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总算回来了!”方大人正在府门口来来回回地踱步着,一脸焦急不言而喻。他身后还立着同样惴惴不安的赵家的那些大夫们。
方大人见萧晗面色阴沉,心中暗暗叫道不好,便巴巴凑上去问道:“公子,生了何事?”
方大人从萧晗清冷的眉眼中看到一丝疲惫,可到底很快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漠然。
“回来的路上遭了歹人。”萧晗淡淡地说,仿佛轻得可以忽视一般。
方大人先惊后恐,陛下特派的特使大人在他的地界遭了歹人的袭击,这事说得不好还是他治理无方。再一想这位无情公子又是陛下的近臣,若是真有什么时自己官职先不说命保不保得住还是一说!及此,他不由地后背都湿了。
“公子,公子没事吧?”方大人颔首低眉只时不时地抬抬眼皮观察萧晗的神色。
萧晗明摆着没事,可是他必须得清楚他要怎样处理这事,以及会不会殃及自己。
“那些人我全杀了!”萧晗面上闪过一丝血腥,可瞬间又恢复平静。
方大人如被一道惊雷劈过,问道:“公子杀的?”
萧晗目色清冽,道:“他们图谋不轨,本公子便一件处置了!”他的口气如一片轻飘飘的羽毛。
方大人再一眼滑过萧晗随身佩戴的清霜剑,不由地眼睛瞪大,那剑上真还残留着鲜血。目光从剑上回到人身上,方大人不得不重新打量这个特使大人了,骤然觉得他像一个谜不断地让他惊奇又惶恐,又或许这样冰冷的一个人本应该杀伐决断。看来日后还真不能惹到他,否则他一剑下来自己也可能身首异处。
可是他又觉得他一下将人杀完有些不妥,便问道:“公子没打算审问他们一下吗,或许可以知其主谋。”
“那些人受了特殊训练的,问不出”,萧晗沉声道,“此事我心中自有思量,大人无需不安。”
那幕后之人,萧晗猜度是他,这猜度有七分的把握,思及此她素来冰冷的心又寒了几分。
“公子。”玄镜如轩二人赶来了,站在萧晗身后。
“公子,这是?”方大人先前还注意到萧晗身边有个长相妍丽的男子,因顾及到与萧晗谈话而没问那是谁人,这次又来了两个高大的男子。
“我的侍卫”,萧晗又解释道,“这是方大人。”
玄镜三人微微颔首算是见了个礼,方大人也含笑以示友好。
“听说公子去采野百合了?”等方大人与萧晗说完话,后头的大夫才开口问道,“是药的事有着落了吗?”
萧晗皱了皱眉,眼神中闪过疲倦。捻着眉心,萧晗挡住了自己的眼神,道:“差一味野百合了。”
大夫们打量了后头盈盈满满的背篓,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放下,欣慰地笑道:“公子真乃不世神医!”
“这次番禺有救了!”不觉间大夫们喜极而泣。
萧晗垂下手,叹了口气,道:“这药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明日若吃了有效便是成了,没效的话我便要重新思量一番。”
萧晗也不想泼冷水,但是这是事实,她必须得说清楚,否则倒时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倒时更是一种打击。
众人顿时蔫了气,问道:“公子,把握大吗?”那眼神眼巴巴地很急切,期望着什么。
一半的把握,萧晗的话到了嘴边却变了:“还算大吧!”
番禺人等不得了,更不能失去希望了!
“我们相信公子!”忽然萧晗面对的是诚挚质朴的微笑。
面对着一双双浑浊却闪闪发亮的眸子,萧晗不好驳了。她垂下眉眼,轻轻地避过了那些眼神。
“惫夜而返,公子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方大人笑着解围。
萧晗点头表示赞同,道:“今夜我便制好药,明日便观其效果吧!”
那些大夫笑着又说了一遍相信萧晗的话,才散去。
“方大人。”萧晗唤道。
“公子什么事?”
“方才死了三个百姓,玉蘅待会会多拿些银子安抚他们的家人。”毕竟是方大人直辖的沅城,她又无官职在身,这事儿还是同方大人讲一讲的好。
方大人一惊,没想到萧晗说得是这个,反应过来又说道:“待会儿玉蘅姑娘便将人报上来吧,下官也差人补偿些东西。”
萧晗不置可否,算是默许了。
“公子,锦华院还剩了些房间,流觞他们住在里头吗?”玉蘅回到锦华院便问着。
“你看着办吧。”萧晗一头进了自己的房间。
望着掩上的房门,玉蘅高声道:“公子,要睡觉。”
里头没声音应答,玉蘅回头不好意思地对玄镜三人笑了笑。
翌日一早,玉蘅端着清水,推开了萧晗的房门,发现她竟和衣趴在桌子上眯着。放下水盆,她轻手轻脚地从床上拿了条毯子轻轻地搭在萧晗的肩背上。
毯子刚盖上去,萧晗便睁开了眼。
“公子,你睡会儿吧,剩下的交给我做吧!”看着萧晗瘦削且疲惫的倦容,玉蘅心疼起来的。萧晗从来都是冷傲的一个人,哪有这样狼狈的时候。
萧晗揉着眉,因长日的操劳她的声音变得喑哑且低沉:“按这方子上的捣些药丸。”萧晗将桌上的纸张递给玉蘅。又拿了个小碟道,“我昨夜做的,先发下去,这些断然不够,你这边也要快些将药丸捣好。”
“公子你眯会吧,我下去做。”玉蘅将纸收好。
萧晗捏着眉心眯着眼点着头,可嘴里却说着:“我洗一把脸便清醒了,这时候睡觉我也睡得不安心。”
萧晗正要劝,流觞却也进来了,骤然一听这话,他忙跑过去说道:“公子,你看你眼睛都青了,你从前多漂亮的一个人啊!”
流觞鼓着腮帮子,口气中满满都是责备和担心。
萧晗语结,不禁笑道:“难道现在不漂亮了?”
萧晗以前哪里用这样满是调侃的语气同流觞说话的,以前只会责怪他不稳重吧!当下他便懵了,待玉蘅轻轻撞了撞他肩膀他才回过神来,方低着头,羞捻地说道:“现在也漂亮。”
闻言,萧晗一阵轻笑,这个流觞当真可爱得很。
流觞彻底呆了,萧晗从来都是冷着一张脸,哪里有这样的神采,更别说这样笑了。登时他便笃定一定要向玉蘅问清楚,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得萧晗性情如此大变。后来他才知道其实萧晗的性情从来建康便开始变了,在进了宫后便显出端倪了,只是他们自己没注意到罢了,又说现在这变化倒是逐渐明朗了起来。流觞后来恍然大悟,可是依旧想不出让萧晗改变的缘由,问玉蘅呢,玉蘅却支吾不愿说。
“好了,快去吧,药的事要紧。”萧晗收住笑容,道,“流觞,你们也帮忙吧。”
“是。”流觞笑嘻嘻地应道。
“那公子我便出去了。”玉蘅又强硬地要求道,“公子,不可再固执了,好好休息!”
“对,公子要好好休息!”流觞的态度也严谨得很,“都累成这样了,一点儿都不知道疼惜自己!”
“好!”萧晗只想他二人快去做,便许诺道,“我眯一两个时辰,倒时你们再叫我起来可好?”
“好。”流觞喜滋滋地答道。
萧晗语结,看着他二人离开了,自己也和衣躺到床上,累了这么久是该休息一下了。
庾翼在干什么呢,那边恐怕不太平,他可安好?一旦心情轻松下来,萧晗躺到床上眯着眼睛,脑海里便自觉地浮现了这些问题。
她嘴角滑出了一个明媚的弧度,渐渐地,许是真的太劳累了,她很快就睡着了。
明亮刺眼的阳光从窗棂处溜进,萧晗抬起疲倦的眼皮,用手挡了挡阳光,才从床上撑着坐起来。瞥了瞥外头的日晷,原来午时已过了。
玉蘅怎么不叫我呢?萧晗心中暗暗责怪着,又想到外头情况怎样了,不过玉蘅办事她还是放心的。
掬起盆中的清水洗着脸,萧晗顿觉清醒了不少,又扯下毛巾拭干脸上的水珠。
“公子,你醒了为何不叫我?”门开了,玉蘅端着吃食进了来,放下吃食她连忙过来替萧晗梳洗。
“药制好了吗?”萧晗问道。
“制好了,也发到赵家那边了”,玉蘅欢喜地答道,“那边的大夫都说好呢!”
萧晗若有所思,道:“至少要等到晚上才知道效果。”
“放心吧,公子,这次准没错。”玉蘅向萧晗递过青盐漱口。
漱了口,萧晗若有若无地问道:“为何不早早叫了我?”
“公子,连流觞都看出你的疲态了,你还不当好好休息吗?”玉蘅一副理所当然。
萧晗并不是责怪她,因而也就就此揭过,反而与她打趣道:“流觞若是知道你这样说定是不服气的!”
“他不是不知道嘛!”玉蘅促狭道。
当萧晗流露出别样的情绪时,玉蘅并不像以往那样惊讶地说萧晗变了,因为这样一来萧晗又会恢复冷漠的神情仿佛要辩驳她似的。恐怕萧晗自己也没感觉到自己变了吧!
“公子,我为你梳头。”玉蘅扯下缎带,萧晗一头流瀑便垂了下来。
轻轻地为萧晗梳着头发,玉蘅道:“也不知道庾公子他们怎么样了,去了这么久连个书信也没有。”
萧晗目光一滞,方才睡前她还想着这事呢。
“放心,庾公子那样老谋深算的人不会出什么事”,萧晗戏谑道,“白芷也不会有什么事。”
话虽如此,萧晗却还是害怕万一。
听她话中有话玉蘅先是霞飞双颊,害羞地哼哼了两句没了下文。
直到绑缎带的时候她才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但愿如此吧!”
“公子,吃饭吧。”玉蘅转了话题,语气也因此变得轻快起来,“我特意为你做的。”
萧晗点头。
玉蘅一一将菜摆在桌上,数道:“莲子玉露汤,清炒苋菜,盐焗鸡。外头艰难,我想公子也不愿铺张浪费,便就地取材做了三个菜,也算平常。”
萧晗很是赞同她的话,接过碗筷问道:“你吃了吗?”
玉蘅心下一暖,笑道:“吃过了。”
草草用过午膳,萧晗便风尘仆仆地赶到赵家。
“公子来了。”端着药碗的大夫看到萧晗便是笑意盈盈。
萧晗点头便径直走到里头。
“天神。”
“天神。”走过一处便有一处的人向萧晗问好。
萧晗都一一点头,以示友好。
“天神大人!”小千闻声张着双臂向萧晗扑了过来。
萧晗蹲下身子,接住了小千,轻声问道:“你娘亲好些了吗?”
“好些了,好些了!”小千喜滋滋地说道。
拂了拂小千乱糟糟的头发,萧晗说道:“待我去看看你娘亲。”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