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面前是一堵高耸的峭壁,向上望去,头顶有光,但朦朦胧胧的,好像有一层云雾遮蔽了太阳。
“这里是哪里?”他自言自语。
“这里是遥山。”
背后突然传来一声,吓了他一跳。
“大姐?”他回过头,发现真是她,便放下心来,“你不要吓我呢。”
宋飞鹞就坐在他后。他后是一片密林,每一棵都是参天的高树。现在她倚靠着其中一棵下面坐着。
“是你一惊一乍地,吵死了。”她冷着脸道。
他想要辩解:“不是,因为我刚做了个梦……”
“是吗?”她撇过头,“我刚也做了个梦。”
然后,他终于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了。
“你……怎么了?”
他靠近,发现她的其中一条小腿跟大腿错开了一段距离。
“上面摔下来的时候,腿断了。”她说,好像一点都不疼的样子。
“腿断了?!”
“呐,这条腿断了几次了,”她大大方方地揭开衣摆让他看,“凡人的躯体,就是这么没用。”
他只看了一眼,就跌坐在地。
她的腿确实断了,但那不是人类的血,他可以保证——创口与创口之间没有血,而是血形成的触手互相纠缠到一起,发出滋滋的声音。
它们在生长,他想。
并且可以从中依稀看到白色的骨头。
“那是……什么!”他惊呆了。
“我的体质就是这样的,”她撩回衣摆,把伤口盖住,“等一会就好,等一会儿它就长起来了。你要是害怕的话,可以不用看。”
“所以……”他咽了口唾沫,“你真的是那个夜随心?”
“是。”
——果然,她果然非凡人也!
“哇!”柳怀音惊叹了一声,“这……”
然后从衣服里摸出他的那个小本子,和一根碳条笔,殷勤地向她递上:“请给我签个名,就这一页,这个地方,谢谢!”
宋飞鹞眯着眼睛看了他一阵,最后还是按照他的要求,签了“夜随心”的大名。当她要把那个本子丢回给他的时候,他开始切地发问了。
“那,请问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说。”
“你真的靠自己一个人屠杀了居罗三十六国?”
“这个不能说,这个是国家机密。”她神秘兮兮地说。
“哦……机密啊……”柳怀音清了清嗓子,换了个问题,“那你能说说你平时有什么好吗?”
“我喜欢画画。”
“哦,难怪画那么好……不过你为什么要冒充计大师之名呢?你画得那么好,自己创个名字卖画不行吗?”
“因为我还没死啊!计星衡已经死了所以画才值钱。而且我也没有冒充他。”
“啥意思?”
“因为他其实很早就死了,生前的画作全在他的坟墓里。后来市面上真正出名的画作全是我画的。”
“全是你画的?!”他更惊讶了。
“那是,”宋飞鹞说到这点显得颇为骄傲,“我从一开始就替了他的姓名作画……所以他们一直以为是计星衡画的那些画,本来就是我画的。因此也可以说,我就是计星衡。”
“你即为计星衡,所以说……”柳怀音赶紧另起一页,“麻烦这里,能不能再给我签个名?”
“可以。”
“你画画的那个名章带在上吗?”
“嗯,找找……”她摸了摸自己的衣服,“嗯,带了。”
“能不能麻烦也盖一下?”
“……”
他瞪着他的圆眼睛,这让她也不好拒绝。
然后他又提了个要求。
“能不能旁边再留一幅画?”他做出一个非常恳切的表。
她板起面孔,看起来不是很高兴:“小鬼,你的要求越来越多啊!”
“随便画,画个草什么的……”他双手合十。
她想了想:“其实我不擅长花草,这豆腐干大的地方也不适合画山水。我最擅长的是人物。”
他便指向了自己:“那画个我?”
她一顿,随即道:“可以。”
柳怀音闻言大喜,赶紧摆了几个自以为优雅的姿势,但还没等他摆完,宋飞鹞就画完了。
“给。”她如愿把那本子拍在了他的脸上。后者打开一看,寥寥几笔,果然是勾勒出了一个形象。
“大姐,这是只猫啊。”他失望地说。
真的是只猫,还是只穿着人衣服的白脸狸花猫,虽说确实是非常可的样子……
她理所当然道:“对啊,在我的眼睛里,你就是这样的一只猫。”
“哦……”他只能收起本子。
宋飞鹞继续教训道:“还有,提醒你,别跟任何一个画手要东要西画这画那,尤其是,画手最讨厌别人钱都不付就对他说:‘麻烦画个我’”
“啊?哦……”
这时,她收起那条腿,缓缓站起。
“差不多了,长好了。我们走吧。”
“走?走哪里去?”
“这里是遥山,你说走哪里去?”
他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个地方暗,只有黑白两色,但说是遥山……他有点不太信。
“大姐,你怎么知道这里是遥山呢?我看这里就是个普通的山谷嘛……”
她拍拍他的肩膀,按住他脑袋转向一个方向。
“你看那个,你觉得那是个普通的人吗?”
他这时才发现,密林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逐渐靠近,露出他的真容……
四肢扭曲、躯体膨胀的剑神无名,以背贴地的姿势行走到他们跟前。而之所以他还能认出那个是剑神无名,是因为他那显然已经被扭了一圈的脑袋,泛着死气,却在接近他的那一刻,霎时睁开了双眼。
“妖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