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五日日日如此,萧晗上午去赵家,下午晚上闷在房中捯饬药。
“公子,你总得好好休息”,菱花镜前,以后为萧晗梳着头发满腹担忧地说道,“每日不过睡一两个时辰的觉,你看眼睛下都青黑青黑了。”
萧晗却一点没有睡意,叹气道:“时日不多了,再这么拖下去恐怕情况会越来越糟。”
“也不能这般折腾自己啊!”玉蘅将她的头发绾好嘟啷道。
看着日益清减的萧晗,玉蘅深深叹了一口气,知道除非公子将药练成了,否则她说什么也没有用。
“公子,玉蘅一早起来为你熬的粥,你吃一些。”玉蘅强硬地将萧晗按下来坐着,将粥递到她手里。
现在玉蘅能做的也惟有将萧晗照顾好。
萧晗无奈只得舀了一口粥,玉蘅期待地望着她,道:“公子,如何?我用了八中材料,整整熬了两个时辰。”
萧晗心有所思,食不知味,只失神自言自语道:“我见过无数疑难杂症,哪个不是迎刃而解。为何惟有这场疫病我绞尽脑汁也总觉得差了什么,到底差什么呢?”
玉蘅可不管这么多,看着萧晗举着勺子的动作凝结了不禁催道:“公子,再吃些,你吃这么少怎么能行呢。”
萧晗回过神又舀了一口放在嘴中。玉蘅还在翘首以待中,萧晗却脸色一变,皱眉吐出口中的东西,看着碎掉了白色的薄片问道:“这是何物。”
玉蘅瞥了一眼,不以为意地说道:“百合而已。”
“百合?”萧晗若有所思,用勺子拨动着碗里的百合。
玉蘅察觉到了异样,狐疑道:“怎么了,公子?”
“这是干百合。”看着萧晗将碗里的百合一块块拨到一边,玉蘅不禁道。
“玉蘅”,萧晗忽然抬头望着她,眼里晶晶亮亮的,仿佛闪耀着慧光,道,“我或许知道差什么了。”
萧晗嘴角带着惊喜,玉蘅狐疑,问道:“是差一味百合吗?”
萧晗搁下勺子,摇着头道:“不完全是百合,而是野百合,新鲜的野百合!”
“往往最不起眼的东西是最关键的东西”,萧晗狂喜,“玉蘅,我之前怎么没想到是野百合呢?”
“可是公子,如今已经是盛夏了,哪来的野百合。”玉蘅道。
萧晗低低思索,眼里流光溢彩,嘴角也噙着笑,道:“非也,番禺气候与建康那边大相径庭,有没有野百合也不定。”
“玉蘅,你快去赵家那边喊一个大夫回来,要快。”萧晗又道。
“那公子,你好好将粥喝了。”玉蘅叮嘱道。
萧晗点头目送玉蘅的离去,忽然心下松了不少。
不多时,玉蘅便带着一个年近五旬的大夫前来,道:“公子,来了。”
“公子。”那大夫朝萧晗做了一个揖,现在他们这群大夫对萧晗的态度相当恭敬,再也没有半点轻视。
那大夫以为萧晗要问赵家的情况,便忙不迭地回答道:“公子当真是神医在世,剖腹割肉后疫病虽未痊愈却也遏止了蔓延的趋势。”
“先生可知哪里有新鲜的野百合?”萧晗问道。
“野百合?”那大夫先是一愣,随即又反应道,“时至盛夏,花都开过了,野百合嘛,一般来说是没有的,但是有一处山谷名为百草谷,里面林林总总有许多药材,兴许还有野百合。”
“那百草谷在什么地方。”萧晗问道。
“也不远”,那大夫说道,“只不过地势险峻,极为不易。”
看了看萧晗一层不变的神色,那大夫又试探问道:“干百合不行吗?”
萧晗没回答,要是干百合能行她可苦问他野百合呢?
“玉蘅,我们去找方大人。”萧晗话音一落便疾步走出了房门。
向方大人要了十几个差役,萧晗便向百草谷进发了。
果然如同那个大夫所言,百草谷地势险峻,多奇林怪石,不过幸好是白日去的在偌大的百草谷中也不算太恐怖。
许是上天眷顾,百草谷岩石碎砾中竟有好多野百合。萧晗大喜过望,连忙吩咐了人去采。然而由于地势过于险峻,因而极耗时间,加之萧晗又采了其它药材,因此出了百草谷也到了月上梢头的十分。
月光透过路边的树枝的罅隙中倾洒而下,留下斑驳的银屑,一路来静寂得很,连盛夏夜晚的虫鸣都没有一丝。
萧晗心中顿生警惕,抬起手,止住前行的步伐。
“公子,怎么了?”玉蘅心中也警铃大作。
接过玉蘅手中被布包裹好的清霜剑,萧晗低声道:“我们被人盯上了。”淡淡一句话中却包含了严九寒冬的冰冷。
“是王敦?”玉蘅在萧晗的耳畔问道。因之前庾翼他们一直在说王敦王敦,因而玉蘅第一反应也是王敦。
萧晗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何德何能能被王敦记挂?这人应该不是王敦派来的。”庾翼才是王敦铲除的目标,而现在的萧晗对于王敦来说不过一个小角色。
“那是?”玉蘅问。
“嘘!”萧晗示意玉蘅噤声,又目光如冰,厉声向空旷的四周喊道,“阁下出来吧。”
后头跟着萧晗采药的人四顾茫然,不知道前头的这位天神在干什么。
“阁下真是好眼力!”忽然路边茂盛的草丛中冒出好些黑衣人,为首的那个大笑道。
“阁下是谁的人?”萧晗开门见山,语气冰冰的。
“阁下这通身的气态,清冷无情,还当真配得上‘无情公子’这名号,很好,很好。”为首的黑衣人打量着萧晗笑道。
跟着萧晗采药的人慌了,他们都是平头百姓,哪里见过这阵势,竟惶惶如羊羔。
“勿慌,我家公子在此,没事的!”玉蘅沉稳地安定人心。
萧晗在他们心目中本是天神,本是他们的希望,因而有了玉蘅这句话,他们的慌张也放下了许多。
“阁下何故迟迟不动手?”萧晗拔出清霜剑,冰冷的剑刃映出月光,仿佛严久寒冬中冒着寒气的严冰。
“阁下想要你身后的人活命吗?”为首的黑衣人亦祭出宝剑,只是剑刃却指着她身后的那些平头百姓。
萧晗一语不发,微眯的眼却越来越寒,整个人也平添了一份杀伐。她便这么看着那为首的黑衣人,现在她只等黑衣人说出条件了。
“如若阁下想要这些人活命就请阁下跟我们走一趟”,黑衣人又道,“这对阁下来说不难吧?”
“公子,千万不可以!”玉蘅抢先在萧晗耳畔说道,“公子要是跟他们走了,那沅城的百姓怎么办,您只差最后一味药了。再说这些匪徒大多都是言而无信之人。”玉蘅担心的倒不是萧晗跟黑衣人走了后会有生命危险,因为她相信萧晗的机智与武功。
萧晗也以为自己不能跟他们走,一是如玉蘅所说,二是这些人的目的很诡异,所以自己不能跟他们走。
“你以为我杀不了你这些人?”萧晗手腕一动,握着清霜剑的力道又加了几分,更添上一份噬血的阴狠。
“阁下,我们这是在谈判,阁下考虑好了吗?”为首的黑衣人望了萧晗一眼又望着自己这些手下,仿佛再说萧晗寡不敌众让萧晗不要顽抗。
可是萧晗又岂是轻易妥协的,况且沅城百姓等不得了,今夜她就要将药制好,她就更不可能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