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勒拿着手上的信,来回看了三遍。信写得倒是简单,用的就是蒙语。
“玉泉夕照主人:多谢厚礼,那天有空可以当面致谢?敦多布多尔济上。”
苏勒对着这一张信笺都写不满的两行字,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不过送了一把火铳而已,何必非得见面?见面是不是还得化装成男人,可在外头酒楼里看一眼是一回事,约到自己园子里偷偷见又是另一回事。苏勒就算再胆大包天,视礼教大防如狗屁,也不可能做出在庄子里私下见未婚夫的事儿来。这种做下了就等于给二公主德瑞格送把柄的事儿,苏勒才不会犯傻。
想了想,还是铺纸研墨,用蒙语回了一封拒绝的信。
“台吉:展信佳,薄礼微不足道,笑纳就行了。”
行文秉承了敦多布多尔济的简洁。署名的时候想了想,却还是写上了“毕力格上”。苏勒在满语中是智慧的意思,转译成蒙语之后的,可以是乌云、或者毕力格,乌云一般是女孩子用,而毕力格几乎都是男子。她犹豫再三,终于还是写了毕力格。
敦多布多尔济收到信,却并未气馁,还没到第二天,第二封信就又放在了苏勒案头。
“毕力格:你不愿见我,何故?敦多布多尔济上。”
苏勒看着这封加上称呼落款也就只有三行的信,咬了咬唇,为难极了。言多必失,她这时候其实是不愿意背上欺骗的名头的。但就这样把人晾着,置之不理也不是个事儿。
对着前头两封信,艰难提笔,硬着头皮又回了一封。
“不日即受命离京,诸事繁忙,有事找我,回来再说。毕力格。”
辛夷在后头看着就笑,“格格您是打算写个条儿哄哄那喀尔喀台吉,还是真要离京?”
“也说不定,要不咱们趁着皇阿玛不在,去一趟黑龙江?索额图在北边儿跟俄罗斯谈判呢,说不好的要往外头让出去多少好处呢。老毛子都欺软怕硬,咱们戏弄戏弄,说不定还能给谈判多添几分助益。”苏勒笑道。
“您胡说什么呢!今年南巡您都为等明中堂家的二公子没跟着去,这会儿怎么能带着人自己跑了?您当九门提督是摆设么?”
“敲你这话说的,在我眼里,九门提督还真跟摆设差不了太多。为了躲这个咄咄逼人的蒙古台吉啊,我指不定还真跑北疆凑个热闹去。”苏勒逗着辛夷,“我要是去啊,别人不带,就带上你和陈文昌。你就不用说了,嘴欠,找撕,赶上他的事儿就得埋汰我几句。陈文昌更讨厌,要不是他多嘴,那个呆头呆脑的,哪知道写信啊。还得我现在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合着您这是借皇上的刀杀人呢?陈大人还好说,奴才要是死了,您再□□一个宫女出身的丽门可就费劲了。”辛夷对着苏勒一福身子,“公主可舍不得。”
苏勒手指轻轻一勾辛夷的下巴,“也对,好不容易有个长得顺眼一些的。是挺可惜的。那本公主不走了,你给出个主意,我给那个蒙古台吉写点儿什么理由拒绝他?”
“拒绝他做什么的。他不是不喜欢公主嘛,我要是公主啊,就穿上男装用男儿身把他迷得神魂颠倒,然后让他想说说不出口,憋他个好歹的。等他什么时候乖顺了,再告诉他身份。”辛夷轻轻一哼,“这男人啊,都喜欢犯|贱。告诉他您是公主,他避之不及,不告诉他把,反而趋之若鹜了。”
“怎么说话呢。”苏勒对着辛夷的酒窝一戳,“敦多布多尔济不是那样那个的人的。”
“是是是,我不了解。那您想好法子了?”辛夷连忙赔笑。
苏勒将手里写好的字条在手心里攥成一个团儿,扔到桌上的水杯里头。墨迹迅速洇染开来,瞬间正杯水都混成了墨色。
“当然没想到!”苏勒有些懊恼地撇撇嘴,“真是的,信也不会写长点儿,这样还能顾左右而言他一下,可这直来直去就这么一句,真是回都不知道怎么回了。”
“那还用原来的?”
这怎么行!对于情书的原创性,苏勒格外在意,抄人家创意什么的,太跌份了。苏勒苦思冥想了一个晚上,地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纸团子。才最后得了一封。
信送到敦多布多尔济的府上,敦多布多尔济立刻就跳起来了。抓了信就冲到国子监。托人将揆叙叫出来,立刻打开信给他:“你看,我赢了吧?毕力格回信了。他乐意见我。”
揆叙展开信笺,里面只有一个词:“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