方法折磨了一天,最后被折磨而死。她的儿子就藏在不远处的一株大树上,亲眼目睹了一切。等所有人走后,他跪在母亲的尸身前,将母亲给他的食物一口口吃下,因为这样,他才能有力气把母亲掩埋了。他一声未哭,他的眼泪早已干涸,只是从那之后,他就失去了味觉,再尝不出任何味道。

云歌的声音喑哑艰涩:后来这个男孩子遇见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人,这个人收男孩做了义子,传授他医术、武功,男孩后来回到了长安,他出生的地方

孟珏似乎想笑,却只发出一声轻微的吸气声:还没有讲到那里。后来这个男孩子一路历尽艰险,逃往母亲的故乡。因为不敢走大路,他只能捡最偏僻的荒野行走,常常几天吃不到一点东西,一两个月吃不到一点盐,又日日惊慌恐惧,他的头发在那个时候开始慢慢变白。

孟珏停了下来,似乎要休息一下,才能有力气继续。云歌听得惊心动魄,一口气憋在胸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很多时候,死亡真的比生存简单许多、许多孟珏的语气中有沉重的叹息,好几次他都想放弃挣扎,一死了之,可母亲的话总是响在耳边,他还没有做到母亲让他做的事情,所以每一次他都挣扎着活了下来。当他终于到了母亲的故乡时,他发现,在那里他被叫做小杂种。一场战乱后,他离开了母亲的故乡,开始四处流浪。有一天,一个赌客赢钱后心情好,随手赏了他一枚钱,那个地头上的乞丐不满,将他带到树林中,殴打他。他早已经习惯了拳脚加身的日子,知道越是反抗越会挨打,索性一动不动任由对方打,等他们打累了,也就不打了。这个时候,他突然听到了清脆的说话声,就像草原上的百灵鸟一样。百灵鸟儿请乞丐们不要再打这个男孩子,乞丐们当然不会听她的,这只百灵鸟就突然变成了狼,乞丐们被她吓跑了,后来

孟珏深埋在心底多年的话终于说了出来,一直以来念念于心的事情终于做到,精神一懈,只觉得眼皮重如千斤,直想闭上。

后来他看见原来是只绿颜色的百灵鸟,这只绿色的百灵鸟送给了他一只珍珠绣鞋,他本来把它扔了出去,可后来又捡了回来。百灵鸟说说你要用它去看大夫,可即使后来快饿死的时候,他都没有把珍珠绣鞋卖掉。他一直以为是因为自己不想接受百灵鸟的施舍,想等到将来有一天,亲手把珍珠绣鞋扔还给她,可是不是的云歌,我很累,讲不动了,我我休息一会儿。

云歌的眼泪一颗又一颗地沿着面颊滚下:我还想听,你继续讲,我们就快走出山谷,我已经看到山壁了,那里肯定会有山洞。

他已经很累很累,可是他的云歌说还要听。

他有了个结拜哥哥,又遇见了一个很好很好的义父,学会了很多东西无意中发现义父竟知道小百灵鸟,他很小心很小心打听着百灵鸟的消息在百灵鸟的心中,从不知道他的存在从不知道他的存在孟珏微笑起来,可他知道百灵鸟飞过的每一个地方他去百灵鸟家里提亲,他以为他一点都不在乎,可他是那么紧张,害怕自己不够出众,不能让百灵鸟看上,可百灵鸟却见都不肯见他,就飞走了所以他就追着百灵鸟

混沌中,思维变得越来越艰难,只觉得一切都变成了一团黑雾,卷着他向黑暗中坠去。

孟珏孟珏你答应过我,你不睡的

她用力摇着他的头,一颗颗冰凉的水滴打在他的脸上,黑雾突然散去了几分。

我不睡,我不睡,我不睡他喃喃地一遍遍对自己说,眼睛却怎么睁也睁不开。

他的身体冰凉,额头却滚烫。没有食物、没有药物,他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力量对抗严寒和重伤。

云歌将他背起,向山上爬去。

虽然没有发现山洞,却正好有几块巨石相叠,形成了一个狭小的空洞,可以挡住三面的风。

她将他放进山洞,匆匆去寻着枯枝。一会儿后,她抱着一堆枯木萎枝回来,一边点火,一边不停地说话:孟珏,我刚抽枯枝时,发现雪下有好多毛栗子,我全扫回来了,过会儿我们可以烤栗子吃。

火生好后,云歌将孟珏抱到怀里:孟珏,张开嘴巴,吃点东西。她将板栗一颗颗喂进他嘴里,他嘴唇微颤了颤,根本没有力气咀嚼吞咽,只有一点若有若无的声音:不睡

她去探他的脉,跳动在渐渐变弱。如宇宙的洪荒,周围没有一点光明,只有冰冷和漆黑。弥漫的黑雾旋转着欲将一切吞噬。孟珏此时全靠意念苦苦维持着灵台最后一点的清醒,可黑雾越转越疾,最后一点的清醒马上就要变成粉齑,散入黑暗。

突然间,一股暖暖的热流冲破了黑雾,轻柔地护住了他最后的清醒。四周仍然是冰冷黑暗的,可这团热流如同一个小小的堡垒,将冰冷和黑暗都挡在了外面。

一个小小的声音随着暖流冲进了他的神识中,一遍遍地响着:孟珏,你不可以死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你不能又食言,你这次若再丢下我跑掉,我永不再相信你。

他渐渐地闻到弥漫在鼻端的血腥气,感觉到有温暖的液体滴进嘴里。吃力地睁开眼睛,一个人影从模糊渐渐变得清晰。她的手腕上一道割痕,鲜红的液体正一滴滴从她的手腕落入他的口中。

他想推开她,全身却没有一丝力气,只能看着那一滴滴的鲜红带着她的温暖进入他的身体。

她珠泪簌簌,有的泪滴打在了他的脸上,有的落在了他的唇上。

他的眼中慢慢浮出了泪光,当第一颗眼泪无声地落下时,如同盘古劈开宇宙的那柄巨斧,他的脑中轰然一阵巨响,嘴里就突然间充满了各种各样怪异的味道。

是是这是甜

腥腥味

泪的咸

还有涩

已经十几年空白无味的味觉,竟好似一刹那间就尝过了人生百味。

云歌,够了

满面泪痕的她听到声音,破颜为笑,笑了一瞬,却又猛地背转了身子,一边匆匆抹去泪痕,一边拿了条手帕将伤口裹好。

她把先前剥好的栗子喂给孟珏,眼睛一直不肯与他视线相触,一直游移在别处。孟珏却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栗子的清香盈满口鼻,让他只觉得全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

烤好的栗子吃完后,她拿树枝把火里的栗子拨出来,滚放到雪上,背朝着他说:等凉了,再剥给你吃。

云歌。

孟珏叫她,她却不肯回头,只低头专心地弄着栗子。

因为娘临去前说的话,我一直以为娘要我去报仇,可后来当我摇着你肩膀告诉你,让你来找我复仇时,我才明白娘只是要我活着,她只是给我一个理由让我能在绝望中活下去。她临死时指着的家乡方向,才是她真正的希望,她想要儿子在蓝天下、绿草上,纵马驰骋、快意人生,她大概从没希望过儿子纠缠于仇恨。

云歌将一堆剥好的栗子用手帕兜着放到他手边:你给我说这个干吗我没兴趣听

他拽住了她的手:当日你来找我请义父给皇上治病时,我一口回绝了你,并不是因为我不肯,而是义父早已过世多年,我永不可能替你做到。我替皇上治病时,已尽全力,自问就是我义父在世,单论医术也不可能做得比我更好。有些事情是我不对,可我心中的感受,只望你能体谅一二。

云歌抽手,孟珏紧握着不肯放,可他的力气太弱,只能看着云歌的手从他掌间抽离。

这些事情,你不必再说了。我虽然讨厌你,可你尽心尽力地给他治过病,我还是感激你的。

云歌坐到了洞口,抱膝望着外面,只留给了孟珏一个冰冷的背影。不知何时,

雪花又开始簌簌而落,北风吹得篝火忽强忽弱。

霍光先立刘贺为帝,又扶刘询登基,如果刘弗陵有子,那他就是谋朝篡位的逆臣,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这个孩子活着的。我当时根本不知道你和霍光的关系,可即使知道又能如何在无关大局的事情上,霍光肯定会顺着你、依着你,但如果事关大局,他绝不会心软,你若信霍光,我们岂会在这里你的兄长武功再高强,能打得过十几万羽林营和禁军吗在孩子和你之间,我只能选择你这件事情我不后悔,如果再选择一次,我还是选你。可云歌,我求你原谅我的选择。我不能抹去你身上已有的伤痕,但求你给我一次机会,让我能陪着你寻回丢掉了的笑声。

即使落魄街头,即使九死一生,他依然桀骜不驯地冷嘲苍天。平生第一次,他用一颗低到尘埃中的心,诉说着浓浓祈求。

回答他的只有一个沉默冰冷的背影。

心,在绝望中化成了尘埃。五脏的疼痛如受车裂之刑,一连串的咳嗽声中,他的嘴里涌出浓重的腥甜。

风蓦地大了,雪也落得更急了。

呼啸着的北风卷着鹅毛大雪在山林间横冲直撞,云歌拿起军刀走人了风雪中:你把栗子吃了。我赶在大雪前,再去砍点柴火。

是不是我刚才死了,你就会原谅我

冷漠的声音,从一个对他而言遥不可及的地方传来。

如果你死了,我不但恨你今生今世,还恨你来生来世。

云歌刚出去不久,又拎着军刀跑回来:他们竞冒雪追过来了。

孟珏立即将一团雪扫到篝火上,滋滋声中,世界一刹那黑暗。

还有多远

就在山坡下,他们发现了我丢弃的木筏子,已经将四面包围。

云歌的声音无比自责。可当时的情况,孟珏奄奄一息,她根本没有可能慢条斯理地藏好木筏子,再背孟珏上山。

孟珏微笑着,柔声说:过来。

云歌愣了下,走到他身边蹲下。

他将一个柔软的东西放在她手里:过会儿我会吸引住他们的注意,你自己离开,没有了我,凭你的本事,在这荒山野林,他们奈何不了你。

云歌看都没看就把东西扔回给他,提着军刀坐到了洞口。

云歌,听话你已经将我从山崖下救到此处,我们已经两不相欠。

不管孟珏说什么,云歌只是沉默。

风雪中,士兵们彼此的叫声已经清晰可闻。此时,云歌即使想走恐怕也走不了了。

孟珏挣扎着向她爬去。

云歌怒声说:你干什么回去

孟珏抓住了她的胳膊,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清亮如宝石,光辉熠熠:云歌

云歌挣扎了下,竞没有甩脱他的手。

我不需要你为我手染鲜血。

他的另一只手中握着一只小小的葱绿珍珠绣鞋,上面缀着一颗龙眼大的珍珠,在黑暗中发着晶莹的光芒。云歌呆呆地看着那只绣鞋,早已遗忘的记忆模模糊糊地浮现在眼前。

毡帽拉落的瞬间,一头夹杂着无数银丝的长发直飘而下,桀骜不驯地张扬在风中。

云歌,长安城的偶遇不是为了相逢,而是为了重逢

往事一幕幕,她心中是难言的酸楚。

人语声渐渐接近,有士兵高叫:那边有几块大石,过去查一下。

孟珏将军刀从云歌手中取出,握在了自己手里。挣扎着,挺直了身子,与云歌并肩而坐,对着外面。

北风发着呜呜的悲鸣声,狂乱地一次又一次打向乱石,似想将巨石推倒。鹅毛般大的雪花,如同天宫塌裂后的残屑,哗哗地倾倒而下。天地纷乱惨白,似乎下一瞬就要天倾倒、地陷落。纵然天塌地裂,她为他孤身犯险,对他不离不弃,此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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