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婕抬眼看向他清俊的侧脸,心脏不自觉漏跳了几拍。
这个男人,说这番话的时候有点觉悟没?提前给红包?有朋友之间给红包的习俗吗?
她慌乱地低下头,内心的一池春水在时隔数月后再次被他搅乱。两人之间分明的界限早已变得模糊,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位他的身份。而从他现在的举动来看,似乎……有那么点暗示的味道。
但是,人最大的错觉便是:别人喜欢你。初现端倪是在那次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而现在,两人时不时自然的肢体接触,更让她感到匪夷所思,如踩在不真切的云端上一般。同样的泥潭,她不想陷进去两次,一个女人即使为了感情也不可以失去尊严。方婕暗想,这次一定要步步为营,不能轻举妄动。
好不容易掐断的苗子,可不能再滋生出什么不切实际的想法了。
“给红包过年给就行了,到时候再加个全勤奖,包大一点给我。”思及此,她冷静地看向司霖,“咱们现在也算是上下属的关系,全勤奖得丰厚一些,不然我估计你也只能天天吃泡面和外卖度日子。”
她说得有理有据,丝毫没有曲解他本意的语气,巧妙地避开他故意设下的暧昧话题。导购小姐尴尬地站在一旁,不明白两人为什么扯到全勤奖的话题上了。而反观司霖,不到须臾,五官便冷硬下来。
她这是,在委婉地拒绝自己?
两个思维方式不在同一水平线上的人,一个想着怎么不被他的荷尔蒙给诱惑,另一个则想着用温柔攻势力挽狂澜,补救他之前说过的混账话。
先前制造的美好旖旎气氛,都被一盆凉水泼得无影无踪。这场谬误百出的对手戏,都在某种程度上泄露了两人的心思。但,当事人却执意活在自己悉心编造的世界里。司霖看着她某种程度上有些倔强和过分尊严的侧脸,终于知道,她根本就头倔牛。总是能以最无谓的方式,将你的行为掰回正规;受伤后就把屏障竖起来,也不让他靠近半分。
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no zuo no die。
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一个女人,他也不乐意。但这种事不是他所能控制的。或许是两人相同的境遇让他心生感触,或许是她每天在厨房忙活的身影让他有了家的味道,又或许是她弯弯的眼睛让他心生好感。总之,经过几个月的相处,感情猝然变质那一刻,他也是束手无措的。
来得这么仓促,他无法准备,又岂能料到今天的局面?
司霖权衡片刻,双手插兜离开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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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之间的事,总是很难说清楚。
方婕从知事起,就认为一男一女的感情要同步,是件很困难的事。没有真正了解对方之前,她不愿冒险试水,也不愿把两人“和谐”的关系弄僵,毕竟生活,并不只是感情为主。比如现在,他们最主要的任务是找到回去的方法。
而回去的一路上,司霖都沉默不语。
回到小屋后,方婕拿了零食到客厅追电视剧。他脱掉外套从卧室走出来,坐在离她不到一米的地方。方婕随手将膨化食品递过去:“吃不吃?”眼睛还不离电视屏幕。
他抿唇,从善如流地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细嚼慢咽。
方婕撤回手,盘了腿,有搭没搭地和他聊着:“今天是谁在跟踪我们啊?咖啡店里我看了,如果不出意外,根本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原来你也有判断错误的时候。不过你也很厉害……”
“我是故意的。”他突兀地□□一句话。
他的声音从侧面传来,虽然她盯着电视,可也察觉得到他是正对自己侧脸的。方婕转过脸,撞进他幽深的眸子里,那里面带了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你……”她放下手上的东西,表情呆滞。
司霖对上她弯弯的眸子,内心克制已久的冲动也守不住了。顾不得什么礼义廉耻、“牵绊”理论,他攒紧拳头,深吸一口气。
“我后悔了。”他终究还是坳不过她,将内心最柔软真实的部分血淋淋地剖给她看,“之前我都是一个人,连朋友都没有。最初那几天我很矛盾,因为我和你有同样的感觉。所以我一个人出去冷静。”说到这里,他呼出一口气,凝在空中成了一团白雾,“我不喜欢抽烟,它能让我快乐,但也让能我松懈。对于一个随时都会消失的人来说,我不能得意忘形。”
他精致的眉眼在灯光的熏染下,笔笔浓墨重彩。方婕一直觉得他这人很有阳刚之气,只是今天,他却像幅忧伤淡然的山水画。从来没有一刻,他说过这么多的话。
“……我们都是会随时消失的人。”她敛下眼,安静地说。这个世上,没有一个人敢保证,他可以活到他希望死的那个时候。每天,都有不同的事故发生;每天,都有不同的人消失。
司霖动作自然地揽过她的腰,侧过身子,将头埋进她颈间,仿佛联系过千百遍,“我很矛盾。作为伴侣,我不是最好的。我很抱歉那天对你说过的话,所以你这些天都在给我脸色看对吗?”
“没有。”
他将她彻底拥进怀里,“我不是一个强大的男人,我甚至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她舔舔嘴唇,嗓音发颤:“你有名字。”
温热的大掌搭上她的肩膀,他低声轻喃:“你对我来说,很特别。我这个人不会说情话,以前当兵的时候也是跟着男人混。你给我的脸色我看够了,那么现在可以正常一些了吗?”
“我没有给你脸色。”她轻声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