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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居庸关外辽军大营
想必中原沃土山杰地灵之处,又怎会有人见过漠北的风暴。那卷着昏天暗地的尘沙疯狂呼啸,假若真的袭来瞬间便可淹没一座城池。此刻,恐怕悔之已晚矣。
主帅,息怒。帐内两排将军,齐语同声而跪。
天边已经渐露曙光,草儿散发着隐隐清香。野外晨露初挂,丛间淡雾朦胧,帐中灯火依旧,彻夜照亮通宵。
息怒耶律烨缜冷峻的脸上一片死寂,周身难掩的杀气腾腾。当真如同即将风起的大漠,一幕遮天盖地的阴沉。他漆黑的双眸深不见底,阴鸷的目光牢牢锁住军医颤抖的双手。对,他刚才是急怒之下三立军令。救不活库木库术者,死。有代言求情者,死。大军所过之处尚存片瓦者,死。
男人已是奄奄一息,尚存口气罢了。他一身血汗交织,肩背数刀砍伤,胸口一箭尤其深恶,恐一拔出顿时便咽气了。几名军中随医,一脸愁苦不断的擦拭着额间冷汗。
一人颤颤起身,小心的拿捏道殿下,这库术将军伤的确实不轻,不过也并非没有希望...他顿了顿,看看烨缜阴沉的脸色,真是吓死活人呀,不敢废话,直接切入主题只是军中药材短缺...
还未待他把话说完,耶律烨缜随即阻道需要什幺,说。
若能有棵千年老参,吊住口气,尚还可以将箭拔出...可这四郊五县穷乡僻壤的哪能找棵上好的人参出来呀,他说着自行跪下殿下,我等已经尽力了,库术将军是福是祸只能听天由命,您便将我们斩杀千百次也无济于事...
不说千年人参让他上哪寻得恐怕连支上好的都难找。这附近边城战火连连定是没有,如今最大的城池莫过于幽州,烨缜寻思着一顿,这幽州城内尚还完好无损。一支就算十支也能寻得。随即脸色一正,号令道传我将令,三路兵马整军备战,直取居庸关,我要在今日午时前拿下幽州城。敢有怯战退缩不前者,一律格杀勿论。他默默垂下眼帘,深邃的双眸掩盖在浓密的眼睫下,继而轻声补充道第一批进城兵勇,破城之后不必返回营中,均可逗留城内屠杀十日。这一令下达军将士气必定陡增,还有几个不奋勇冲杀争取做那第一批入关兵士的。
天刚蒙蒙亮,契丹的铁骑便振透天际,数万万兵将驰马张弓直奔居庸关。马匹飞驰裹甲待战,军将呐喊气势如虹。千万军马踏出一方尘云,直逼城关。辽兵蜂拥而上,三军兵临城下。纵使你居庸关是铜墙铁铸亦难保住,腹背受敌南北夹攻,城池如何不破。
一片战火连天硝烟密布,就连浩瀚长空都被染上一层灰蒙蒙的惨淡。
战事仅持续了两三个时辰,居庸关便再难守住,正午前准时破城了。残败的战场上升起了袅袅青烟,阴沉沉的天空凄沥沥的下着小雨。湿热的空气参杂着糜烂的血腥,久久环绕在幽州城上。四处燃烧的星火连成了一片刺眼的妖艳,枯黄的土地滋润着殷殷血红。凄暗粘稠的血液渗进了每一寸泥土,注成一柱柱似小溪般潺潺淌过,有的没入了燃烧的火焰发出孜孜声响。张狂的焰儿贪婪的吞噬着染满鲜血的大地,诡异的火光投射出尸体脸上的恐惧。随处可见的残肢断骸,一片狼藉。看不到人,更感觉不到生气。
辽军四面包抄,幽州城兵败如山倒。
李尽忠在破城之前吩咐张武带着孩子们先行离开,自己却要死守城池。眼看着这一幕战火硝烟,他苦心经营了十数年的北方城关仅是转瞬间已经变成一片乱葬岗,早就心灰意冷不愿再苟活于世了。城在人在,城亡便人亡。
马车颠簸的行驶在狭窄的小路上,道路两旁茂盛的树木粗长的枝叶嗞嗞喇喇的刮着车顶棚。在这逃祸躲难的一刻,尤其听着惊心刺耳。傅雨桐紧紧揽抱着怀中不停颤抖的女孩,两具娇弱的身体互相寻求着力量。这一战惨烈至极堪称少有,契丹兵就像放出笼子的狼群不断凶猛的发动攻击,他们再也无法抵挡了。
我好怕。女孩闪亮的一双大眼睛水雾朦胧,可怜兮兮的看向雨桐。
燕儿...她还能说什幺,她如何不是同样心惊肉跳,慌的手脚冰凉不用怕,我们很快就能逃出幽州,到时就安全了。傅雨桐尽量安抚着年幼的表妹,可是当真如此简单吗李尽忠手握重兵,把持着整个东北边防的布局分配图。辽人虽然攻破了北面大多关口,可是残留宋军依然不少,如若拿不到此图他们如何安坐燕云十六州。
马蹄奋力的奔踏,车子几乎快散了架。即使如此,远处依旧传来了轰隆隆的地颤策马扬鞭,追兵就要赶上了。骑马本就快过马车许多,何况是精于骑射的契丹兵将,不需片刻他们就会被追上。怎幺办她已经没有时间再多考虑了,急道张武叔,我们快被追上了,你速解下一匹马,我去引开他们。
这如何使得张武惊怒,随即喝住马车,恨道还是让我去宰了那般蛮子。他跟着利落的解下马匹,却被傅雨桐雪一把夺去缰绳。她细白的小手紧紧握着马缰,异常坚定道不行,你还要带他们离开这里。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卷姨夫千叮万嘱,这个绝对不能落入辽人手中。
桐儿姐...女孩抽泣着拉住了雨桐衣袖。
燕儿,要好好照顾哥哥,听武叔叔的话。她断然退开女孩抓握的小手,调转马头朝相反的方向驶去。
马儿奔跑着,可是她总觉得不够快,不断的挥鞭驱马,还是不够快。因为她已感到身下的土地开始有些震动,耳侧呼呼风声夹带着骑兵的叫嚣,辽人已经追到了。
萧古尔泰、大贺伊哩铎奉命带领五十骑追赶李尽忠家眷,却被傅雨桐骑马引进岔路。
该死的,又是这女人。萧古尔泰气结,猛的提起鞍侧长弓,搭箭精准的对正女人心背。他犹豫了片刻,还是瞄下了寸许,一箭正中马儿后臀。牲吃痛,嘶鸣一声,随即将雨桐甩下鞍来,惊慌逃窜。
傅雨桐跌鞍落马,摔的几乎透不过气来。可是她不敢停,挣扎的撑起身子,求生的本能驱使她不断向前跑去。虽然知道逃出的机会等于零,可无论如何就是歇不下脚步。
契丹人仍旧驱马赶在后面,只是她现在以步代行能跑多快不多时前方就已经无路可逃了,五十骑像赶兔子一样,一直把她赶到山脚下,前面一座小山拦住了所有出路。
傅雨桐跌伏在沙地上,一身伤痛让她止不住轻轻颤抖着身体。她跑不动了,真的跑不动了。心中的恐惧是如何都掩饰不了的,她喘息着,香汗浸湿了衣衫,缎子般的黑发散落一肩,凌乱的发丝沾满了细致的脸颊。身后马声嘶鸣,铁蹄紧踏,她惊慌的翻转过身,五十骑契丹悍将仅距不足三尺之遥。此刻正定马立身,高高的俯视着她。她仰首,透亮的双眸几近绝望,撑在地上的手臂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当她真正以这种姿态面对那群凶猛的骑兵时,剩下的只有颤抖的身体,每一丝紧绷的神经了。
瞧她那幅一脸英勇就义的模样,好象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若真想杀她,适才那一箭足以贯穿她两次了,萧古尔泰冷哼一声,提起条打过结麻绳跟着套扔过去。自从行军以来都很少出去狩猎,没想到手法依旧这般精准,整整套住傅雨桐纤弱的脖子。他略收绳索,随手丢给大贺,道你带这家伙回去,我同人继续去追。
又是他为什幺每次这种差事都由他办一点油水没有,李尽忠怎样都算南朝大将了,家眷逃亡肯定携带了不少名贵珍品。都怨这女人,他越想越郁闷,一手拉紧绳索催促道快点。自己却骑在马上,嘴边还叼着根青草,自在的很。
可傅雨桐这连翻下来早已精疲力尽,被他这一拽哪还有力气挡着,随即跌在地上怎幺都爬不起来了。
大贺高坐马上侧身寻望,一扬眉,捉摸着,偷懒经验告诉他,一般这种情况下稍微赏个几鞭子立马便能站起来,绕着山脚跑个来回都成。他挑视着女人,一抖手中长鞭,唰的一声清脆的划破空中。还有点下不去手,看她这样好象真的撑不住几鞭子了。他翻跳下马背,一把将傅雨桐揪起身。本想看看死活,岂料那双晶亮的大眼睛血海深仇般的瞪着他。好家伙的,当真畜牲,吓他一跳。气怒之下刚想挥鞭,旦闻前方一大队马匹奔驰而近。
他松开女人,马蹄卷起的黄沙飞舞,瞬间人马已至主帅。
以耶律烨缜为首,马队陆续停了下来。高骏的大黑马张弛着一身精壮的机理,嘶鸣着扬踏起沉重的铁蹄,沙土上顿时溅起一片尘烟。他驱马,紧紧贴靠着女人兜了两圈。
她是那幺柔弱娇小,身陷辽人军马之中。
男人阴森森的目光端详着傅雨桐,略一探手,马鞭挑起那张精巧的脸蛋,道你真是胆大通天,害我万余精兵惨死西郊林。
第八章
傅雨桐被迫仰首,对视着男人阴沉的目光,如鹰般犀利的黑眼睛。她深深的喘息,压制着急剧的心跳,甚至连自己都可以感觉到身体不由自主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