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云:
翻江气焰欺蛟龙,一颈热血恨平庸;石碣阮母真虎腹,生子三人尽英雄。
何元庆那一对铁锤,右手百二十斤,左手八十六斤,大如瓮,错以铁棱,休说砸实,便是擦着,也须错骨分筋血肉横飞,曾索直面其下,眼角只一片黑影,天也没了色,地也没了胆,大叫一声我命休矣,慌乱支撑起器械,却要作个濒死一拼。[]
哪里想这何元庆最是孩童的心,眼见这人既怕得要死,偏要作出个模样来,手腕翻转,那锤便落了空,错著曾索额头擦下,劲风激荡,削落几缕散发。
苏定扭头看时,暗暗方舒缓一口气,却又见那何元庆裂开大嘴怪笑一声,不待曾索让开身来,双锤一并,直立马背,扭身又使个双风贯耳,曾索只得也使个铁板桥来,早教何元庆停住锤,一马拿过肋下,轻轻使个力气,将一条好大汉好悬夹死。
那苏定心内知晓,这曾家五个弟兄,最是戮力同心,倘若曾索此时有失,待回了曾头市,说不得那四个生生迫他独骑来寻仇,那时追之不及,何谈雪恨?当时舞起点钢枪,错转了马头,顾不得血淋淋臂膀,只在何元庆身后纠缠,他引那军,也是曾索亲近的,更不容他失,便在苏定后头,衔尾追来。
何元庆好生不解,无非个不打紧的人物,甚么用,这般着紧?心下也不细想,一手拎住铁锤,一把扯过半死的曾索,陡然转身大喝,将二百斤大汉,恍如棉絮般往追兵里丢去,那苏定慌忙接应,倒将曾头市庄客阻住去路,互相践踏,骂声不绝。
何元庆大笑,纵马追来,方行半路,琼英引女军护了崔念奴寻来,见面道:“孙安已因二百骑,得知张叔夜已在郓城境内,就地狙拦,董平骑军尽折,只好引独龙岗上三庄步军随后往曾头市而来。”
赵楚道:“张叔夜远来之军,知晓此处地理不明,又知王伦那厮心意,今日必比发兵来剿,至多顺董平请求,遣精锐前头阻挡。如此,五哥七哥,你两个并着时迁兄弟,往水边寻二哥,教取舟船早晚等候,待明日时,顺流而下,执了南山朱贵,休坏他性命,也休教这厮往山里发了响箭。”
三人齐声应命,赵楚又点五十知水性的汉子,阮小七是个地头蛇,抄了小路,一行往石碣村里而去,所余众人,便在半路里等候,不片刻,曾头市追兵果到,此番却是五虎替了苏定,转过山口,便见这一军在此等候,当时大为吃惊,到底曾升年幼气盛,一马当先来战,骂道:“反贼有何奢遮,这般托大?”
秦明当先迎住,不教冲破军阵。乱战中,石宝双战曾涂曾密,何元庆停住曾魁,王英李忠燕顺遮挡了曾索,走马灯似厮杀不片刻,山后喊声大作,曾氏五虎一起喜道:“援军到矣,休教走了反贼!”
崔念奴往来军里端看片刻,只看密匝匝蜂巢般军阵中,有一枝桃花正开得盛,知是大名鼎鼎一丈青,乃笑语琼英:“那里一位娘子,便是一丈青,大郎常赞她了得,妹子须留心那拿人的软索,休着她的道。”
琼英剔开双眸微微看去,尘土里不甚明白面容,手中拖住画戟,心道:“念奴要紧,如今都在我一人之手,如此意气之争,若教她有失,得不偿失。倘若孙安在时,飞马赶去,看她甚么手段,敢逞凶山东。”
一声断喝,胜负已分了结果,秦明鏖战曾升三十余合,毕竟随赵楚这许多日子,所得甚深,假作力竭让出个破绽,曾升挺身来刺,教他横扫一棒,伤了腰腹。那石宝奋发神勇,黄骠马咬坏曾密,劈风刀砍翻曾涂,乱军抢回,这厮倒也悍勇十足,飞身上马又来厮杀。那一厢,三将合力,早将个曾索迫得乱军里奔走。何元庆早将曾魁挟在马背,又往乱军里丢将回去——他似极爱这手段,大笑不止。
这厢分了胜负,赵楚喝道:“早日破贼,休误良机!”
马前邓飞按捺不住,劈头拦住一条锦袍小将,那人正切齿望定赵楚叫道:“反贼,可识得祝彪么?”
赵楚淡漠视他,竟不理会,画戟挡住了董平。
祝彪大怒,要来夹攻,奈何邓飞悍不畏死,急切间杀之不得,愈发恼恨。
那董平,此时方见赵楚手段,一条画戟,果然是个最合手的器械,并不如大枪般上下翻飞,来去只如闪电,刹那间刺出三五十个耀眼来,饶是董平骁勇,这等威势之下,骇然弃战而走,不敢直面——他那悍勇,乃是引一彪军乱阵里冲锋,这等对将,远不比史文恭——以赵楚之见,原本五虎将里,林教头方是对将最佳,先行缠斗,渐渐骄敌之心,待彼破绽多起,陡然奋起神威,只一枪,能刺敌马下。关胜武艺,自是精熟,却他那刀法,譬如山巅跌落瀑布,凌厉绝伦,只是太耗力气,三五十合过后,气势怠泄,神将便沦落一流好手。秦明如邓飞,只看力气,先番出击,便舍命来,近乎关胜,却不及关胜手段。呼延灼不曾见识,自不必说。
那厢里扑天雕李应,教石宝当面缠住,刀枪并举,战不十合时候,李应伏鞍而走,陡然回身叫一声着,石宝早得了赵楚叮嘱,教他知晓李应飞刀厉害。如今见他要走,心下便知,便是不曾分说,也暗自惊疑:“这厮枪法老成,不在花荣兄弟之下,怎肯十合便走?定有手段!”心下存意,果然方赶上时,扑天雕陡然回首,豪芒生于肘下,正是飞刀绝技。
石宝竖起劈风刀,当头一格,飞刀落地,挥刀起,第二支又落,再复一刀,砍落第三个,便在此时,那扑天雕大叫一声:“看我手段!”竟是六刀并发!石宝不慌不忙,缩肩让开两支,扭身闪开两支,双手扯住一支,口中又叼住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