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刚,晁枢引昏迷不醒,那叔急忙差了府医医治,如今依旧未有转醒的迹象。”
尹挚眯起艳而厉的杏眼,沉声道:“谋杀朝廷命官……你等着那家上下几十条命一起赔葬吧。”
“不可能!那只是迷药而已,而且剂量又不多,怎么可能会昏迷不醒?”一听到晁枢引昏迷不醒,她吓得急忙解释,全然不知已自揭底牌。
“你确定真是迷药?”
“我娘给我的……她说是迷药,掺在酒里只要喝上几杯,约莫会睡上三四个时辰而已,不会害人没命的。”
“喔……”晁枢引轻点着头应,回头打开门,对着外头道:“不知道那叔和那二爷听得清不清楚?”
那心梅闻言,赶紧跑到门边,就见她爹和大伯、大哥就站在外头,一个个目露凶光,像是要将她拆卸入腹。
她整个人懵了,可不等她细想,尹挚已从她身旁走过,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话。“那叔,那家的家务事,我就不管了,你们自个儿看着办吧。”
那家到底要怎么处置那心梅,她还真没兴趣知道,她只想确定晁枢引是否安好。
快步回到团圆阁,她没回寝房,问过多静后直接去了隔壁房,就见左旭守在床前,而晁枢引正沉沉睡着。
“郡主。”左旭一见她便施礼。
“你去歇着吧,这里有我照看着。”
左旭神色微诧,他以为郡主恨死头儿了,哪知道头儿出事,她竟然还想照料他……所以,她根本没死心?
疑问翻在舌尖,他却没胆子问出口,赶紧退到门外。
晁枢引站在床边,看着就连沉睡时都皱着眉的晁枢引,不自觉跟着眉头深锁。
“晁大人,瞧,你也没多了得,今儿个要不是我,你的名声就被人弄脏了,还睡咧,等你睡醒就有你苦头吃了。”她嘴里叨唸,还伸出长指往他眉心点着,可他一点知觉都没有,任她戳也没反应。
“晁大人,你欠了我一次人情,等你清醒后,我一定会跟你追讨,要你付出代价,绝对要整得你哭爹喊娘。”
用字很凶狠,口吻也很凶狠,可俏脸满是埋怨,像是怨他一点都不懂防备,怨他差点就成为别人的男人,她愈想愈光火,戳的力道愈来愈大,偏偏他这人像是睡死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哪门子的迷药,都戳出红印子了还不醒?”她喃喃道,收回了手,坐在脚踏上,枕在床畔,直睇着他的睡脸。“晁枢引,我不等你了,等你办完十件事,完成了约定,咱们就再无干系,我会彻底断了心思,再也不会为你牵肠挂肚,你要学聪明点,要知道有些姑娘家的手段比官场斗争还险恶……”
喃着喃着,她将一直压抑在心底的悲伤再狠狠地往深处藏,藏到没人瞧得见的地方,不让任何人察觉,包括她自己。
张眼时,晁枢引目色迷离地看着床畔那张粉嫩的俏颜,有一瞬间的咣惚,教他几乎怀疑他又回到刚受伤初淸醒的那一刻。
那时,她也是这样趴在床畔。
为什么?对了,他为何从未想过为什么?
初清醒见到她时,他只觉得烦躁,压根没想过毫无交情的她为何守在病榻前,可昨儿个盛珩的意有所指已让他开始怀疑两人的关系,到底是多深的交情会教她守在病榻前?这得是要多亲密的关系才会这么做?
如果真是如此,她为何不说?
忖着,垂眼瞅着她细腻如凝脂的粉颜,粉妆玉琢的小脸却连入睡都显烦忧,到底梦到了什么教她如此不快乐?
不自觉的,长指动了下,轻触了她的颊,肌肤如他想像中的滑腻,那纤浓的睫轻颤如蝶翼,而后缓缓眨动,露出了那双黑玉般的眸。
娇憨又带着几分惺忪,异常惹人怜爱的迷蒙,教他看直了眼。
可几乎同时,她猛地坐起身,在清醒的瞬间,什么娇憨什么惹人怜爱全都卸除得渣都看不见,恢复成他熟悉的尹挚。
“你总算醒了,晁大人。”她嗓音平稳,却心跳如擂鼓。
可恶,本来打算在他清醒之前就回房的,谁知道她居然睡着了。
“郡主为何在这里?我又为何在这里?”他僵硬地移开目光,就怕她一会质问他为何失态地盯着她。
“昨儿个我救了大人一命。”
“什么意思?”他试着想起身,却发觉浑身无力。
尹挚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将昨晚的事说了一遍。“看你和殿下都倒下,我就知道不对劲,不让那府的下人去搀你俩,而是让左旭照料你,再循线查出幕后主使……简单来说就是晁大人太过招蜂引蝶才会惹来祸端。”
昨天她特地去会会那心梅,是因为小厮和丫鬟都没派上用场,所以她只能用话套她,让那家的男人知道他们家的姑娘有如此下作的心思。
晁枢引听完,俊脸黑得像锅底,没料到在别人府里用膳也能出这等事,可这也是他头一次在别人府里用膳!
“你见我和殿下倒下,为何觉得不对劲?”他脱口问。
“你又不喝酒。”要让人以为他是酒醉,还真是太为难人了。
“……你为何知道我不喝酒?”他对人有防心,根本不曾私下参加酒宴,无人知晓他不喝酒,她又是打哪得知的。
尹挚抿了抿嘴,暗恼自己口快。“就……左千户说的。”
晁枢引皱起眉,本要追问左旭为何会告知她这事,却听她道——
“一会要是药效都退了,你就赶紧起来吧。”
不用她说,他此刻只想赶紧离开,稍一使力,尽管疲乏,他还是奋力地坐起。
“你歇一会,要是好了就到我的小厨房里帮我煮碗面。”说着,她举步往门口走去。
“……嗄?”
“这是第二件事。”她顿住脚步,回头朝他笑得很坏。“还有,昨晚我救了你,你欠我一份情,这得要另外算,等我改日想到了,你就得还我。”
晁枢引睇着她鲜活的神情,尽管带着三分挑衅,那张俏脸压根也不端庄不娴淑,但不知为何,他觉得心跳得很快,不由抚上胸口,却怎么也安抚不了如脱缰野马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