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帝寝宫。
沉沉的龙涎香萦绕在殿内。
泰安帝半倚龙榻,端起贴身太监送来的汤药,慢慢喝下。
他长舒一口气,闭上双眼。
兵部尚书在殿外徘徊,直到殿内传来太监传召,才整理了一下朝服,走进殿中。
“启奏陛下,金吾卫已在班师途中,再有五日便可抵京。”他站在龙榻前向皇帝禀告。
泰安帝淡声道:“是么?”
兵部尚书道:“陛下病体初愈,臣原不该拿这等小事惊扰陛下,不过此番大战告捷,礼部寻我商量,询问陛下是否要亲自犒赏三军,臣不敢擅自做主,特来请陛下示意。”
泰安帝缓缓睁开双眼,面上略露倦懒之色:“五日后的事情,你们急什么,过几日再议。”
兵部尚书只得称是。
“下去吧,”泰安帝往枕上靠了靠,“朕乏了。”
皇帝的贴身太监见状,向兵部尚书使了个眼色,兵部尚书会意,躬身告退。
太监将兵部尚书送出殿外,挥了挥拂尘:“尚书大人慢走。”
兵部尚书站住脚:“袁公公,陛下的伤……”
他欲言又止。
袁公公回头往殿里看了眼,拉着兵部尚书走到一旁的角落里。
“太医署说了,陛下的伤并无大碍,依老奴看,陛下的病根在这里。”
他指指自己心口的位置:“留王的儿子死前,骂得那叫一个难听,陛下嘴上不说,心里难免介怀。这些日子,陛下每晚都睡不沉,白天哪有精神处理政事。”
兵部尚书叹了口气:“还是陛下太过宽仁,留王的儿子胆敢刺杀陛下,此乃灭族之罪,照我说,理应推去菜市口凌迟,以儆效尤。”
袁公公摇摇头:“这话可不能在陛下面前说,尚书大人,你快回吧。”
袁公公送走兵部尚书,回到内殿。
泰安帝听到响动,转过头来看他一眼。
“你与他在外面说了些什么?”他淡淡发问。
袁公公堆起一脸笑:“尚书大人关心陛下龙体,老奴请他不必担心。”
泰安帝重新阖上双眼:“袁进,你说留王到底是怎么死的?”
袁公公低着头:“封地送来的折子上说了,留王是与姬妾饮酒,醉后失足落水而亡。”
泰安帝冷笑一声:“是啊,他自己不小心落了水,与朕有何相干?为何外面的人都说是朕干的?”
“陛下,”袁公公道,“陛下莫管那些胡言乱语,小心动气伤肝。”
泰安帝撑起身,捶了下床沿:“还有他那好儿子,他自己把人送来当质子,朕把人好吃好喝供着,到头来,却平白挨了一刀。”
留王当初为求自保,将独子送到京中为质,前些日子,留王突然传来死讯,他的儿子求见泰安帝,声称想回封地为父亲守孝,却趁泰安帝不备,出手刺杀。
好在附近的侍卫及时拦下,这一刀才没要到要害,只将泰安帝的手臂划伤。
留王的儿子当场被处决,泰安帝虽只受了轻伤,却接连病了好些天,就连前方金吾卫的捷报传来,也不能令他开怀。
袁公公为皇帝奉上一杯香茶,劝慰道:“陛下息怒,您是大衍的皇帝,那些人是嫉妒您,害怕您,才会恶意中伤。”
泰安帝挥开茶杯,冷冷道:“朕想了这么多天,最后发现,还是朕太心软了。”
袁公公听他语气冰寒,心中一凛。
只听皇帝道:“朕如今是皇帝,雷霆雨露都是君恩,何需顾念旁人心情。袁进,你自小跟着朕,你得多提醒朕,朕已不是当初的陈王,朕是皇帝,无人可以凌驾于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