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自己房间,吃了些东西,重新梳洗了一番,又换了身衣服,颜笙回忆起今天一天的遭遇,恍如隔世。想着城外眼神麻木绝望等死的一众难民,想着汉阳流离失所盼着自己调粮回去的镇长,想着那封一去不返的书信和面都没见过的禹城城守,颜笙心乱如麻,转身披起衣服,推门走了出去。隔壁的秋菊听到推门声,忙探出头来,问:“小姐,您去哪里?”
“就在院里走走,你也累了一天,早点歇息吧。”颜笙见她肩上罩着一件灰布的比甲,手上滴水,想是正在屋里洗些什么,忙安慰说:“不用跟着,我不走远,就到楼下透透气。”
秋菊微张着嘴,苦恼着,看样子很想跟着小姐一同外出透气,又不想把手上的活计中途间断。
颜笙笑道:“接着洗你的吧,莫要跟来。”说罢快步顺着楼梯跑了下去,身后传来秋菊不放心的呼声:“那您别走远,注意安全——”
禹城没有宵禁,此时天色已晚,街上行人渐少。天边依稀闪着几颗星子。颜笙沉思着,刚从客栈出来转到一条小巷,一阵长风陡然而起,在地上打着卷,呼啸着滚过无人的空巷,迷得她不得不掩住眼睛,捂住口鼻,将袖子遮在眼前抵挡肆虐的秋风。因为没防备,举手遮挡时顺着力往后退了几步,正巧被旁边一根刚被风吹倒的旗杆绊住,立刻身不由己,向后栽去。
正慌乱间,背后伸出一双手,稳稳地扶住了她。背后靠着的感觉,明显是个高大的男人,颜笙一激灵,登时警觉起来,好在那人只是扶了她一把,没别的动作。
颜笙站定以后转过身来。只见扶了她一把的那人正是刚才站在客栈门口穿着竹色长衫的青年。近了看,此人年纪不过二十上下,模样虽好,却不是周正端庄的好,眉目倒也说得上俊朗,只是那双眼笑眯眯地盯着人看的时候总显得温柔又有些暧昧。
眼下,这双有些暧昧的眼睛正打量着颜笙,像是要用自带勾魂桃花的目光,把她从里到外都看清似的,十分放肆。
颜笙干咳一声道:“多谢这位公子。”
那竹色衣服的青年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半晌,才移开目光,点点头道:“不必。”
想了想他又温声问:“姑娘今日是从南门进的城吧?可曾遇到门外难民?”
颜笙随口应道:“嗯。遇上了。”
随即又苦笑着摇摇头:“可惜没能帮到他们。这禹城的城守架子大得很呐。”
那年轻男人凑了过来,弯着一双眼轻声细语地说:“那姑娘可有什么法子?想不想帮帮他们?”
颜笙不动声色地躲开一尺,凉飕飕地回答:“想也没有办法,公子先来一步,莫非有什么高招?”
那人点点头,嘴角上扬,脸色却平淡的很,好像确已成竹在胸:“法子倒是有,我也确有准备,只是不知姑娘肯不肯帮忙。”
颜笙摸不清此人深浅,便若无其事地嗤笑着问:“怎么还用得上我?不妨说来听听?”
那男人微微睁大了眼睛,表情严肃地思量了一会,低声对颜笙说:“白日我去城守府附近闲逛,听闻里面的大人正准备招待从京城过来的钦差。但我前几日刚接到亲戚的信件,里面随口提了句京城里来的钦差大人路遇水患,无法南下,一时半会都来不了禹城。我那亲戚在钦差大人手下办事,想是比驿站的大人们更清楚钦差的行程。既然禹城的城守尚在准备接应,想是还没收到这个消息,那不如……”
“假扮钦差?”颜笙愣了愣,难道是之前自己做的事情被他只待了?
颜笙垂眸,收敛了情绪,淡淡地扫了身边的男子一眼,道:“办法虽好,可是如何能让城守相信?”
那男子若无其事地挺直了身子,径自道:“在下温国生,自幼沉浸仿制业,不论是书法绘画还是篆刻古玩都小有成就。尤其是借着亲戚的便利,对这钦差信物略微了解,之前便试着做过,自己还算满意,不是十分熟悉的人过来查验,一般都看不出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