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用纯人力方式互送这种好像是三百条包月一样短消息。信笺上一开始还有称呼,后来俨然已经走短词风。来来回回十几趟,终于定下了时间地点和名单。消息通了得有一个来月,也没定下了见面的具体时间。苏勒从来不定日子,每回敦多布多尔济提出见面相关的话题,她就回复得模糊简短。本来想着小孩子年纪小没长性,结果时间长了连陈文昌都成了两人之间的信差。
“知道的你们是写信,不知道的以为上课传纸条呢。”揆叙看着敦多布多尔济将苏勒送来的信一张一张翻过去的,皱着眉苦笑,“我看你们还没见着,先成了笔友了。”
“笔友也不错啊。诶,他说最近一段时间国丧不能见面的,国丧跟他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她还要去哭灵?”
揆叙怔了怔,“庆复不也得去?皇室宗亲凡事近支都要进宫的。”
宫里此时都哭成了一团,不过确实真心少,假意多。在皇贵妃位置上坐了多年的,佟佳氏临死终于还是熬成第三位皇后。丧仪规制与孝昭皇后等同,康熙亲自写了诗。
宫里的女人还是老样子,趁着康熙年初南巡,不知用什么法子得了手,皇贵妃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眼看着就要不行了,康熙才松口封了后。还没到半天,人就去了。苏勒冷眼看着,这阖宫上下的人,倒没有一个是真心哭灵的,只除了胤禛。
胤禛像是被人抽走了魂一样。呆呆跪在一个角落里头,傻愣愣的,好似没有半点儿生气。胤祺得了苏勒的话让多看着胤禛一些,却也没什么用处。皇子和公主祭拜不在一处,苏勒一直等到第二天晚上,才趁着没人到了胤禛面前。那时候的胤禛已经哭都哭不出来了。
苏勒拿了个牛皮的水壶,往胤禛怀里一塞,动作粗暴得很,“你先喝点儿水。”
胤禛并不开口说话,甚至没有看她。水壶握着,没放下,却也没拿起来喝掉一口水。
“听着,我知道你能听到。逝者已矣,我知道这时候说节哀有些空,但现在最要紧的不是怎么把自己弄垮。皇额娘走了,德妃娘娘这时候有了十四弟,你还没分府,子以母贵,道理你都懂,只看能不能做出来。”
胤禛依然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苏勒皱皱眉,想再说些重话,却不知该怎么说。
“我知道你心里打着什么样的主意。但那只是一时!朝廷上不讲人情,只看利益,他们绝不会因为你此时多跪几天就对你另眼相看,就算是皇额娘养大的也是一样。”
胤禛好像有了反应,却还是不看苏勒。
“再怎么折腾,四哥也还是庶子。”苏勒的声音很低,但一字一字像是惊雷,在胤禛的耳边炸开。胤禛眉心一下子拧住,嘴唇咬出了血,脸色惨白惨白。他猛地回头和苏勒对视,目光之中带着浓浓地敌意。
苏勒看着他的眼睛笑了,“我跟四哥一起长大,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知道。为了这个把自己的身子算计进去,不值当。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胤禛像是被这句话触动了,缓缓动了动嘴唇。嘴唇早就干裂了,嗓子也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他努力很久,才用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问道,“真的……没用?”
苏勒苦笑着摇了摇头,“没用。”
胤禛的眼神探寻地看了苏勒一眼。
苏勒明白,这是在问计,若是这个没用,那有用的是什么?
“明天应该就有消息,索额图在尼布和俄罗斯的谈判有结果了。边界已定,俄罗斯承诺不再资助准噶尔。不出一年,皇阿玛就要发兵打噶尔丹。适逢国丧的,大哥也就不必在家陪福晋了,定然是要上战场的。当年十二三岁就领了旗带兵打仗的贝勒不少,噶尔丹又不是个容易打的。想想当年林丹汗,可费了我们多少工夫?四哥这时候自毁身体,将来靠什么建功立业?”
苏勒其实是哄骗胤禛的。上战场镀金这种事儿,貌似历史上八阿哥之前人人有份。唯一特殊的就是大阿哥,第一次打噶尔丹就被派上战场了。可这时候能说服胤禛振作才是正途。
胤禛果然对苏勒的话格外信服。点点头,拿起水壶抿了一口水。
“这样就好。等四哥养好身子,我有几个人想带四哥一起见见。真正上过战场打过噶尔丹的,问问清楚,有备无患。”苏勒道。
“你那个纨绔额驸?”胤禛皱眉,有些不屑。
“还有揆叙和策凌。”苏勒苦笑一下,敦多布多尔济的名声,果然已经坏到人尽皆知了么?
“多谢。”胤禛点点头,眼神已经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