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忙赶来,距离他们挂断电话不过一刻钟。陆荏心下简直像打翻了调色盘,涌上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你放心吧,海真老师下午会帮你代课,你要不要先回家收拾一下行李?”许光译温和的语气让陆荏忐忑的心淡定了不少。
她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没什么要收拾的。”正准备起身背包往外走,却被许光译抢先了一步。
他将陆荏的包拿在手里,长腿一抬,回过头对她说:“走吧,我送你去机场。”
坐在车里的陆荏双手紧握着手机,关节处隐隐可以看见泛白。
她将头偏向窗外,说不上是为了看窗外的景还是为了不让许光译发现自己眼角的泪。
“你别太担心了,伯父不会有事的。”许光译从后视镜中将小女子的表情看得分明,他空出一只手,附在陆荏的手上,像是要给与安慰,更像是要给与力量。
陆荏感受到手背上传来的暖心温度,心跳慢了半拍。她回过头,与许光译对视,而后努力扯出一个微笑,让他放心。
一路上,他的手不曾移开。而陆荏的心也似乎没那么慌乱了。
到达机场后,许光译刚一下车就有一个穿着体面的男人迎了上来。
“少爷,已经安排好了,陆荏小姐的飞机将在十五分钟后起飞。”男人说话间,恭敬地递上一张机票。
许光译接下,礼貌地回应了一句:“辛苦了。”然后他转身把机票塞到了陆荏手中,并关切地嘱咐,“学校这边的课程你不用担心,到了家给我打电话。”
陆荏怔怔地看着他,嘴唇开阖了几次后,放弃了说话的念头,只微微颔首点了点头,走进了登机大厅。
许光译立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好久好久。
陆荏的父亲还是没能挺过去,推入手术室前与匆忙赶到医院的她堪堪见了最后一面,便是永别。
当晚,她和母亲回家为父亲置办后事,直到半夜将近十二点,才歇息。
时隔大半年后再一次躺在自己的小床上,陆荏闻到枕间熟悉的熏香,那是母亲二十多年不变的习惯。渐渐地,她安下心来,伴着凝神的香味就快睡过去,只是下一刻,脑中突然闪过什么。
她猛地睁开眼睛,在黑暗中坐起身来。
陆荏隐约记得许光译说过要给他回一个电话报平安,她还记得音频似乎出了岔子。
拿起书桌上正在充电的手机,她下意识地在通讯录里找到他的名字,正欲拨号,却瞥见手机上显示的时间——00:23。
他应该已经休息了吧。
于是,陆荏的手指在屏幕上按动了几番,系统提示“短信已发出”。
许光译正在书桌前看文件,台灯的冷光笼罩着他,表情凝重些许。手边的咖啡杯里腾出悠香的热气,里面的液体已经空了一大半。他不喝咖啡很久了,今晚却不知怎的,一杯接一杯地灌,心上的担忧也越来越浓。直到手机发出一声短信提示音,他抬眼扫过后,紧锁的眉头才稍微放松了。
【许老师,我三点多就到了医院,由于下午要处理的事情太多,就忘记及时给你报平安,真是不好意思!】
许光译见陆荏的短信中只字未提她父亲的情况,不好的预感再一次漫上心头。
这个小女子一向是报喜不报忧,而且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生物钟一向准时的她忙什么会忙到这个点?
他很想给她打电话,但又怕她好不容易睡下被吵醒,于是学着她的样子发了一条短信给她。若是真睡下了,明早起来看到回复他也是一样的。
【安全到家就好!伯父的情况怎么样了?】
陆荏第二天天没亮就醒了。
她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艰难地起身,准备洗漱收拾。
今天是殡期的第一天,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忙呢。
她的衣服以素色居多,从衣柜里拿出黑色套裙的时候,她的手不可控制地颤了颤。
这条裙子她从来没有穿过,先前买来是因为听沈玖熙说每一个女子都应该有一条优雅的小黑裙。当时陆荏称其为“赫本后遗症”,但她还是很听话地和沈玖熙一起买回来作姊妹装。只是如今,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说来有点苦笑不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