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平安过了两天,这两天二夫人除去上香之外基本都缩在禅房不出门,原因无它,她不想面对那些官家夫人和小姐们异样的眼神,这两天即便是上香,她也能感受到那些女眷们打量她的眼眸中带着不加掩饰的鄙夷和讥诮,这让她心中愈发的厌憎苏心妍,二夫人不愿出门,苏清兰自然也不愿,母女二人整日缩在禅房里期待着第三天的到来。
因为二夫人母女难得的老实,苏心妍这两天相当的自在,这天晚上,娇杏过来通知她说二夫人说的明天就回右相府,让她收拾好行礼,娇杏走后,碧月就道:“姑娘,二夫人只怕还有什么后招要使,明天回府的路上只怕不会平安。”
苏心妍点头,这两天二夫人母女太过安静,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种安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的前兆罢了,她在心中想了想,挥手让千叶去守着门口,然后方道:“明天若是二夫人还使什么妖娥子,务必让我身上带点伤。”
碧月听了就不由愕然,“姑娘,这如何使得,您身子骨本就欠佳,这要是再受了伤,老夫人她肯定会很伤心的。”
想到老王妃,苏心妍嘴角就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她道:“碧月,我一定要乘着这次大好的机会,让祖母她有借口把我接回王府,而我在短时间里也不用回右相府,如果小小的付出能让我离开右相府,那绝对是值得的。”
碧月听了就默然不语,虽则心中仍然不放心,但她知道姑娘是个很固执的人,她坚定了的事是不会改变的,姑娘既然下了决心,她要做的就是明天一定要好好保护好姑娘,万不能让姑娘受的伤太重。
昱日,收拾好行礼坐上回陵京城的马车,看着她们坐上马车之后,二夫人脸上就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一边扶着她的娇杏看到二夫人脸上的笑容,心里就有些害怕起来,她知道二夫人还没死心,还要对三姑娘下手,若是成功了还好,若是又没成功再次失败,二夫人会倒霉,她们这些做人奴才的也会跟着倒霉,想到李妈妈和容妈妈以及张嬷嬷的下场,娇杏两腿就有些发软。
她忍着心中的害怕和恐慌扶着二夫人上了马车,赫然发现张嬷嬷早就坐马车之中,她稍稍一怔,见二夫人并没有出声她便也就默不吭声,侍候着二夫人坐下,那边苏清兰也被丫鬟扶上了马车,坐在二夫人的身边,二夫人摆摆手让娇杏也坐下,娇杏满心不愿和二夫人母女同车一车,但又想着二夫人还要对三姑娘下手,也不知道二夫人做了什么安排,她还是跟着二夫人母女安全一些。
因为下着细细的小雪,山路又甚为崎岖不平,是以马车行驶的速度并不快,饶是如此,碧月四人也不敢掉以轻心,一个个全身戒备的护着苏心妍。
行驶了并没有多长时间,马车突然停住,碧月打开帘子望过去,就见前面二夫人马车上的车夫跑过来道:“郡主,前面的路被挡了,咱们需得饶路回陵京城。”
苏心妍挑了眉冷冷看着那车夫,那车夫被她森冷的目光望得有些心虚,情不自禁的避开,苏心妍唇角就勾出淡淡笑意:“既然是道路被挡了,那就转道而行吧。”
那车夫赶紧应了声又往前行,想是去禀报二夫人了,不多时,前面二夫人的马车缓缓倒行拐入另一条路,苏心妍望过去,那条道路中间堆着沙石树木,看上去倒真是无法通行的样子,她心中就冷冷一笑,朝着碧月四人轻轻点头,碧月四人就将各自的武器舀了出来,个个如临大敌的紧紧将她护在中心。
拐入的另一条道路,较之来时的那条路要凶险得多,碧月撩开窗帘一望,见道路虽然有些宽敞,但左下方是悬崖般的峭壁,她不由蹙起了眉头,转过头看着苏心妍道:“姑娘,我出去瞧着那车夫。”
苏心妍点头,碧月便掀了车帘坐上车辕,车夫依然挥鞭策马,似乎没有注意到她出了马车。
这般行了一会,前方却是一条已经结了冰的河,此时正值寒冬,河水已凝结成冰,自然不可能有般,马车若要前行,势必得由冰面上通过,碧月瞧着那白茫茫的冰面就隐隐有些不安,她往前望过去,见二夫人的马车已经驶上了冰面飞速的前行,她忙喝住车夫让他稍等片刻容她先问过郡主再决定要不要驶上那冰面,那车夫却置若罔闻,只顾挥着鞭策马前行,她顿感不妙,回过头大叫:“保护好姑娘。”
马车已要驶上了冰面,突然,厚厚的冰面突然哧一声裂开,由那冰水之中冒起一个人,手中持着一柄长长的利刃,自冰水之中刺穿车厢板,然后又自车厢顶穿了出来。
若非素云三人反应极快,在碧月叫喊的同时就拉着苏心妍分身出了车厢落在冰面上,只怕三人中绝对有一人会被这长长的利刃捅个透心凉。
碧月瞧着那车厢上的长利刃,这心中就是一惊,再定眼看到素云三人护着姑娘,而看姑娘的模样应该是毫发未伤,她慌乱的才始才安稳,她如今经知道这车夫是被二夫人给收买了,当下也就手腕一伸,长长的剑刃就往那车夫身上刺过去,那车夫却像是长了后脑勺一般整个身子往后一仰堪堪躲过她的攻击,顺势还翻转了身拿着利刃朝她挥过来,碧月忙足尖轻点迎上去,二人你来我往打斗起来,十来个回合之后,碧月心中暗暗生惊,这车夫的功夫竟还不低,这样的人,二夫人究竟是打哪找来的?
珠月和车夫打得正紧,素云三人也没闲着,河那头已有一个人,双手执着一柄至少有两百斤重的龙行大刀,吼叱着冲杀过来他身形魁梧,脸生横生,厚唇如腥肉,铁髭如蜂窝,脚下激起白花花的水珠,逆光冲杀过来,恰似浑身乍开了百道银线。
这股冲杀过来的气势,无人能挡。
同时间,河的另一头又有一人,竟似踏在水面上掠来,如履平地,身法灵动之极,手中挥舞看一串极细的银色子,要不是与河面上水色相互映闪,而且发出尖锐的风声,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他手上有这样一根长兵器。
两个人夹击而来,迅速接近,素云立马迎上二人,只听得乒乒乓乓的兵器撞击的声音响起,那边和车夫由马车打到冰面上久缠不下的碧月大叫:“护着姑娘快上马车离开。”
千枝和千叶忙拉着苏心妍就往马车的方向奔,就在这时,突然又有一人破冰而出,这人生得五大三粗,个子又极高,铜眼方脸,满是凶杀之气的冲着苏心妍而去,他手中持的利刃是一柄双刃巨斧,他破冰而出时那巨斧看上去就不过比普通的斧体积要大一些,可是当他冲过来之后,他手中的斧却迅速变长,别看这人生得五大三粗,但他的动作却极之迅速敏捷,
他一现身,本已靠近马车,他行动又快,手中斧又长,一个大抡斧,环扫马车车轮,车轮一断,车厢就重重的砸在冰面上,冰面很快裂开,车厢沉进了水底,那人又抡起了斧头又砍向马的马蹄,四匹俊马嘶鸣一声,鲜红的马血将整个冰面染红,四匹马都死后,这人他迅速往最后一辆马车奔过去,那辆马车上坐着的是云姨娘和丫鬟婆子们,那车夫被这突如其来的刺杀吓得面无人色,正想策马逃跑,那使斧的男人左手一扬手中长斧就砍断了那车夫的脖子,车夫的头抛上半空然后落在冰面上,马车无人驾驳马匹受惊开始狂奔,车厢里的云姨娘和丫鬟婆子们都是弱质女流之罪,哪经得起这般震荡,一个个被颠出车厢掉落冰面,那受惊了的马匹拉着车厢乱奔,可怜这些丫鬟婆子们被马蹄踩踏和马车碾过,到死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事。
千枝和千叶看出这使斧子的人想要把马车和马匹全给毁掉的恶毒用心,千枝说了一声保护好小姐就飞身上前拦住那使斧的刺客,千叶则拉着苏心妍往那受了惊的马匹奔过去,而那边,二夫人的马车已经驶过了河面到了对岸,她下了马车瞧着冰面上惨烈的厮杀,瞧着那些无辜的丫鬟婆子被马车辗过时发出的凄厉的哀号之声,瞧着云姨娘慢慢沉进冰水之中,这个贱女人,竟敢勾搭上君山,虽说只是二哥的庶子,但好歹也是她李家的子嗣,她才不在乎这个贱女人给苏景石戴了多少顶绿帽子,但这个贱女人哪个男人不去勾搭,偏偏要勾搭上她二哥的儿子,这要是传了出去,苏景石没脸面不打紧,最重要的是,她们李府的清誉可不能毁在这个贱女人的手里,所以,她才会乘着这次大好的机会把这贱女人也带上了广恩寺,一箭双雕除去两个眼中钉肉中刺。
张嬷嬷也下了马车,不过她注意的却并不是冰面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而是惊讶于三姑娘身边四个丫鬟居然也都是高手,她瞧着刺客们似乎一时间也不能将三姑娘一行人控制住,就转了头看着二夫人担忧的道:“二夫人,这几个丫鬟都是高手,老奴恐怕——”
二夫人却从袖子中掏出一个类似于银笛的管子,放在口中轻轻一吹,尖锐的声音顿时响彻云宵,张嬷嬷这心里头就安定下来,二夫人还有安排,她不担心了。
紧靠着二夫人站的苏清兰满脸兴奋的看着冰面上的厮杀,只不过她的目光一直围绕着苏心妍打转,在看到千叶拉着苏心妍将要奔上马车之时她忙大叫:“娘,那贱丫头快要跳上马车了,不能给她跳上马车不能让她再一次逃跑。”
二夫人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背,唇角勾出一抹冰冷的笑,她瞧着在冰面上胡乱奔行的俊马,柔声道:“清丫头不用担心,那些马啊,都让娘亲下了毒药,算时辰也该发作了。”
像是为了验证的她的话似的,原本还在胡乱奔行的俊马突然发出嘶鸣之声,然后轰然倒地,庞大的马身将冰面砸出丝丝裂痕,随着马身倒地,车厢也重重的砸在冰面上,原本就已经裂开的冰面轰一声破开,马车连同马的尸体迅速的沉入水底。
那边碧月已经将车夫逼至一个裂开的冰面前,她长剑往前一挑又顺手抽开腰中的软腰带一扫,那车夫猛然往后一退一脚踩空落入水中,吸了一口冰水的他想要由水中窜起,碧月手持长剑往他人头方向刺向,他不得不再次潜入水中,转而向另一个方向游去,只是这结冰之水何等的森凉入骨,纵是他用运气护体,那股寒气还是紧紧缠绕着整个身躯,他不像另几人有纯阳内功藏在冰水之下也不会有事,游了一会就支撑不住想要破冰而起,一时紧紧盯着的碧月说时迟那时快,手中利刃狠狠往下刺去,只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号,一股血随着她拨起的长剑喷出来然后落在冰面上,紧接着,冰层下隐约可见血色很快的溢开来,碧月心知这一剑刺中了车夫,就算车夫人没死但也是重伤了,她拎着剑往素云的方向行过去,素云一人力敌二人,身上已然不知道受了多少伤,她被两个刺客逼得险象环生,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那手中拿着大刀的刺客大刀就往素云的脖子砍过去,就在这时,碧月提剑飞奔而至,她是连人带剑冲着那使刀之人的手腕砍过去,那使刀之人逼不得已只好收回大刀转身迎上她。
岸边上,苏清兰瞧着车夫死了,马上又叫起来:“娘,那个车夫死了,这几个人怕是对付不了那几个贱婢,娘,您快点想想办法,不能让这贱丫头逃脱。”
一边的娇杏目瞪口呆的望着这一幕惨烈的厮杀,整个大脑只觉得乱成了一团,她亲眼瞧着那些就在之前还活生生的人被马匹踩踏被马车辗过,那些血把整个冰面染成一块红色的绸布,那些人,虽然有的和她并不亲近,但好歹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在右相府共同生活了好几年的人,她却眼睁睁看着她们一个个在她面前凄惨的死去,而她什么都做不了,二夫人为了斩杀三姑娘,竟然不惜把那些无辜的丫鬟婆子们的性命也搭进去。
她只觉得内心一片寒凉,整个身子都是麻麻的,若是之前她没有坐在二夫人马车里,那她也会落个葬身冰水的下场,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想吐。
那边千叶眼见最后一辆马车也沉入了水底,遂一咬牙,转而拉着苏心妍往回走,二夫人那边是不能过去的,谁知道会不会还有什么埋伏,如今之计还是先退回广恩寺再说。
“娘,那贱丫头快要跑了。”苏清兰急得大叫。
娇杏打了个激凌醒过神来,往二夫人望过去,却见二夫人脸上不焦不灼,竟似没有半点担心的迹象,她心中就约莫明白了什么,她转了视线望过去,只见一群黑衣蒙面人突然就出现在对面,然后这些黑衣人手持弓箭往冰面上打斗的人射过去,还有几人却抬着一个大桶出来,然后将桶倒过来洒在冰面上,一股子油味混合着血腥味弥漫了半个冰面,紧接着手面三四个手中持着火把的黑衣人就把火把扔下冰面,只听轰一声响,冰面上迅速燃烧起来,间中还夹带着人肉被烧焦的腥臭味。
娇杏看着那些黑衣蒙面人熟练老辣的动作,她鼻间嗅到那股油味和被烧焦的人肉的臭味,她只觉得五脏一阵翻腾,哇的一声就蹲在地上大吐特吐起来。
直到她觉得将苦胆都快要吐出来再没有什么可吐之后,她才起了身望向冰面,只见一片火焰像一条火龙似的向河的两头无止尽的蔓延下去,而那些黑衣人还沿着两岸不停的倾倒油水,看到这些,她不由打了个冷噤,心中忖着就算三姑娘能躲过那些利箭,可这些火这般烧下去,三姑娘她怎么可能躲得过?就算是藏在水里头,可这样的天气,以三姑娘的身子,能躲得了多久?
正想着,就听二夫人淡淡的声音响起:“传令下去,让他们一直守着这两岸,不要让那几个贱婢逃上岩。”
她猛然回头,却见一个白面须净的男子带着一君黑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周围,她定眼望过去,却认出这男子正是二夫人香脂水粉铺子的高掌柜,她心中微微愕然,马上又明白这高掌柜怕是奉了二夫人之命而来,只是这些黑衣人虽然蒙着面,但他们身上传来的那股浓郁的杀气让她心下忍不住揣测,这高掌柜的不过是个寻常商人,怎么可能带来这么多的刺客?
她心中虽是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明白这高掌柜怕并不是个商人那么简单的身份,一时间,她心中又有些微的害怕,她知道了这么多秘密,虽然她是二夫人的亲信,可是以二夫人的性子,她会放过自己吗?
那边张嬷嬷对于这些人的出现却丝毫没有讶然,早在二夫人说她还有安排时她就已然明白,不过对于高明远这般狠辣的安排,纵是心狠手辣如她,也不得不佩服,终究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人,他的手段远不是她和二夫人这种大宅妇人能相提并论的!
“嬷嬷,要牺牲你了,你会成为一心护主的好奴才的。”二夫人突然开声,淡淡的望着张嬷嬷,眼眸里有着不容反抗的坚定。
张嬷嬷马上明白二夫人话里头的意思,此次一行,郡主和别的丫鬟婢女全死光了,若就剩二夫人母女和二夫人身边的丫鬟婢女们不死不伤委实说不过去,二夫人的意思很明显,要让这些黑衣人把她也给杀了,然后二夫人就会说她是为了救二夫人才死的,不得不说二夫人这番安排实在高妙,虽说牺牲了她,但她原本就不可能有活路了,如今能落个护主而亡的英勇之名,何乐而不为呢?
她心甘情愿的点头,看着二夫人的眼眸全是感激之意:“老奴谢二夫人成全。”
一边的娇杏听着这话这心里头就寒凉了一半,二夫人这是要张嬷嬷去死呢,她还要这么感恩戴德的谢谢二夫人成全,那自己呢?自己会落一个什么样的下场?
她愈想这心里头愈害怕,忙跪了下来嗑头:“二夫人,奴婢对您一直忠心耿耿,今天的事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也什么都没看见,请二夫人饶了奴婢一命吧。”
二夫人脸上闪过不喜,挥了挥手道:“你这是做什么?本夫人若要你的命,就不会等到现在了。”
娇杏提着的心这才放下,停了嗑头道:“奴婢谢谢二夫人,二夫人需要奴婢做什么只管吩咐,奴婢绝对会将二夫人交待的差事办得妥妥当当。”
二夫人这才满意的点头,是个机灵的,知道自己留着她有用,她淡声道:“起来吧。”
娇杏起了身,二夫人转过头看着被烧得火量的冰面,脸上浮出满意的笑容,看着高明远问:“依你看,这几个贱丫头还能游到下游逃出生天不?”
高明远马上摇头:“你放心,这前后五里之地我都派了人守着,那几个贱丫头纵然一身修为再高,在这冰水之下也躲不了多久,更何况你不是说那小丫头身子还很弱吗?这一次你大可以放心高枕无忧了。”
二夫人笑着点头,憋屈了好几天,唯有此时她心里的那股子憋屈这才消了去,一举拨了两个眼中钉,她怎么能不开心呢!
苏清兰一直紧紧盯着燃烧的火龙,唯恐一个不小心,就被那贱丫头逃了出去,她也就没注意这个高掌柜对她娘亲的态度虽然甚是恭敬但更多的却是亲昵,因为以他的身份,他称呼二夫人应该为二夫人或是小姐,但他唤二夫人为你却不是夫人也不是小姐,而是很显亲昵的一个你字。
娇杏此时也正慌乱着,自也没有注意到,张嬷嬷虽注意到了,但她已经是一个将死之人,自然不会多嘴惹二夫人不开心。
——老子是奸夫的分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