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你病了,赖在这不走。”
“放心吧,我等雨停呢。”
奶奶回了趟屋,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了套衣服,“这都是我自己做的,新的,你要不嫌弃丑,就先换上。”
“谢谢,我不嫌弃。”
宋相念换完衣服出来,倒很像个小村姑,长袖的衬衫加灰色的裤子,一针一线都是奶奶自己缝的。
这一看啊,就是个挺精致的小老奶奶,每件衣服上都绣了一个图案。
“奶奶,这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不是,有人给我画好的。”
宋相念赶紧跟她说明来意,“昨天那个男人您也看到了吧?刺绣好厉害的,还得过不少奖,他就喜欢收集各种各样的构图,您能把给您画图的人介绍给我吗?”
奶奶坐在桌子旁边,眼睛盯着场外的大雨,“他死了。”
宋相念意识到不好,“对不起。”
雨点子砸在水泥场上,声音特别响亮。老奶奶的眼神有些浑浊,不远处就是她的农田。
“你说的男人,是你男朋友吧?”
“不,不是。”
“不是,你冒着这么大的雨跑过来,腿上都被路边的杂草给划伤了吧?还有你的肩膀,还能动吗?”
宋相念坐在小板凳上,“我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低低的笑声传进宋相念耳朵里,“难道一个死人一个活人不成?”
“不是,我没他那么好。”
“配不上是吧?”
宋相念坐在门口的地方,有雨水溅进来,她的裤腿很快有了一层湿意。
“你觉得不配,你问过他的想法吗?也许让他娶了别人,他会很痛苦呢?”
宋相念扭头望向奶奶,她后面就是一堵白墙,墙上挂着个黑白的照片。
宋相念这才看见,“爷爷看上去很精神,年轻的时候很帅吧?”
“可惜死得早。”
“您别太难过,昨天我见过您的小孙子,很可爱。”
“当年我也跟你是一样的想法,所以啊……错过了。再后来他迫于家里压力娶了别人,一直到他七十岁的时候,他老伴走了,孩子大了,才又来找我。”
奶奶回忆起当年的事,心口还是跟扎了一把刀似的。
“我们那会子被村上的人指指点点,但我也不在乎了,只可惜他就陪了我三个月……”
她总是想着,如果那时候勇敢一点,他们不就可以多几十年的陪伴时间了吗?
宋相念盯着那张照片,“您等了他几十年吗?”
“也不算等吧,没指望在一起了,就是不想将就。我领养了个儿子,一辈子没找人,挺好的。”
雨声哗哗地砸在玻璃窗上,宋相念想到了昨天贺执遇坐在河边刺绣的身影。
奶奶起身去了趟屋里,回来的时候拿了一个笔记本。
上面都是老伴给她画的图,她翻开来给宋相念看,“这是他年轻时候画的,他是个地质勘测员,全国各地跑,就喜欢画那些没见过的东西。”
本子早老旧了,但保存得很好,奶奶又拿了几条绣好的手帕送给她。
“既然你喜欢,你拿着吧。”
“您的帕子我收下了,笔记本不用,您留着。”
奶奶没有伸手接,“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到时候谁能稀罕这玩意呢?既然那个小伙子感兴趣,留给你们吧,也算给它找了个好去处。”
宋相念将本子摊开放在桌上,用手机对准后,一页页拍了下来。
“这样就行了,谢谢奶奶。”
贺执遇在酒店找不到宋相念,刚要给她打电话,就收到了她发来的消息。
“我在外面,雨停了就回去。”
“你去哪了?”
宋相念看着天空黑压压的,雨越来越大,“昨天见到的那个奶奶回老家了,我在她家里。”
贺执遇立马一个电话打过来,奶奶去厨房忙活,出来的时候看到宋相念捧着手机在说话。
“没事的啦,不过现在雨太大,过会就回去了。”
她好不容易安抚好贺执遇,奶奶拿了个小篮子过来择菜,“被说了吧?你胆子可真大,人生地不熟的就敢找过来,不怕被人卖了啊?”
“不怕。”
“你比一般姑娘的胆子倒是大很多。”
贺执遇换好衣服准备出门,手机上一直在推送本地的新闻,暴雨警告,让人无必要不得出门。
他让司机备车,但是车子已经出不去了。
“贺先生,前面的路被封了,听说是有段路被水淹了。”
贺执遇看着路边的树几乎要被连根拔起,他心里越来越不安起来。
他在名宿内等了会,却收到了一条新安村山体滑坡的消息。
贺执遇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眼熟,打开宋相念的微信,看到她发来的位置共享上,就是这地址。
贺执遇再给她打电话时,已经打不通了。
“你帮我查一下,怎么去这个地方?”
司机记下了地址,然后查询,“现在没有车过去,只能坐地铁,到了学坼路后再想办法。但是贺先生……那边更危险。”
贺执遇唯一一次坐地铁的经验,还是由宋相念带着的。
司机不放心他,只能拿着雨伞追出去,地铁站距离这儿有一公里,贺执遇走到的时候身上都湿了,伞根本打不住。
司机去买了地铁票,想要跟贺执遇上车。
他一把拿过车票,“你在这边等消息。”
“不行啊,那里危险。”
“说不定她联系不到我,会想方设法打你的电话,你就留在这儿等吧。”
贺执遇说完就进了站,地铁开始启动,声音呼啸而来,车上人不多,都在讨论着这场不寻常的大雨。
宋相念的手机还是打不通,贺执遇心急如焚,却猛地感受到地铁刹停了。
原本站在门口的一个人摔了出去,车厢内突然变得漆黑一片。
“怎么回事?”
“天啊,救命啊!”
贺执遇胸口有种窒息感,没过一会,有人尖叫起来,“水,车里面进水了,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