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枢引面无表情地站在小厨房里,里头没有半个厨子厨娘,连打下手的人都没有,他真不知道要怎么变出一碗面。
“头儿,面粉在这儿,咱们先揉面团吧。”左旭从灶边的柜子拿出一小袋面粉,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就往桌边走。
“……你知道怎么揉面团?”晁枢引一脸怀疑地道。
“知道。”左旭无声叹口气。
托郡主的福,当初就是他想方设法教头儿揉面团的。因为当初郡主发话,那碗面从头到尾都要交给头儿动手,所以他只能在旁动动口。
“你什么时候会做面的?”他再问。
左旭无力地叹口气。“就在头儿忘了的那段记忆里。”
“听起来,我似乎错过了许多事。”他喃喃自语,开始回想他遇袭受伤后发生的事。
对他们来说,他丢失大半年的记忆,可是对他来说,他的记忆尚停在母亲重病,得知母亲早已去世,他痛得无法再思考,就算他试图回想,也头痛得教他不敢深思,待他伤癒,他便回宫覆命,把自己投入差事里,麻木自己。
所以,他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注意其他人,对于遗失的记忆压根不在意,因为他唯一的亲人已经不在世间,找回记忆对他而言,一点意义都没有。
哪怕他说得很轻,左旭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心里犹豫着,要是头儿真的问了他什么,他该不该全盘托出?
可是郡主没松口,真要他说,他也不敢。
“头儿,咱们先揉面团吧。”这都是以往郡主刁难过头儿的事,头儿多揉一点,说不准揉着揉着就会想起什么。
看左旭倒出面粉和着水,开始指挥自己揉面团,他心里五味杂陈。
虽说他的家境并不宽裕,但也不至于要他进厨房学厨艺,以往四处查缉简昊衍,也曾在外头露宿,抓些猎物烧烤,但真正踏进厨房干活,还真没有过。
于是,他只能笨拙地揉着面团,意外的是,笨拙归笨拙,他似乎并不陌生,还知道何时要再添点水,又该要怎么将面团揉匀……
“左旭,我揉过面团吗?”他脱口问着。
左旭吓了跳,直觉这问题太棘手,很难回答。
说是,头儿肯定会问何时揉过,又是为了谁做……
“没有。”他只能这么答,为了不让自己说漏嘴。
“真的?”
“头儿不是说君子远庖厨?”左旭凉凉反问。
晁枢引微眯起眼,也认为确实如此,可是……他脑袋里的记忆没了,他的身体似乎还记得,就像盛珩说的一样。
“肯定有。”他道。
肯定在他失去的那段记忆里,他曾经做过这些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左旭咕哝着。
晁枢引横眼瞪去。“你一直跟在我旁边,你一定知道什么。”
左旭几乎要跳起来,忙道:“头儿,别说那些了,你动作快点,郡主不是说了赶着要吃面?这面又不是面团揉好就没事,还要醒面团,一会你还要炒料下汤煮面,这种咱们做不惯的杂事,你动作不快一点,要是拖延了,说不准郡主又要刁难你了。”
乖,他都把郡主搬出来当挡箭牌了,就别再问了。
晁枢引一想,也对,这事得赶紧办妥,其余事皆可延后再议,毕竟这事关卫所粮库。
于是,他加把劲揉面,待醒面时又回头找有什么食材,可就算知道有什么食材,他也不知道自己能煮出什么样的面。
然而,他的身体却像有了自己的记忆,挑了蛋、葱和一把菜,顺手再抓了一支今早才刚挖来的冬笋。
“头儿,煮面还用得着荀吗?”钦,上回头儿不是这么煮的,他是不是该再提点一下?
“她喜欢吃笋片。”他脱口道。
“头儿怎么知道郡主喜欢吃笋片?”左旭很自然地问了一句。
一手持刀要剥笋壳的晁枢引不由怔住,眉头随即一拧。
是啊,他怎会知道?
回房刚沐浴完的尹挚,由着多静替她擦拭长发。
“干么呀,一直臭着脸,闷不吭声的。”尹挚懒懒倚在榻上,就见多静发不一语,让她耳根子清静得不习惯。
“郡主怎能跟个男人同房一整夜?”
“我就说了,不小心睡着了,况且他都睡死了,还能把我怎么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横竖什么事都没发生。
“话不是这么说的,要是让哪个多舌的瞧见说出去呢?”
“咱们院子里能有哪个多舌的?”她的院子箍得像个铁桶,谁有本事未经她的允许把院子里的事给递出去?而且操办这些事的人,还是多静呢。
多静抿了抿嘴,尽管脸很臭,可拭发的动作很轻柔。“要是晁大人那种死脑筋又认了死理,非要迎娶郡主以保清白呢?”
尹挚瞠圆了眼,有点意外,因为她还真没往这上头想,不过——
“不会,我想,依他对我的厌恶,大概宁可去死也不会娶我,这事你尽管放心。”
如今想来,他淸醒时似乎也没提到这事,不过他毕竟被下了迷药,醒来时脑袋大概也不怎么中用,还没想到那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