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也算件好事。”
“我没有杀人。”风雅颂打断了礼易墨的话。
古小福赶在礼易墨的怒气反应过来前立马问道。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风雅颂看了看站在面前的三人,他轻轻地转了下脖子,风就将他被绕在皮毛间的发给带了出来。
“我经过那树林,便看到……”他平淡道,“看到那个女人将男人绑在树上,强行要与他做着什么。”
古小福有些迷惑,礼易墨的嘴边扬起了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老人张开了嘴。
“男人不肯,却还是挣扎不过,事情完毕后,趁女人系衣服时他便从后头冲上去将那女人杀了,接着突然便自行了断。”风雅颂道。
风一阵吹过,站在他面前的三人都像石化了般。
“老头,你儿媳妇,多大?”好半晌,礼易墨才开口问。
“三十有六。”老人僵直在原地。
“李大力多大?”礼易墨又问。
“十六。”老人圆着眼答。
“看来是恼羞成怒,再加上感慨自己贞洁不保。”礼易墨边说着边点头。
风雅颂只淡淡地看了礼易墨一眼,他轻甩了一下衣袍,便往槐树那儿走去,那儿还被夹着一只四肢不能动弹的白马。
马儿见了主人,痛苦地昂了下脖子,只敢甩动着尾巴。
风雅颂两手往猎架上撑着,一使力,那铁架便沾着鲜血从马腿上钻出,风雅颂指尖的鲜血也顺着铁架而下,在这片覆盖着土地的雪上一点漾开。
老人张大了嘴看着风雅颂,突然跪倒在地,他的身躯根本无力支撑这个荒谬的打击,那枯瘦的手一直撑着地面。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这样……”他这么不住念叨着。
古小福看着风雅颂一把将自己胳膊上的绷带撕下,蹲下身为马腿包扎起来,他沉默着为马处理着伤口,而他胳膊上血又再次渗了出来。
风雅颂回了头,冷冷地看着老人。
“去核对下那男人手腕上绳索的痕迹便知。”他顿了顿,似乎还要说些什么,又很快将眸瞥了回去。
他依旧站得很直,肩头的雪狐尾巴轻轻摇摆着,牵了获救的白马后径直往山上而去,他的衣袍很快与雪地融为了一色,只有那头长长的黑发随风飘动着,时不时现出他下颌处完美的弧度。
“蠢女人,你看傻了。”一旁礼易墨蹙着眉道。
收
礼易墨手捧一杯热水,挪了挪身子,挨得火炉更近了些。
“我说,我们为什么一定要找这么个地方说话?”他将热水一饮而尽,嗓子才算暖和了一些。
要不是因为那个姓风的男人是礼易白的发小,指不定会问出些有用的事来,他才不会到这座冷得能将人牙齿冻落的地方来。
古小福搓了搓手,她偷眼看着屋内的两个男人。
这两个男人的容颜足以将整座屋子照得亮堂堂的,礼易墨皱着眉靠在火炉边,一脸愠色,他现在的神情让整个人看上去更像是个坏心眼的邪魅之物,而在一旁调配药汁的风雅颂冷峻的五官上,依旧瞧不出有任何表情,他周围的气息都是沉寂而冰冷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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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小福是坐着礼易墨的黑马上山的,礼易墨一路威吓着她,要是乱动让马受了惊吓,就是一马两命。
由于风雅颂对伤口置之不理的态度,礼易墨很快便向古小福口逼问出了风雅颂的秘密——这个男人没有了痛觉。
风雅颂烫了壶酒摆在铺了毛毡的矮桌中间,那闪亮的酒器立刻被纯白的毛毡显出了一片华贵之色,酒器四周也摆放好了三个酒杯,风雅颂淡淡地扫了眼桌上的东西,在一角坐下。
礼易墨吸了吸鼻子,这雪水蒸出的酒带了一丝别样的香甜,却引得他心情更为不好。
风雅颂只是坐着,冷冷地为两人满了酒。
“礼易白,许久不见。”风雅颂这么道,语气平淡。
这一来,古小福才想起来件更加重要的事,她猛地起身,走到礼易墨跟前。
“把……把身体还给公子。”她说话有些结巴,却硬逼着自己迎上他的眼。
礼易墨打了个哈欠,终于又看到这蠢女人这个神情,不知为何,他心底倒又起了阵许久未见的快意。
“你现在敢这么跟我说话了?”他懒洋洋道。
古小福撑着桌面,双眼眨动得更加吃力。
“如果,如果你要跑,我,我会把你捆起来……总之,你不能就这么拿了公子的身子!”
“哈。”礼易墨干笑了一声,猛地一拍桌子,凑近古小福。
那桌子本该出现一声响亮的啪声,奈何风雅颂铺了块毛毡,礼易墨预想中的气势便被减了大半。
“想把我捆起来?”礼易墨双手一伸,那手指就触碰到了古小福的脖子。
古小福被那温热的感觉一烫,不由得往后退去,礼易墨的手便大喇喇地直逼而来。
“来啊,我这人就站在这儿,你如此有能耐就尽管来啊……”他嘴角歪着,那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碰触着古小福领旁的皮草。
古小福往后缩着,那脖子上的皮毛也跟着颤伶伶地打着抖。
风雅颂喝了口酒,漠然地看着这好似恶狼扑羊的场景,他伸手抚摸了下面前的毛毡,将礼易墨按下的掌印除去。
古小福咬着唇,她终于抵不过礼易墨戏谑的眼神,绞着手低了头。
“反正,反正你不能把公子的身子这么带走。”她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在叫唤。
礼易墨重新品尝了遍玩弄古小福的乐趣,他心满意足地坐回了位置。
“你们口中的公子是谁。”风雅颂见两人消停了些,终于开口。
古小福犹豫了下,她看看礼易墨,礼易墨吧唧了下嘴,他显然对这个秘密毫不避忌。
屋外的风终于停了,那大雪虽然还肆意下着,窗外的雾气却逐渐散开了一些,慢慢能看清外头的雪松了,也不知是不是太阳突然发威,那雪坡上开始隐约出现了层淡黄|色的光影。
“事情就是这样。”古小福舒了口气,她花了几近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将整件事理了个头绪,虽然有些凌乱,但风雅颂看似听懂了她的话。
“你要怎么让礼易白回来。”他看着礼易墨。
礼易墨努了努嘴。
“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我知道,也不会把身体让他。”礼易墨邪笑着,看了眼满怀希望的古小福。
“可是……”古小福着了急,礼易墨好似依然没有还了身体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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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试试酒,如何。”风雅颂看着礼易墨面前始终不曾动过的那个酒杯,开口道。
那一瞬间,礼易墨想直接冲上去掐住这个男人的脖子。
“对对,酒,绝代公子就是喝了酒,才会……”古小福有些欣喜。
“蠢女人,你之前又不是没见过我喝酒。”礼易墨白了她一眼。
“今时不同往日。”风雅颂淡然道。
礼易墨又横了他一眼。
“对对,你试一试。”古小福觉得希望更大了。
罢了,反正他也厌倦了整日提心吊胆,又好似被人惦记着追缉一般的日子,最重要的是……礼易墨偷眼瞥了下桌上的美酒。
最重要的是,他实在忍不住了。
礼易墨抖了下袍子,后背靠在后方的褥子上,整个人随意地挂下,他一只脚踮着地,身子跟着一下下晃动。
古小福看到那张绝美的脸一下下在面前左右摇晃,觉得有些头晕。
“你们,是在求我吗。”他咧着嘴,漠视着风雅颂与古小福。
风雅颂依旧以更加冷淡的眼神看着他,没有说话。
“对,求你,求求你。”古小福见有了一丝希望,整个人探了过去,礼易墨他总算还有良知,他也会良心不安,与绝代公子相处那么久,他果然还是对公子抱有情份的。
礼易墨一扬唇,那椅子啪地往前一倒,他顺势便将桌上那壶酒拎起,一仰头,那酒便亟不可待地奔向他的喉咙。
古小福揪着心看着礼易墨不住抖动的喉头,直到那杯沿再也淌不出一滴残汁。
“喝完了。”黑衣男人将酒壶一放,用手肘擦了下唇。
“果然喝了酒,肚子才会暖和。”他大笑道。
“公子?”古小福怀抱希望地问了一句。
那男人随即瞪过来的眼,便将古小福的希望碎成了泡沫。
“不是我不愿意,是天意!老天爷不让礼易白再出来,哈哈哈。”礼易墨大笑三声道。
古小福泄了气,她腿一软便坐回了刚刚的褥子上,一想到那晚绝代公子说的话有可能就成了永别,她急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礼易墨偷眼看了下古小福,她如此伤心的模样让他很是不悦。
“罢了,我也懒得问礼易白之前的事,反正这家伙是一辈子都出不来了。”礼易墨看着窗外,偷转身对着古小福大声道,“是一,辈,子都出不来啦!”
他这一句,便将古小福的泪生生地逼了出来。
“一定还有办法,会有办法的。”她哭着,边焦急地看着礼易墨。
“在月亮变化之时试试如何。”风雅颂喝罢了酒,丢下这么句话后,便一撩皮质的帘子进了里屋。
古小福眼中又闪出了神采。
“反正我要找到那只灰眼睛蝈蝈来彻底解决这事,你要再见你的公子便跟来。”礼易墨皱着眉看着脸上满是泪痕的古小福,撇嘴道。
礼易墨说罢便往屋外走去,他的视线突然在一张矮桌旁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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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小福看到礼易墨对那只周身镶嵌着棕红宝石的金杯子起了兴趣,他的指腹在杯沿上轻轻划过,接着嘴角就出现了丝笑容,他食指一挑,便将那摆放在雪白皮毛上的金杯捞了起来。
“下山去喽。”他这么边转着那杯子,便嘘着口哨。
古小福总算明白,礼易墨那取之不尽的钱财是怎样从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了。
“等等。”她正想上前阻止,后头便传来个声音。
古小福后背一冷,那分明是金杯主人的语调,那么平淡得没有任何感情,礼易墨倒是一点也不急,他依旧转着杯子,将身体靠在那桌角,笑吟吟地望着风雅颂。
“你这儿有如此多宝贝,为何却不见任何仆人。”礼易墨笑道,打量着风雅颂。
“一定是你性格太过古怪,哈哈。“
“一同去。”风雅颂的压根没有看礼易墨手上呼呼转动的东西,只这么道。
古小福看到风雅颂的手上提了个包裹。
“你是说……”古小福有些惊讶,但风雅颂接着分明将包裹背到了肩上。
“你也要去找那灰眼睛蝈蝈?”礼易墨皱了下眉,他看着面前穿得像是恋人装的两人,眯了下眼。
“你这样孤僻自闭的家伙哪能受得了旅途之苦……那一路……”礼易墨说着,看着古小福这么仰头对着风雅颂,那蠢女人似乎很是高兴。
“难道说你没有痛觉也是那灰眼睛男人所为?”古小福问。
风雅颂没有说话,只一把拉下了火炉外头的铁罩。
他这么一个又一个灭了炉中火,只听到那哗啦哗啦的关闭声响了十二次,整个房间的暖气也似一点点被铁皮的青色给吸收了。
“是我求的他。”风雅颂走到桌旁,那房间内最后一道红色的小火苗在烛上跳跃着。
他弯下腰,五官精致的轮廓瞬间被烘托得更加明显。
他吹了口气,呼地一声,那道红光弹动了一下,便消失得只留下一道青烟。
“一起上路罢了。”礼易墨不屑地看了眼一直注视着风雅颂的古小福,哼了一声,多带个冰块而已,他可没在害怕这个。
“蠢女人,脱了你那身难看的毛皮衣裳,我可不想带着一只大灰熊上路!”礼易墨这么说。
他对那一男一女穿着的那套相似的皮草,真是厌恶透顶了。
血玉镯
出了那北山十里地,天气也不见暖和多少,路旁的树木全光秃秃地不见了叶子,见着人家的屋顶上都被盖上了层厚重稻草。
冬天真的已经来了,礼易墨吸了吸鼻子,哈啾一声打了个喷嚏。
“要是冷,就穿上这个吧。”古小福有些担心地看着礼易墨,她往包裹里拨了拨,拎出一件纯黑色貂毛大袍来。
“不用!这天气,正凉快呢!”礼易墨很快扭了脸,他瞥了下披着雪狐皮在马车一处坐得端正的男人,“不像某些人,那么怕冷。”
风雅颂充耳不闻,只是这么坐着,冷眸望着前方。
古小福看看礼易墨,又瞧瞧风雅颂,她身上着了件相比着简单点的棉衣,因为礼易墨每次见到她穿着风雅颂带着的衣裳,眼里都散着恼怒的火焰。
也许礼易墨生来就讨厌毛茸茸的东西,她这么想。
“吁!”突然,外头传来车夫不慌忙的勒令声,随即而来的便是马儿可怕的嘶鸣以及车厢疯狂的颠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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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小福不及防地啊了一声,接着整个人往后倒去,她的手臂被一个强大的力量一扯,接着手背就贴到了温暖的皮毛。
她一转头,便见拉住了自己的风雅颂。
礼易墨刚正在思考些什么,那个猝来的颠倒让他的脑袋咚地一声撞到了车梁,而待他恼火地撑起身子,便见到风雅颂与古小福这么柔情似水地互相拉扯着,双眸对视。
“你是往岩石场里赶车吗!”他一撩帘子,满腔怒火地对着车夫喊道。
“抱歉,抱歉,公子,你过来看。”车夫显然也惊魂未定,他侧了下身子便下了马车。
礼易墨撇了下嘴,脚一点也跟着跳了下去。
当古小福跟着风雅颂下了车时,她见车夫与礼易墨正一齐看着地上的什么的东西。
她凑上前,便在礼易墨身旁的缝隙里瞅到了那个人。
一具尸体,一个老得皮肤全都皱到了一处的老妪的尸体,那破破烂烂的衣裳随意地挂在她的身上,那瘪了的嘴和深凹下的脸颊都让她看着完全不再像是个人,倒想是片轻飘飘的毫无存在感的叶子了。
“幸好,幸好,我还以为是自己撞死了人哩。”那车夫松了口气。
礼易墨用脚挑了下那老妪的衣摆一脚,蹲下身。
“下辈子要死也找个不碍着别人的地方。”他这么道。
突然,一只枯瘦得像只青蔓藤般的手猛地抓住了礼易墨的胳膊,礼易墨一惊,却剑那老妪紧闭的双眼猛地睁了开来。
“戴上……戴上……”从她的喉咙中挤出了这么几个字,那手却死死地掰住了礼易墨。
“喂,你这个死老婆子,放开!放开!”礼易墨用力甩,可那双手就像岔开的老根般,拼命揪住了礼易墨。
古小福惊得叫了一声,那老婆子的身体被礼易墨甩得浑身摇摆,那颗虚弱的脑袋像是随时会被晃得掉下一般。
“礼易墨,你别动,她,她看上去似乎还没死……”古小福忙上前制止,可说时迟那时快,突然那老妪的另一只手一伸,拼尽全力地把一个东西往礼易墨手上猛地一套。
“戴上……戴上……”她的口中飘出了最后几个字眼,双手一松,接着便随着礼易墨的甩动很快飞了出去。
等到众人上前看时,那老妪已经咽了最后一口气,她恰巧滚落到一个等人身长的坑中,脑袋歪着,半边脸紧贴着泥土,一旁的枯叶簌簌着飘落,逐渐盖到她身上。
“这……这是……”古小福呆住了,她看看礼易墨。
“别看我,这老婆子早就死了,活该她死抓着我的手!”礼易墨甩了甩胳膊。他的眸却突然定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