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小文道:“卜仓舟之前假冒雨化田时,怕露出马脚,一直都避让着东厂,这次回了京师,倒是胆子肥了,拉拢了一批好手,专门跟东厂对着干,好一阵子作威作福的,叫东厂的人恨他恨得牙痒痒,我每日看他们被整得吃瘪的样子,真是痛快极了,哈,尤其是那个东厂提督——”
顾少棠不想听她得意,忙道:“你说他让你下毒是怎么回事?”
常小文忍了笑,喘息道:“他说那老女人有事没事总召爱见他,嫌烦,给了我一包毒粉,让我下在她的茶水里,说只会让她发病昏迷不醒,我就照做了,哈——”这人全不拿自己当伤患,又再吭哧笑出声:“顾少棠,你是没看到那个老女人倒栽下来的蠢样,真他娘的给我出了口恶气!”
顾少棠又问:“然后呢?西厂是怎么被撤的?卜仓舟到底怎么了?”
常小文收了笑,又道:“他回得京师来,动辄羁押京官,收捕南京留守大臣,玩得太过,被阁臣上疏请罢,那皇帝没办法,才把西厂给撤了,让卜仓舟回了御马监做管事……顾少棠,你该明白他要做什么了吧?”
顾少棠怔怔道:“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常小文朗声道:“自然是故意的!他要废掉西厂,废掉那些雨化田派在他身边的人,老女人现在主不了事,西厂被罢,雨化田的人手全部撤回,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身边的眼线全部剔除!看着吧——顾少棠,他且还有把握让皇帝为他重立西厂,人手再由他自己来调取,到时候,他就是真真正正,实权在握的西厂掌印提督!你瞧,这招够绝吧?也就他想得出来,且还有这个胆量去做!”
顾少棠阖唇不语。
卜仓舟做这事,确实有些超乎她的料想。
常小文皱着眉,忍了痛,又道:“西厂被撤后,我被迫离宫,哼……东厂那些狗鼻子倒挺灵,居然能发现我的行踪。”
顾少棠不由忧虑:“西厂与东厂结怨,他们对你尚且如此,那卜仓舟岂不是更危险?”
常小文阖目,攒了攒力气才道:“皇城守卫森严,御马监又是统领四卫禁兵的,东厂再想除掉卜仓舟也不敢明目张胆,凭着卜仓舟的手段,他只要能熬到西厂复立,就不会再有危险。”
顾少棠寻思着又道:“可雨化田也管过御马监,那里就没有他的人手?”
常小文道:“雨化田安插在四卫指挥使里的人手早就被卜仓舟查出来了,他要掌权,你觉得那些人会有什么下场?”
顾少棠思虑颇深:“他敢这么大动作,雨化田难道就没对策?”
常小文嗤笑道:“你以为他在洛阳时装出一副屈从的样子是为了什么?他摆着一副西厂为尊,高高在上的样子,谁能怀疑他?西厂突然被撤,雨化田的人手重归锦衣卫,卜仓舟权柄在握,一控制了御马监,立刻清理门户,赶的赶,撤的撤,根本没给他们机会反应,他动作如此之快,就算雨化田现在回到京师来,也是来不及了。”
顾少棠皱了皱眉,暗暗忧心——
卜仓舟这般破釜沉舟之举,定会搅乱雨化田的布局,到时,不知会诱发何种龙争虎斗,届时她又是该作壁上观,还是……
她叹了口气,懒得自寻烦恼,扭头又问常小文:“你现在伤得这么重,有什么打算没有?”
常小文没说话,却是哈刚童噶开了腔:“我跟主人要回大漠。”
顾少棠瞅一眼他的背影,忽然想起道:“哈刚童噶,我还没问你呢,当初我让你给我鹰帮分舵捎口信,你怎么没去?”
哈刚童噶乍听这话,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般一拍脑袋道:“我给忘了!”
忙又解释道:“我那天没追到主人,又迷了路,在沙漠里跑了好几天,差点给流沙卷了,折腾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回了我们部族,才找到去京师的路,就把你的事给忘了。”
顾少棠叹笑原是这般粗心,自个误以为他有阴谋,倒是冤枉了他。
常小文忽而忿忿然道:“待我回去,一定要叫他们好看!”
哈刚童噶劝道:“人家现在势力那么大,你斗不过的……”
“斗不过也要斗!”
顾少棠眉一挑,问她:“你要跟谁斗?”
常小文郁愤不语,哈刚童噶又回:“当今的蒙古大汗满都鲁和太师癿加思兰和我们有仇。”
“什么仇?”
哈刚童噶道:“七年前,他们杀了我们黑兵团的主人巴延蒙克和很多兄弟,布鲁嘟要为我们的主人报仇,我们就让她成为了我们的新主人,但是报仇一直失败,后来雨化田找到了我们……”
常小文咬牙切齿道:“雨化田出尔反尔,他既不帮我,我还不能自己报仇?”
哈刚童噶道:“雨化田也没说不帮。”
“放屁!他利用我给他做事,利用完了屁也不放一个!嘶……”
常小文支肘起身,动作一大扯痛了伤口,倒吸了口气,才沉了声忿然道:“他要是肯帮忙,癿加思兰那个王八蛋……还能当上太师?妈的……我早就知道他信不过!”
顾少棠听出个七七八八,寻思着道:“常小文,有件事我想问你。”
常小文似猜出她想问什么,张口就道:“当初我用迷宫出路图引你们去龙门寻宝,是受雨化田主使,他答应我一旦事成,就帮我报仇。”
顾少棠不解:“他既然答应了你,你又为什么背叛他?”
常小文冷笑,眼神尖锐地盯住她,冲口便道:“因为我讨厌他,我恨不得杀了他!而那个时候,恰好就是杀他最好的机会!”
顾少棠感到异样,只问:“你这么恨他?他对你做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