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简单收拾了一番之后,把充满电的手机拔下来准备出门,却看到昨晚许光译发来的短信。
原来,他也是很晚才睡!
看清短信的内容后,也说不上为什么,陆荏的眼前蓦地就蒙上了一层翳。
其实,她已经二十过半,生老病死到了她这个年纪是不可避免会触碰的事实。
昨天下午接到医生下达的死亡通知书时,她表现得比母亲要平静许多。她清楚终会有这么一天,而这个结果对于常年卧病在床的父亲来说,无疑是宽慰的解脱。他终于不用再受病痛折磨之苦,死者安息,身为亲人的他们不应太过伤悲。
只是,明明妥善安放的情绪却在瞬间被刺激到,面对许光译的关心,她的泪就像决了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地止都止不住。
理智告诉她父亲不再痛苦了,可情感却嘲笑她从此成了没有爸爸的人。虽然在回来的飞机上已经做好了说再见的准备,但真正确认他们fù_nǚ间缘分原来那么浅的时候,她又是千万的不甘愿!
陆荏的手紧紧地握住手机,泪也在屏幕上晕开成一朵朵惊心的水花。
好烫,不知手机机身热得发烫还是眼泪的温度灼伤了她。
她再也忍不住地哭出声来,任由自己像孩童一般,哭得毫无形象、哭得昏天黑地、哭得撕心裂肺。
丢了玩具的孩童会因为求而不得而嚎啕大哭,她却是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人!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一别经年是永年,她年轻的心上从此多了一座坟。
良久,她伏在桌上改为小声的啜泣,是眼睛哭疼了还是眼泪流干了?
她对着书桌上的镜子抹了抹眼角的湿意,红肿的眼眶肯定会让母亲担心了。但她却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他们一家人都不是脆弱的人,只是现如今的情况,没有人忍心责怪。
她最后还是选择在面上补了一层底妆,虽然这使得她的脸色更加苍白没有血色,但好歹将眼眶的红肿遮盖得很好。
陆荏来到客厅,发现桌上放着一张纸条。
【荏荏,妈妈先去医院接你爸回家,厨房的锅里有热着的稀饭,你吃完了再过来。】
看到“回家”二字,她的心被刺痛了。无边的悲伤再一次涌来,她就像溺水的猫,又像是搁浅的鱼,被扼住口喉的窒息感让她想大喊,却发现自己只能空作口型地无用挣扎。
之前,父亲永远是守在家里的那一个。
自陆荏记事起,父亲就一直卧病在床。母亲说父亲前半辈子吃了太多苦,落下太多病根,后半生只能在床榻上度过。她说这话的时候,眼角总是湿润,但陆荏却觉得这是生活对父亲的补偿。操劳了半生的他终于能够不再受工地里风吹雨淋的苦楚,尽管被限制在一方角隅,有她和母亲的关心照料,父亲一直积极地笑对人生。
上大学之前,陆荏一直坚持走读。每当放学回家后,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到父母的卧室里看看父亲。她会跟他讲一天的情况,偶尔说几个小笑话,能逗得父亲笑上好久。
上大学后,她半年才能回一次家,与父亲呆在一起的时间少了,她便更加珍惜每一次相处的机会。她知道这么多年来,父亲总在默默忍受着病痛折磨,很辛苦。但她却私心地希望父亲能够一直陪自己走下去。只要他们一家人在一起,她相信,父亲的苦痛会用另一种方式得到缓解。
如今,父亲还是走了。她也终于承认,这才是他最好的结局。
只是,以后回家就不会再有人不变地守候,漫漫人生路,她终究还是必须一个人走。
接父亲回家。
这个念头让她清醒过来。草草喝了几口清粥,陆荏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殡仪馆而去。
殡期的第二天,她见到了一个让她吃惊不已的人。
“你表姐不巧被外派出差,赶不回来了。”
许光译的出现让陆荏一时恍了神。她抬手揉了揉眼,哭了太久的眼眶本就干涩难耐,这下又被她大力揉搓了几下,霎时被刺激得不行。
她的手心再一次不可避免地被泪沾湿,许光译体贴地拿出湿纸巾,也不递给她,径自轻柔地擦拭起她眼角未垂的泪花。
陆荏保持着跪坐的姿势,由于身高的差距,许光译只得半弯腰身。两人的距离极近,陆荏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黛色和淡淡的血丝。
他没休息好?
这两天来,陆荏基本上没怎么开口说话,刚刚的某一刻,她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她艰难地开口,声带的疼痛感让她轻咳出声:“你......你怎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