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监倒吸一口凉气,没有接话,猫着腰退远了。
“这个孩子的出现,也许是国家的福气。”顾浅像是自言自语,“只是他年纪尚小,心性未定,断不能被顾秧养坏了。”
岑沐年明白她的顾虑,也清楚她的打算。他说:“那就接到宫里养。”
“你也这么认为对吧?”顾浅望着他,心里头暖暖的。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有一个人跟你来自同样的故乡,懂你,并且护你,是一件让人心安的事情。
岑沐年点点头,目光不经意地飘向了季符离的方向。
季符离年少入宫,一直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并不知道如何解鹿。
但是他握着鹿腿活动了几下,就轻易找到了窍门。锋利刀尖自关节处下刀,划开皮肤,顺着骨头和肌肉的纹理一刀刀往深处割,几分钟就解下了一条鹿腿。
季符离将鹿腿扔到宫人端着的盘子里,开始解第二条。
那鹿腿上的肉呈鲜红色,筋膜一跳一跳的,血液从细小的血管里流到外面。
猛雕闻到血腥气,开始暴躁地扑腾翅膀,嘴里不断地发出啸鸣。
“呀——呀——”
少了主人坐镇,那马独自驮着暴躁的猛雕,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它呼哧呼哧喷着气,蹄子不安分地踏来踏去。
岑沐年起身走过去拍了拍马脸,将马儿安抚好,转头问顾浅:
“浅浅,你吃雕吗?”
顾浅摇头:“不吃。”
正常人谁吃那玩意儿?
她想了想,起身走过去问:“还有救吗?我觉得可以养一养。”
“养?”岑沐年扒拉着猛雕翅膀看了看,问道,“你怎么会想养雕的?”
寻常女孩子养东西,要么花花草草,要么小猫小狗。
她怎么会想养雕这种东西?
顾浅托着下巴说:“伯礼那孩子持重有余、刚猛不足,我想让他养。男孩子阴阴柔柔的,看起来不成体统。”
虽说一个人的外在形象由自己做主,但是身为储君要是太过柔弱瘦小,容易被别人轻视。
若是常年与猛雕为伍,也许多少能从它身上学到一些血性吧!
“这是成年雕,养不熟的。你要是不忍心,等医好了放生就是。”
说着,岑沐年从猛雕翅膀拔下一根长羽递给顾浅:“喏,这个留作纪念。”
山那头,顾伯礼鼻子突然发痒。
“阿嚏!”
他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将跟了许久的长尾五彩野鸡吓飞了。
“梆!”箭矢与野鸡擦肩而过,钉入树干。
“差点就射中了,差一点儿!”他气得大叫。
这是最后一根箭。
侍卫跑过去捡了根鸡毛,跑回来呈给他看:“小殿下,时辰不早了,是否归营?”
“回吧。”顾伯礼从侍卫手里抓过羽毛,翻身上了马。
他举着鸡毛一路策马,出了林子后直冲营地狂奔。
“陛下,陛下!”
“陛下,陛下!”
“吁——”
马儿还没停稳,顾伯礼就从鞍上哧溜下来,手里仍旧举着那根鸡毛。
“陛下,您瞧……”
然后他就瞧见顾浅手里捏着一根尺余长的漆黑羽毛。
同陛下手里油光发亮的羽毛比起来,他手里的就像是从刚出壳的小鸡身上拔下来的——
毛茸茸,软乎乎,风一吹都立不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