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看看!”顾鸾小声抱怨。
他把她放到床上,掖好被子,边闭眼边拍一拍她:“白日再看,先睡了。”
她意犹未尽,还是闷闷地“哦”了一声,依言闭眼眼睛。
安神的熏香果然有用,不过多时楚稷便涌上了昏沉睡意。脑海中恍惚已渐起梦境,陡觉身边一颤,又将他一下子拉回清醒。
触觉睁开眼,顾鸾已惊坐起身。
“怎么了?”他皱眉。
顾鸾滞了滞,一把攥住他的胳膊:“香塔是倒流香!”
“是啊。”他颔首,“怎么了?”
她心中突突跳着,怔了半晌,又说:“除了线香,还有倒流香。”
复又怔神一瞬,楚稷亦惊坐起身:“张俊!”
张俊应声入殿,楚稷凝神细思:“再带人去查驯兽司到竹园间的宫道,地上不必找了,只看墙瓦。”
“墙瓦?”张俊怔忪,又闻佳嫔说:“找香塔的灰烬。”
讶色在张俊面上一晃,他旋即恍悟,疾步退去殿外,挑了班宫人,浩浩荡荡离开。
白日里摸不清的事情突然又有了希望,顾鸾躺回床上兴奋不已,兀自含着笑怔了会儿身,她翻身将楚稷一抱:“我睡不着了。”
“嗤。”他轻笑,翻过身来,吻在她额上,“事情再大都得好好睡觉,听话。”
“哦。”她在他怀里点点头,闭上眼尽力入睡。约是那安神香着实不错的缘故,她兴奋的神思很快便安稳下来,继而睡意涌上,很快沉沉睡去。
再至天明时,楚稷比顾鸾醒得早了一些。张俊已恭候多时,见皇帝起床,他顶着一双乌青眼捧着木匣入殿禀话。
“一共找到十七枚。”他边说边打开木匣,匣中一枚枚燃尽的香塔灰形状不变,只是颜色成了灰白,“还有几处的灰烬许是被风刮走了,但留了烟油在瓦上。下奴着人刮下来闻了闻,味道都一样。”
为让烟雾下沉以供观赏,香塔的烟油总比线香重些,燃尽也会留下黏腻的痕迹,且难以洗掉。
楚稷闻言冷笑:“真是心思缜密,却不知行事阴毒终会留下马脚。”
“是。”张俊躬身。
顾鸾在这时醒过来,见楚稷已起床,便撑身坐起。
楚稷看向她:“确是香塔。”
顾鸾精神一振。
楚稷又吩咐张俊:“去查是谁放上去的。”
“已查到了。”张俊躬身,“一平日负责冲洗墙瓦的宦官招供是他所为。柿子发疯那日恰是他当值,与驯兽司的那个约定了好了时间,就将焚起的香塔一一放了上去,从驯兽司一直燃到德馨门,再从德馨门处拐弯至竹园。”
“依着原本的打算,他该在事成之后将灰烬与烟油尽数洗净。但佳嫔娘娘很快安排了人手将那条路都看住了,他不敢妄动,这才留了痕迹。”
张俊言毕噤声,顾鸾皱了皱眉:“没了?”
“……没了。”张俊迟疑道,“娘娘还想问什么,下奴再去审。”
“他没供出是何人支使?”她道。
张俊回说:“还没有,佳嫔娘娘莫急,容下奴慢慢撬开他的嘴。”
顾鸾又言:“再者,竹园当时那么多人,柿子怎的就专冲贤昭容去了?也需细问。”
张俊颔首:“娘娘说的是。”
“去吧。”楚稷点头,张俊便告了退。
忙了一夜未眠,张俊在殿中尚能维持仪态,退出寝殿就禁不住地打了哈欠。
遂招手唤来左右:“我得去睡一会儿。那小子,不能让他闭眼,你们去跟前盯着。除非他招出是谁,否则不许吃喝,也别想睡。”
“诺。”两旁的宦官抱拳应声。
寝殿之中,顾鸾起身梳妆,半晌未语。直至发髻快梳好了,才突然道:“驯兽司那个只是拿钱办事,什么也不知道。但这回这个,我觉得应是仪嫔的亲信了。”
“嗯。”楚稷颔首,“放这么多香塔,明显心存不轨又太过惹眼,一旦被察觉便要丧命,若非亲信怕是不肯这样铤而走险。”
“是。”顾鸾点点头,“这也是更为关键的一环,若非亲信,仪嫔约也不放心他去办。”
这般道理不难想清,二人心觉仪嫔十之八九脱不了干系。然而真审起来,张俊那边却迟迟拿不到口供。
这人的骨头是有些硬的,受了刑先咬舒嫔、又说是佳嫔,后又改口攀咬皇后。偏对仪嫔只字不提,让人无可奈何。
张俊为此恨得咬牙切齿:“你这般将旁人都咬一圈,偏绕过她,便说明幕后主使正是她了!”
――可这话能这么说,审案却不能这么审。如此硬安到仪嫔身上,定了罪都没法跟允国公府交待。
如此一连过了两天两夜,此人仍不松口。张俊心下恼恨却无计可施,怕被皇帝训斥,只得私下去央顾鸾帮他在皇上跟前说说好话,求皇上再容他些时间。
他进殿时,柳宜也在。张俊略作迟疑,终觉柳宜不是外人,便当着她的面将话说了。
柳宜还没听完就笑话起来:“瞧你这差事办的。还是皇上跟前的头一号红人呢,这点事都问不出来。”
“不敢当不敢当。”张俊有求于人,抓住一切机会捧顾鸾,“要说在皇上跟前得脸,这排头一号的还得是咱佳嫔娘娘!”
顾鸾听着他的刻意奉承,绷不住地笑。又睃一眼柳宜的神色,意有所指地提点张俊:“你若说这个,长辈总有长辈的本事。我再合皇上的意,怕也是比不上呢。”